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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张被血浸透的确诊单,像一道惊雷劈在沈清洲天灵盖上。
脑干胶质瘤,晚期,已扩散。
周围嘈杂的快门声和咒骂声,仿佛瞬间被抽离。
怀里苏可可的哭喊变得遥远而失真。
他只看得到蜷缩在地上,满脸是血的我,像一只破碎的布偶。
毒妇,疯子。
这些他刚刚还在心里咒骂我的词。
此刻变成了无数把尖刀,反手插进他的胸口。
这是真的吗?
还是她为了洗白自己,伪造的道具?
可那不断从我口鼻涌出的鲜血,那么红,那么烫。
那种濒死的模样,演不出来。
“叫医生!快叫医生!”
沈清洲突然发出一声变调的嘶吼。
他放下苏可可,不顾她的拉扯,疯了一样冲向我。
“清洲哥!我的腿好疼啊!你别管那个贱人!”
“滚开!”
沈清洲一把挥开苏可可,力道之大,让她再次跌坐在地。
他跪在血泊里,颤抖着手想要抱起我。
却发现我轻得像一片枯叶。
他抱着我,跌跌撞撞地冲向那辆保姆车。
一路上撞翻了无数设备,他却毫无知觉。
医院的抢救室外,红灯刺眼。
沈清洲满身是血地靠在墙上,那是我的血。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闪过我曾经在领奖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
闪过我在国外视频里,眼神躲闪的样子。
也闪过我刚才为了那卷胶卷,把手伸进火盆的样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那团焦黑的胶片残渣。
他一直以为,那是我想毁掉剧组的证据。
现在才明白,那是他在帮我抢救最重要的东西。
抢救室的门开了。
主治医生走出来,神色肃穆。
沈清洲扑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她怎么样?是不是只是演戏?她以前演技很好的......”
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眼中满是遗憾。
“你是病人家属吧?”
“病人颅内压过高,肿瘤已经压迫到了脑干。”
“加上之前脊椎旧伤未愈,身体亏空太严重。”
沈清洲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肿瘤?”
医生递过一张病危通知书。
“她应该早就确诊了,一直没治疗,靠止痛药撑着。”
“准备后事吧。”
“现在的医学手段,救不回来了。最多......还有三天。”
沈清洲死死盯着那张纸。
每一个字都在嘲笑他的愚蠢和残忍。
他想起那天我说缺钱。
他以为我是贪得无厌。
原来,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求救信号。
“不可能!我有钱!我有的是钱!给她治!”
医生摇了摇头,叹息着离开。
沈清洲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这哭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凄厉得像失去了伴侣的孤狼。
他走进ICU时,我刚刚醒来。
视线里只有一片模糊的白光,我什么都看不清了。
但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古龙水味。
我没有动,只是空洞地睁着眼。
许久,我感觉到一只颤抖的手,握住了我满是纱布的手。
“晚意......”
他的声音哽咽又破碎。
我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蚊子。
“沈清洲,我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