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爆炸的巨响在耳边轰鸣,热浪狠狠将江临月向后推去。
她在柜子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计算,
赵永昌说话时眼神不自觉向右上方瞟,那是说谎的微表情;
他握遥控器的手过于用力,指节发白,意味着紧张;
而真正自信的绑匪,不会反复强调“炸药”这个词。
他在虚张声势。
真正的杀招,可能根本不是遥控引爆。
翻滚落地时左臂的伤口撞在水泥地上,剧痛让江临月眼前发黑。
但她咬紧牙关,凭借对厂房结构的瞬间记忆,朝着记忆中通风管道下方的死角冲去。
那里有一截废弃的混凝土承重墙。
“砰——!”
第一声爆炸从地底传来时,江临月已经蜷身躲进墙角三角区。
碎石和钢筋碎屑如雨点般砸在身侧,浓烟呛入喉咙。
她剧烈咳嗽着,摸索口袋——手机还在。
屏幕裂了,但还能用。
手指颤抖着点开通讯录,找到老陈的号码,用尽最后力气打字:
【废弃化工厂,赵永昌,有炸弹,江滨公园东侧拆迁区】
发送成功的绿色圆圈刚跳出来,第二波爆炸接踵而至。
这一次,近在咫尺。
巨大的冲击波将她狠狠撞向墙壁,后脑传来钝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尖锐的鸣响。
朦胧中,她看见火光吞噬了赵永昌刚才站立的位置。
也看见厂房出口处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折返的身影。
江临月极轻地笑了笑,闭上眼睛前最后想——
也好。
这次,是真的两清了。
江临月睁开眼时,最先看到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全身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江临月缓慢转动脖颈,看见老陈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他眼下有浓重的青黑,胡茬也没刮,看起来一夜没睡。
“你昏迷了三天。”老陈放下文件,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颅脑轻微震荡,左臂伤口感染引发低烧,肋骨骨裂。但命保住了。”
江临月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些。
“赵永昌呢?”
“死了。”老陈语气沉重,“爆炸现场找到了部分遗体。法医确认是他。”
江临月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老陈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睛,心里一阵发堵。
他把椅子往前拉了拉,声音放低:“现场技术科复原了部分手机数据。”
“你发的定位信息,比宋砚秋的求援电话早到指挥中心十二分钟。”
“因为这十二分钟,外围布控小组才能及时赶到。”
老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崭新的警徽。
“你的归队申请,局里特批了。不需要再等两周,下周一就能正式复职。”
他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语气郑重:
“临月,刑侦支队需要你。这几年的几起悬案,只有你的侧写能破局。”
江临月的目光落在那枚警徽上。
金属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和她四年前摘下的那枚一模一样。
她看了很久,久到老陈以为她会伸手接过。
然后她抬起眼,声音因为虚弱而轻,却字字清晰:
“陈队,帮我个忙。”
“你说。”
“替我撤回归队申请。”
老陈愣住了:“什么?”
江临月撑着坐起身,靠在床头。
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我这几天躺在医院,想明白了一件事。”
“四年前我离开,是因为我以为有比破案更重要的事。”
“现在我回来,是因为我发现除了破案,我一无所有。”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什么东西让老陈心头发酸。
“但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帮我联系公安部国际刑警合作处,我要申请M国MBI行为分析科的侧写师交换项目。”
老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你想好了?”
“想好了。”江临月望向窗外,天空湛蓝如洗,
“这里的一切,我都处理干净了。”
包括那个她爱过、恨过、最终决定彻底放下的男人。
老陈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手续我来办。MBI那边今年确实有对中国警方的特招名额,你的履历足够亮眼。”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
“临月,不管你去哪儿,记得支队长是你永远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