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曼要去带沈安出去,沈渊刚好在家,要跟着一起去,江曼左一个借口又一个借口的让他在家待着,但沈渊根本不听,给沈安穿好衣服,围巾耳包帽子都戴上,牵着她的手就站在江曼面前。
要不是冬天衣服太厚了,他就抱着沈安走了。
江曼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实话实说:“小渊,妈妈是带着妹妹去检查一下身体。”
沈渊听到这话连眉毛都皱起来了,握着沈安的手更紧:“去医院?这个季节医院里都是流感病人,安安去了会生病的。”
“让医生来家里不行吗?之前不都是这样吗?”
是这样没错。
但江曼今天要带沈安去的是专门研究儿童心理学的专家诊室,跟平时的小病小伤不一样。
江曼说了实话后,屋里安静下来。
沈渊站在那里,牵着裹得像个棉球、只露出一双安静大眼睛的沈安。
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剧烈变化,只是那双总是温和含笑的丹凤眼,一点点沉静下去,像湖面结了一层薄冰。
他现在特别生气。
他看懂了,妈妈不是临时起意,她筹划了,她认定了安安“有问题”,现在是要带着她去被一个陌生人用专业的眼光审视、评判。
“妈妈,”
沈渊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比平时更柔和:“安安最近身体没有不舒服,吃饭睡觉也和平常一样。”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身体健康”的范畴。
“小渊,妈妈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江曼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坚定而充满爱意,减轻焦虑:“不是安安生病了。恰恰是因为妈妈爱安安,想更了解她。小渊这么懂安安,但妈妈有时候不太明白,可能会不小心让安安觉得难受,就像昨天在花园里。”
沈渊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知道,当大人用这种“为你好”的温柔语气说话时,往往意味着决定已经下了。
他的目光落到沈安脸上。
女孩依旧安静,围巾帽子间那双大眼睛,清澈地映出他和妈妈的影子,注意到他的视线时还跟她眨了眨眼,真是乖极了。
沈渊突然情绪爆发,把沈安挡在身后,声音尖锐:“是你们有问题,为什么要带着安安去治病!”
“小渊!”江曼被儿子话里的尖锐和全盘否定刺痛了,语气不由得加重,“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是你妈妈,我也是安安的妈妈!我难道会害她吗?我只是想弄清楚,想让她以后……”
“以后什么?”沈渊向前踏了一小步,将沈安更严密地挡在自己身侧后方,尽管沈安其实只是茫然地站着。
“您连她的以前都是承包给别人来照顾,现在您有时间了就想要管她的以后了?”
“您现在是在干什么?您要去给她贴上一个什么样的标签?您要让安安自己都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吗?”
沈渊说的话攻击性太强,他就是故意往江曼心上伤的,他扭曲江曼的本意,给她扣了一堆烂帽子。
他对沈安的事情太在意,容不得别人说她一点不好,江曼这样类似怀疑沈安心理的行为让他十分生气。
江曼被儿子这一连串尖锐的、带着明显扭曲和夸大意味的指控打得措手不及,脸色稍白,嘴唇微微颤抖。
“沈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刺伤的痛楚和长期处于高位的厉色,“你给我好好说话!什么叫贴标签?什么叫让她觉得自己不一样?妈妈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她的胸膛起伏,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试图让声音恢复平稳:“是,妈妈以前陪安安的时间不够多,这是妈妈的错,妈妈认!但现在妈妈想补上,想更了解她,想用对的方式爱她,这也有错吗?难道就因为你懂她,别人就连尝试去懂的权利都没有了?连寻求专业意见都成了罪过?”
沈安被两人突然提高的音量和身上散发出的紧绷情绪吓到了,她很着急,她用空着的手把围巾扯下来,身上穿的太厚几乎是滚到两人中间的。
她伸出两只小手,一只手抓住了沈渊的手,另一只手拽住了江曼的衣角,大喘气的说:
“不吵……不吵……”
她重复着,然后,她顿了顿,似乎在回想妈妈最初的目的。
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安安去看病,看完病治病,治完病回家。”
沈安觉得自己说的太对了,抬起被捂得汗津津的小脸看向江曼,嘴角咧开,跟妈妈笑的乖巧又可爱。
这句话说完,两人身上的刺都被收了回去,尤其是江曼,她鼻子一酸,差点眼泪没掉下来。
沈安是她女儿,就算陪伴的时间少,那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知道她不对劲,她心里最疼了。
她蹲下身,视线与沈安齐平,颤抖着手轻轻抚上女儿汗湿的额发,指尖触及那片温热,心口更是揪痛得厉害。
“安安……”
她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我的安安……妈妈不是……妈妈不是一定要你治病……”
“不是治病,是带安安去聊天去玩,然后在回来的时候给安安买新的贴纸。”
沈渊用手轻轻擦着沈安头上的汗,温声说道,跟刚刚愤怒尖锐的他判若两人。
争吵没有用,吓到安安更不行。
他垂下眼帘,再抬起时,眼中的冰寒稍褪,但那份固执丝毫未减。
“妈妈,您要去,我拦不住。”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甚至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但我要一起去。不是因为我认为安安需要被检查,而是因为她在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人,需要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