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进来了！”账簿的尖叫在狭窄的维修通道里被挤压得变形，带着绝望的回音。
身后，清道夫引擎的咆哮和履带碾压金属的刺耳噪音如同死神的脚步，迅速逼近。惨白的光柱在通道内乱晃，将四人仓惶逃窜的影子扭曲成怪诞的形状，投射在锈迹斑斑的墙壁上。
“跑！别回头！”烬的声音冰冷如铁，在狭小空间里撞击，她一边疾退，一边用脉冲手枪向后方点射，湛蓝的光束短暂地逼退从入口挤入的第一个清道夫探出的机械臂，爆开的火花映亮她毫无波澜的脸。
已垣被烬用力推着向前，在黑暗中踉跄狂奔。肺部像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左臂断口处的剧痛在剧烈的奔跑中再次苏醒，如同有烧红的铁钎在里面搅动，温热的液体渗透了简陋的包扎，沿着手臂滑落。死亡的寒意紧贴着后背，比通道里的阴风更刺骨。
就在他几乎要被疲惫和痛苦吞噬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鸣，从紧握的右手传来。
是唐刀！
不是之前那种充满渴望的搏动或冰冷的牵引，而是一种急促的、带着尖锐警示意味的轻颤，如同弓弦被拨动后余韵未消的警报。刀身甚至没有发光，但那震颤却直接传递到已垣的骨髓里。
同时，他感到刀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地偏向左侧的通道墙壁！
那不是出口的方向！前方通道依旧一片黑暗，而左侧是看似浑然一体的、布满污垢和锈蚀的金属壁板。
“这边！”已垣几乎是想都没想，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吼出声，身体本能地朝着刀尖指引的方向撞去！他无法解释，但那种源于刀柄的、近乎直觉的警告强烈到无法忽视！
烬的目光如电般扫过已垣和他手中微微偏转的刀，没有丝毫犹豫。“铁砧！左墙！”她的命令短促有力。
冲在最前面的铁砧闻言，巨大的身躯猛地刹车，独眼瞬间锁定左侧墙壁。他没有时间去寻找不存在的门或开关，而是发出一声低吼，全身肌肉贲张，弓起肩膀，如同蛮牛般朝着已垣所示意的、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墙壁狠狠撞去！
咚——！！！
一声沉闷如擂巨鼓的撞击声在通道内炸响！墙壁剧烈震动，锈屑和灰尘簌簌落下。那面看似坚固的金属壁板，竟然被铁砧这舍身一撞，砸得向内凹陷、扭曲，发出了金属疲劳的呻吟声！露出了后面一道极其隐蔽的、与墙壁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门轴显然已经锈死，但锁舌似乎已经变形！
“有门！”账簿惊呼。
“推开它！”烬一边继续向后射击，阻挡清道夫，一边喝道。
铁砧怒吼一声，再次发力，用肩膀和铁管一同猛撬那变形的门缝！嘎吱——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响起，暗门被硬生生撬开一道足以容人侧身挤过的缝隙！一股更陈腐、带着浓重机油和未知化学试剂气味的冷风从门后涌出。
“进去！”烬率先将已垣推进缝隙，随后是连滚带爬的账簿。铁砧最后挤入，并用他庞大的身躯死死顶住被撬变形的门板。
几乎在铁砧挤进来的同时，一道灼热的脉冲光束擦着他的后背射入他们刚才所在的通道，打在对面墙壁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坑洞。清道夫的惨白灯柱在门缝外晃动，电子合成音冰冷地响起：“目标丢失。扫描结构……发现异常空间。尝试突破……”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从门外传来，显然是清道夫在试图撞开这扇暗门。铁砧咬紧牙关，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撑不了多久！这门不结实！”铁砧低吼，额头青筋暴起。
烬迅速环顾门后的空间。这里像一个废弃多年的小型设备间，堆满了各种锈蚀的管道和报废的仪器箱，空气污浊，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某个应急电源发出的、时明时灭的惨绿色幽光。空间不大，没有其他出口。
“死角。”烬的声音依旧冷静，但已垣能听出那一丝紧绷。她看向已垣，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唐刀上，“刀指引的路？”
已垣背靠着一个冰冷的控制台残骸滑坐在地，剧烈喘息，点了一下头。唐刀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短暂的警告性震鸣绝非幻觉。“它……在示警。”
账簿用终端快速扫描着这个狭小的空间和那扇被撞击得不断震颤的门，脸色惨白：“结构强度在快速下降！最多三分钟它们就能撞进来！这里没有其他出路！我们被瓮中捉鳖了！”
绝境。
已垣闭上眼睛，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上来。难道刚才刀的指引，不是生路，而是指向一个更快的葬身之地？
不……不对……
他猛地睁开眼，再次集中残存的精神，努力去感知手中的刀。这一次，不再是那种宏大的牵引或共鸣，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源自脚下地面的、规律的能量流动感。这种感觉，是通过唐刀作为媒介传递过来的，非常隐晦。
“下面……”他嘶哑地说，用刀尖指了指脚下布满油污和灰尘的金属网格地板，“能量……下面有东西在动……”
烬立刻蹲下身，战术目镜切换到穿透扫描模式。片刻后，她抬起头：“地板下方有空间！有一条大型能源管道通过，管道外侧有检修通道！但入口被封死了！”
“能炸开吗？”铁砧吼道，背后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
“不行！能量管道不稳定，爆炸会引发连锁反应，我们会被活埋或者炸成灰！”烬快速否决，她站起身，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整个设备间，最终定格在房间角落里一个被大量废弃物半掩埋的、类似手动液压泵的装置上。那装置连接着数根粗大的、锈迹斑斑的管道，通向地板下方。
“那是……检修通道的应急液压开启装置！”账簿也注意到了，声音带着一丝希望，但随即又绝望了，“可是看这锈蚀程度，早就失效了！而且需要巨大的压力才能启动！”
已垣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那液压装置的手动压杆已经锈死，仿佛与底座焊为一体。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唐刀，再次传来那微弱的、警示般的震鸣！这一次，刀尖明确地指向了那个锈死的液压装置！
已垣瞬间明白了刀的意图。不是指引他找到装置，而是……使用他！
“让开！”他用尽力气喊道，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冲向那个液压装置。
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没有阻拦，而是迅速上前，用脉冲手枪对准压杆与底座锈死最严重的连接处，低声道：“我削弱结构，你同时发力！”
“不行！太危险了！万一能量失控……”账簿惊恐地想要阻止。
但已垣已经将唐刀交到相对完好的右手，双手死死握住了那冰冷粗糙的压杆。他闭上眼睛，不再去听门外越来越响的撞击声，不再去感受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和意志，连同体内那一丝微弱的地狱火余烬，疯狂地灌注进双手，灌注进那柄与他命运相连的刀中！
“呃啊啊啊——！”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起，皮肤下那暗金色的纹路再次不受控制地亮起，虽然黯淡，却带着决绝的光芒！
烬毫不犹豫，扣动扳机！一道精准的脉冲光束打在锈死的连接处，高温瞬间让金属发红变脆！
与此同时，已垣感觉到刀身传来一股灼热的力量，反哺到他的双臂！他借着这股力，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向下压去！
嘎吱——咯嘣！
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和变形声响起！那锈死的压杆，竟然被硬生生压动了寸许！虽然微乎其微，但装置内部传来了液压油流动的、细微的嘶嘶声！
“有反应！”铁砧大吼。
砰！！！！
一声巨响，暗门被撞开了一个更大的缺口，一只清道夫的机械臂和闪烁着红光的电子眼已经探了进来！
“没时间了！”烬喊道，脉冲手枪连续射击，将那只机械臂打退。
已垣双眼赤红，喉咙里涌上腥甜，他不管不顾，再次爆发出一声嘶吼，将全身重量和最后的力量都压了上去！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众人脚下的金属网格地板猛地一震！靠近墙壁的一块大约一米见方的网格板，连同下面的盖板，在液压装置的作用下，缓缓地、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向下打开，露出了一个漆黑、向下、散发着机油和热风的洞口！
“走！”烬一把抓住几乎虚脱的已垣，毫不犹豫地率先跳了下去！铁砧和账簿紧随其后！
就在铁砧庞大的身躯消失在洞口的下一秒，暗门被彻底撞开，数台清道夫冲进了设备间，惨白的灯柱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最后定格在地板上那个正在缓缓闭合的洞口。
“目标消失。进入通风管道系统。继续追踪。”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空旷的设备间。
下方，是一条狭窄、陡峭、布满油污的金属滑道。四人沿着滑道急速下滑，坠向更深的、未知的黑暗。已垣在失重中紧紧抱住唐刀，最后一丝意识里，只剩下刀身传来的、微弱而持续的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