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酒店宴会厅,灯火璀璨,奢华更胜往昔。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每一寸空间都映照得恍如白昼,空气中浮动着名流贵胄的低语浅笑、香槟的气泡与昂贵香水的馥郁。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是一场为爱与承诺加冕的盛宴。
苏晚站在休息室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被华服珠宝包裹、美得不可方物的自己。
象牙白的长裙曳地,珍珠与水晶在她周身流转着圣洁的光晕,脖颈上的“星空之泪”与耳畔的钻石交相辉映。
陆辰逸坚持要她在今夜戴上全套他赠予的珠宝,包括那枚她悄悄摘下的“星空之诺”,此刻也重新回到了她的无名指上,冰冷而沉重。
造型师最后为她整理了一下鬓边一缕微卷的发丝,赞叹道:
“完美!苏小姐,您绝对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
苏晚扯了扯嘴角,镜中那个完美的笑容却显得如此空洞僵硬。
最耀眼的存在?
不,她即将成为最恶毒、最令人不齿的丑角。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陆辰逸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看到盛装的苏晚,他眼中毫不掩饰地掠过极致惊艳与自豪的光芒。
他走上前,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准备好了吗,我的女王?”
他唇角扬起自信而温柔的弧度。
“我们的时刻,到了。”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敞开。
当陆辰逸牵着苏晚的手出现在门口时,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
镁光灯疯狂闪烁,掌声与惊叹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温热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牵引着她,一步步走入这流光溢彩的舞台中央。
苏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人群。
她看到了顾言深,他站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目光与她短暂交汇,那眼神复杂,带着鼓励,更带着深深的担忧。
她也看到了徐薇,对方正用一种混合着嫉妒和等着看好戏的刻薄眼神盯着她。
陆辰逸从容地与几位重要宾客寒暄,始终将苏晚护在身边。
他的举止无可挑剔,言谈间掌控全场,那份运筹帷幄的气度,让所有人都坚信,这将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王子与公主的完美结合。
司仪用热情洋溢的声音宣布宴会进入重要环节。
灯光渐渐暗下,只留下一束追光,精准地打在宴会厅前方小小的舞台上。
陆辰逸低头,对苏晚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松开,独自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了那片被光芒笼罩的区域。
他站在话筒前,目光扫过全场,最终深情地定格在苏晚身上。
整个宴会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感谢各位今晚莅临,”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每个角落,沉稳而富有磁性。
“见证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晚,那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与承诺。
“今天,我想对一位女孩说,”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柔和,带着不容错辨的郑重。
“遇见你之前,我的世界是精准的刻度与冰冷的数字。是你,让我的生命有了温度,有了色彩……”
苏晚站在追光边缘的阴影里,听着他深情款款的告白,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她看到他从礼服口袋中拿出了那个熟悉的、装着“星空之诺”的戒指盒。
就是现在!
她的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那束追光,走向舞台,走向她亲手为他搭建的刑场。
陆辰逸看到她走来,眼中笑意更深,他单膝跪地,在她面前缓缓打开了戒指盒。
那枚淡蓝色的星芒钻石,在追光下迸发出惊心动魄的光芒。
“苏晚,”
他仰头看着她,眼神虔诚而炽热。
“嫁给我……”
“我拒绝。”
三个字,清晰,冰冷,没有任何犹豫,如同三颗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的温情与期待,将整个宴会厅冻结。
时间仿佛凝固了。
陆辰逸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的炽热如同被狂风席卷,瞬间熄灭,只剩下全然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他跪在地上的身影,显得突兀而可笑。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苏晚强迫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抬起手,在无数道震惊、疑惑、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用力地、一根根地掰开他依旧捧着戒指盒的手指,然后将那枚象征着极致爱意与承诺的“星空之诺”,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戒指脱离他指尖的瞬间,她仿佛能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是他的心,也是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去与未来。
她没有丝毫留恋,手腕一扬,将那枚价值连城、承载着他所有深情的蓝色钻戒,如同丢弃一件令人厌恶的垃圾般,随意地抛在了地上!
钻石撞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滚落了几圈,停在光线黯淡的角落,光芒瞬间黯淡。
“陆辰逸,”
苏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蔑的嘲讽,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宴会厅。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爱你吧?”
她看着他瞬间血色尽失、如同被狠狠捅了一刀的脸,心脏痛到麻木,语气却越发冰冷刻薄:
“从头到尾,我看上的,不过是你的钱和地位而已。现在,我玩腻了。”
她说完,不再看他那破碎到极点的眼神,决绝地转身,朝着人群中同样“震惊”的顾言深伸出手。
“言深,我们走。”
顾言深适时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她带离这片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
在经过僵立如同石雕的陆辰逸身边时,苏晚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最后一丝颤抖的气声,留下最终的解释,也是最终的利刃:
“其实,我爱的一直是顾言深。留在你身边,只是为了帮他获取资源。你,不过是我们棋盘上,一颗最好用的棋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陆辰逸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随时会崩塌。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曾经盛满星辰与爱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猩红的血色,以及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的恨意。
苏晚不敢再看,猛地转过头,紧紧抓住顾言深的手,几乎是逃离般,在满场哗然与窃窃私语中,踉跄着冲出了宴会厅。
身后,似乎传来酒杯被狠狠摔碎的声音,以及陆辰逸如同受伤野兽般压抑不住的、绝望而暴怒的低吼。
一切都结束了。
她成功了。
她亲手将他推入了地狱,也将自己送上了永无止境的赎罪之路。
坐进顾言深提前准备好的车里,苏晚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后座。
她颤抖着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那枚属于陆辰逸的铂金袖扣,早已被她手心的冷汗和过度的力道硌出了深深的印痕,沾染着她绝望的温度。
窗外,维也纳酒店的金色轮廓在夜色中飞速后退,如同她急速逝去的、虚假的蜜糖金石般的过往。
她将袖扣紧紧贴在胸口,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无声地浸湿了她的衣襟,却洗刷不掉那刻入骨髓的罪孽与深入灵魂的爱恋。
盛宴,终将熄灭。
而由谎言与牺牲点燃的、真正的虐身虐心之火,才刚刚开始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