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宝珠眨巴眨巴眼,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胡乱地抓着妈妈胸前的衣襟。
最近,家人的名字时常在她脑中响起。
余山、王桂香、余卫国、林秀丽。
还有余志鹏、余志岩、余志康……
一个又一个名字,像一颗颗小石子,投进了她混沌的记忆湖泊,激起一圈圈涟漪。
她在哪听过这些名字?
是在哪里……
脑子里像是有根线,一头连着现在的嘈杂,另一头,却在拼命地往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里钻。
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穿书了!
穿进了她12岁那年,同桌偷偷摸摸在看的一本年代小说里。
因为书里的炮灰一家跟她家有几个相似的名字,她还特意借来看过。
那本书,讲的是一个真假千金的故事。
女主是那个被抱到城里享福的假千金,而她妈妈林秀丽,就是那个倒霉的、被抱错的、在乡下吃了一辈子苦的真千金。
可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家,这个热闹的余家,是书里彻头彻尾的炮灰一家!
是给主角团增添坎坷经历的工具人!
余宝珠感觉一股寒气直冲脑袋。
她一个刚满月的奶娃娃,连身子都翻不了,却被迫回忆起了那本书里关于余家的、血淋淋的结局。
爷爷余山,和二伯余卫民,没过多久,就会在上山打猎的时候,被一只突然出现的老虎咬死,尸骨无存。
奶奶王桂香,听到噩耗,急火攻心,摔了一跤,断了腿。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拖了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大伯余卫军,一心想发财,搞投机倒把,结果被人举报,抓进去吃了花生米。
大伯母张梅,没了丈夫,一个人拉扯不了两个儿子,最后不知所踪。
大伯家的两个哥哥,余志鹏和余志岩,没了父母管教,成了村里有名的小混子,后来在一次斗殴中,被人活活打死。
二伯母李翠萍,在二伯死后,带着唯一的儿子余志康改嫁。
那个后爹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人。
可怜的志康哥,就在一次毒打中,没能再醒过来。
还有她那个未出嫁的亲姑姑余秀芳,被人贩子拐走,受尽凌辱,最后被发现时,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她自己家,下场更是凄惨。
爸爸余卫国,是老余家唯一的读书人,本来考上了大学,是全村的希望。
可他的名额,却被假千金女主家动用关系给顶替了。
在村里当了一辈子农民,出苦力,最后身体负担太重,早早的就没了。
妈妈林秀丽,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去找城里的亲生父母,却被假千金设计陷害,被亲生父母厌弃,说她异想天开,是个乡下骗子。
最后心力交瘁,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至于她自己,余宝珠……书里对她的描写只有寥寥几笔。
父母双亡后,她成了孤儿,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从此再无音讯。
一个“惨”字,都无法形容余家人的结局。
他们就像一串被提前设定好程序的炮仗,到了时间,就一个接一个地炸开,粉身碎骨,只为那本书的剧情服务。
不!
不行!
余宝珠的小拳头猛地攥紧。
她不是书里的那个婴儿!她是一个拥有成年人灵魂的穿越者!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哇——!”
巨大的恐惧和不甘,让她再也控制不住,张开嘴,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响亮的一声啼哭。
这哭声凄厉,充满了绝望,完全不像一个婴儿该有的声音。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哎哟,我的乖宝珠,这是怎么了?”林秀丽最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开始哄她。
“是不是尿了?”
“还是饿了?”
“快让奶奶抱抱,奶奶的心肝哦,哭得人心都碎了。”王桂香也赶紧凑过来,满脸心疼。
可余宝珠不管谁抱,就是哭,扯着嗓子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涨得通红发紫,仿佛要把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哭出来。
她没办法说话,她只能用哭来表达她的恐惧,她的抗议!
“会不会是哪里不舒服?”余卫国也急了,放下手里的酒杯。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一家人围着她团团转,谁也搞不明白。
余宝珠一边哭,一边用她那双还看不太清楚的眼睛,拼命地寻找着爷爷余山和二伯余卫民的身影。
她听到了。
大伯余卫军,正眉飞色舞地跟他们说着什么。
“……后山那片林子最近野鸡兔子多得很,听说今天有老手要去,咱们跟着一起,弄几只回来给孩子们解解馋!”这是二伯余卫民的声音。
“去就去,谁怕谁!最好能套个傻狍子,那才带劲!”大伯余卫军向来爱凑热闹。
爷爷余山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行,一会儿歇歇,咱们就出发。卫民,你把家里的套子都带上。”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上山,但是余宝珠很怕就是这次。
不行!必须阻止他们!
可是要怎么阻止?
她现在只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奶娃娃!
哭?
她已经哭得快要断气了。
余宝珠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小脑袋飞速运转。
装病?
对!装病!
只有她病了,病的很重,全家人的注意力才会转移到她身上!他们才没有心思去想什么上山打猎!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虽然这个方法很冒险,可能会伤到自己这副脆弱的小身板,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跟全家人的性命比起来,她自己受点罪又算得了什么!
拼了!
余宝珠心里发了狠。
她一边继续大哭,一边悄悄地憋住了一口气。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小脸越来越紫,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困难。
“哎呀!孩子怎么了?怎么喘不上气了!”林秀丽抱着女儿,感觉到了怀里小身体的僵硬,声音都变了调。
“快!快掐人中!”王桂香也慌了神,伸出手指就要往余宝珠脸上按。
“别动!”余卫国一把拦住他娘,“孩子太小,不能乱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