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年没见的前夫,满世界为我实现遗愿。
他给我从小长大的孤儿院捐款两亿。
捐赠仪式上,他一身素黑,在镜头前哭得几乎昏厥。
深情得让全城人动容。
所有人都知道。
汤韵舟心里有个白月光。
是他深爱着,却在五年前意外身亡的前妻。
我站在台下。
看他痛苦地向曾经想开车撞死我的女人索吻,得了安慰后,又开始痛苦地对着我的遗照诉说思念。
在撞上汤韵舟泛红的目光后。
我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五年,足够让我与从前判若两人。
也足够淡化曾经所有爱恨。
1.
我是这里的老师。
正抱着纸箱,将里面的爱心捐赠品,往仓库里搬。
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模糊视线。
但我们还是一眼认出彼此。
前夫,汤韵舟。
五年不见,他早已褪去少年青涩。
在记者的簇拥下,他频频看向台下的我,频频失态又频频失了声:
“我前妻生前最喜欢孩子。虽然她走了五年,但我一直觉得她还在看着我。”
“这所孤儿院是她常提起的地方,我希望能替她建设这里。”
我抱着捐赠品,站在台下,听他迟来告白。
心里再掀不起曾经的爱与恨。
我压低帽檐。
将与从前判若两人的自己,藏得更深。
对上他泛红的目光后,我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喂,那个穿工作服的!没看见地板脏了吗?还不快拿东西来擦!”
一个保镖眼尖,冲着我背影大吼。
他误以为我是这的工作人员。
“喂!站住!叫你呢!”
保镖冲上来,揪住我,将我往后一扯。
装着捐赠品的纸箱落地。
我摔在地上。
帽子滑落。
蜿蜒丑陋的疤,像一条蜈蚣,横亘我的左半脸,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周围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汤韵舟始终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忽地一颤,他又再度红了眼。
他小心翼翼问:
“是......是宛宛吗?”
2.
记者的镜头,从汤韵舟身上转移。
对准地上狼狈不堪的我。
我撑起身子,若无其事般,捡起地上的捐赠品,毫无所觉地想继续往仓库走。
“等等!你别走!”
汤韵舟踉跄着冲下台,抓住我的手。
触手却是一道道凹凸不平的疤。
他嘴唇抖了抖:
“真的是你,你没死?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宛宛在怪我吗?这五年,我、我一直有在替你实现你说过的愿望,我还替你在每个地方都留下了足迹。”
“我、我不断以你的名义做慈善,让你活在了所有人心里。你知道这五年,我为你做了多少,我过得有多痛苦吗?”
痛苦?
是当年痛苦地拿着我的画去领奖?
还是当年痛苦地和差点撞死我的女人结婚?
我挣开他的手,语气生疏冷漠:
“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人了。”
察觉我没和他相认的想法。
他想说些什么,却在对上我的残脸,和我冷淡疏离的眉眼后,欲言又止。
最后只垂着头,不死心地说了句:
“不可能,我不可能认错我前妻。”
就在这时,一双女人的小手环上汤韵舟的手臂,将他温柔地拉在怀里。
女人探出含笑小脸:
“老公怎么了吗?是不是被这个小丑八怪吓到了?”
是何雅雅。
当年开着跑车,将我撞下山崖。又动用家族势力,抹去一切的女人。
看见是我,她满脸得意地挺直隆起的小肚,从香奈儿包里,掏出几张粉色钞票。
洋洋洒洒的钱,如雨落下。
“小丑八怪,拿钱滚远点。别在这里碍我老公的眼。”
肆无忌惮。
眸底嫌恶。
汤韵舟视线始终复杂地盯着我。
他没有阻止怀孕的现任妻子,如同当年那般,再度羞辱我。
像在等我像以前那样,为他发疯。
我面不改色。
弯下腰,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钱。
“谢谢何小姐捐给孩子们的钱。”
平静、平淡,再没了从前的歇斯底里。
何雅雅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汤韵舟像害怕什么,推开何雅雅,想上前几步,想解释什么。
我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孤儿院院长的解释声:
“汤先生,那位是院里的阮老师。几年前流浪到这的。为人非常善良,无偿为孩子们教书,就是身体不太好......”
......
在仓库放置好捐赠品。
我关上门,靠着墙,缓缓滑落。
再度重逢,心脏像被挖走一小块。
这五年。
他们大概从没想过,我还活着。
3
我看向再也使不上劲的右手。
粉碎性骨折。
我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这五年,我成了孤儿院的义工老师。
而汤韵舟靠着我的画,成了享誉国际的天才画家,赚得盆满钵满。
还在媒体前,立起深情前夫人设。
可明明五年前他不是这样的......
那时,他还不是什么天才画家。
他只是个连线条都画不直,却一心想要挤进上流社会的少年。
我有天赋。
他有野心。
我们两人从小就是青梅竹马。
长大后,他向我告白。
我们顺其自然结了婚。
为了帮汤韵舟还清家人欠下的赌债,我没日没夜在地下室作画。
我不署名。
把所有的画,都盖上他的名字。
让他拿着去参加画展,去博取名声。
“宛宛,男人在社会比女人容易出头。把画交给男人运作,是最快的来钱途径。”
“等我出名了,我就给宛宛补办婚礼,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他曾经抱着我,信誓旦旦许诺。
我信了他。
直到何雅雅的出现。
何雅雅是何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她急需一个有名气的“才子”未婚夫,用来提升家族地位。
汤韵舟的“才华”吸引了她。
那天,我拿着刚画完的《深渊》,兴奋地想告诉汤韵舟:
这幅画有人出高价。
我们可以把他家人的债还清了!
可当我提前回家。
看到的却是他,匍匐在何雅雅身上。
而何雅雅,被他伺候地眼神迷离。
......
我开始发疯。
我用力扇了何雅雅一巴掌。
我开始不断质问汤韵舟。
汤韵舟开始不耐烦地甩开我。
他心疼地去揉何雅雅被我扇红的脸。
何雅雅捂着脸,指着我的画:
“这又是你枪手老婆画的?舟哥哥,和她离婚。只要你跟了我,这幅画就是你的成名作,没人会知道是你老婆画的。”
后来,情绪崩溃后的我更疯了。
上前又想扇人,却被汤韵舟推开。
他拿走了我手里的《深渊》。
“宛宛,你别怪我。你是孤儿。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家庭,但雅雅可以。”
“而且,雅雅很崇拜我的才华。她会给我提供情绪价值,不像你。”
再后来,我便没了理智,准备鱼死网破时,被何雅雅带上了山。
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
我绝望地向汤韵舟求救。
请念在我们从小的青梅竹马之情,爱过,有段婚姻,救我......救我......
可他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
里面有恐惧,有犹豫,最后都成了决绝。
如果我活着,他找枪手代画的事情就会败露。
如果我活着,他就做不成何家金龟婿。
汤韵舟再没回头。
“轰——”
我连人带车坠落悬崖。
4
我以为我会死。
可老天大概觉得我命不该绝。
我挂在半山腰的树上。
我留了口气,身心却受到巨创。
五年再度重逢。
汤韵舟把捐赠会延长了半个月。
他把当年的愧疚,试图弥补给孤儿院的孩子们。
各路媒体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我躲在后厨。
却被何雅雅的助理叫了出来。
“那个带口罩的,对,就是你。”
助理颐指气使,
“汤先生纪念前妻的慈善拍卖会要开始了。前厅人手不够,你去把汤先生名为《重生》的画,搬到舞台上去。”
《重生》。
是我车祸前画的最后一幅画。
原本叫《深渊》。
汤韵舟把它改了名,签上了自己名字,成了他成名路上的里程碑。
我抬起画框,把《深渊》挪向舞台。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狂闪烁。
我搬着画经过他的身边。
他瞥见我,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被何雅雅拉住了手臂。
“老公真是深情。”
何雅雅笑着赞叹,却不动声色地伸出脚,绊在我视线盲区的脚上。
“砰——”
我重心不稳,连人带画又摔了。
现场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做事的?”
“弄坏了汤慈善家的名作,这下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汤韵舟脸色骤白。
他想上前扶我,却被何雅雅拉住:
“老公肚子好疼,宝宝好像踢我了。”
就在这时,有人着急地跑上台,推开何雅雅,将我从地上扶起。
“你们在干什么!”
清润声音带着怒气。
是孤儿院的义工老师,陈语山。
他挡在我身前,看向何雅雅。
“何小姐,请道歉。阮老师是你故意绊她才摔倒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何雅雅脸色铁青,她看向汤韵舟。
而汤韵舟却看向陈语山扶住我的手。
好奇怪。
我居然在他眼中看见了嫉妒情绪。
五年前弃我如敝履的人,现在,居然在嫉妒一个陌生少年,给予我的温暖善意。
5
陈语山是个倔脾气。
他硬是拽着我去休息室,按着我坐好。翻出急救箱,给我处理摔伤伤口。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汤韵舟追着我,出现在门口。
他提着药箱。
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宛宛,劣质药水怎么能用?”
他挥手,示意身后的医生上前。
“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给我个机会。我让最好的医生给你看。摔伤的伤口可大可小,万一用劣质药水感染了......”
“这里是员工休息室,闲人免进。”
我避开他的触碰,打断他:“请出去。”
汤韵舟脸色变得难看。
他目光转向正在给我贴创可贴的陈语山。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卡,甩给陈语山。
“宛宛是在叫你出去。拿着钱,滚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说完。
他鼓足勇气。
嗓音有些生硬地对着我邀请:
“宛宛,跟我走。”
“我有钱了。我现在有很多钱。我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祛疤治手......我可以离婚,我们重新开始。”
“我......”
他掏出戒指,还想准备说什么。
却被陈语山一拳揍了过去:
“当小三的,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还站在这,就敢勾引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