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2-28 00:15:42

新帝临朝,平定天下。

七日后,商阙毒发,反噬入心肺,药石难医。

“倘使那个妖后在,兴许还是有法子的。”

盛楚摆摆手,“准备后事吧!”

众人全然不可思议。

可又不难想到,那妖后毒术卓绝,每次主子发作,那妖后总有法子帮忙压制。

商阙已至弥留之际,苍白的脸孔上全是死气,神思也已经昏沉。

他留了话,与姜止合葬,同穴而眠,众人皆觉得他当真疯了。

竟真的把那妖后的尸首盗了出来,与自己葬于一处。

商阙的毒,本就是无药可治的,撑了这么多年,已至极限,如今带兵杀入宫城,更是封住心脉,以透支性命为代价才能够达成。

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姜止……久久……”

男人身形单薄,陷在被褥里,喃喃唤着姜止的乳名,继而悲怆的笑起来。

“如果有来世,别再遇见了。”

形容枯槁的男人吃力的动了动唇,手掌合于胸腹之间,紧攥着熟悉的玉珏,俊朗的面容已透出青白交加的死气。

他眼里的厌倦和悲痛让人看的心头一惊。

“商阙!”

从梦境中抽离,姜止猛的坐起来,浑身止不住的发软。

商阙也死了?

他的毒……竟是没解?

那自己这是……那她这……

下意识抬手,入目是柔嫩的掌心,鹅黄色衣袖衬着腕间玲珑双镯,更显得纤细白皙,不盈一握。

“三小姐!睡得可好?”

突然间,头顶炸开一道声音,姜止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抬头,对上一张苍老的脸来。

“啊……鬼啊!”

抬手甩出捏着的毛笔,干脆利索的画了两道叉。

于是半盏茶之后,姜止乖乖的站在墙角,眨巴着眼睛,瞧着夫子与自家爹爹告状。

那夫子一身文人惯着的灰袍,头戴冠帽,脸上还挂着被姜止受惊之下抬手画的两道叉,龇牙咧嘴,怒火中烧的表情将脸上皱纹挤得歪七扭八,分外滑稽。

“老夫一生循规蹈矩,从未见过如此……如此顽劣不堪之人,太傅恕罪,老夫教不了这位小姐!”

在这样的喋喋不休中,姜止逐渐找回自己的神智。

啧……爹爹?夫子?

再瞧瞧自己穿着,分明是未出阁时的模样。

可她……她分明死了呀?

从宫城的高台上一跃而下,践了曾与商阕之诺,输的心服口服。

坠落之时,她仿佛瞧见那人飞速疾驰而来的身形,快的让人看不清楚。

商阙那副病殃殃的身子,还有那样卓绝的轻功?快的像箭一样。

还有,他不是想让她死吗?来的这样快,是想与她说些什么?

姜止倏又想起方才梦里光景。

弥留之际的商阙仍是捏着那块玉珏,眼里情绪复杂的让人难以分辨。

是沉重,也有悲哀,唤她名字时,更添愤恨。

他果真是厌极了她的,连临死之时都咬牙切齿。

姜止撇撇嘴,站的腿都酸了,才勉强把思绪理顺。

十六岁那年,父亲给她请了夫子,一连八个,全部被她气走了。

如果没猜错,不远处这个喋喋不休的,正是第八个。

今个儿授的课业是习字,结果字没写几个,倒是夫子脸上多了两道墨渍,姜止摸摸鼻子,一脸无辜的接收到自家爹爹吹胡子瞪眼的威胁。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她真的重来了一次?

怪力乱神一说,她一向是不信的,但掐了自己几下,掌心都快被掐青了,疼的实在是情真意切啊!

上辈子活的也算是风光无限,虽最终输了,可那也是输给商阙,天下之人,怕是没几个能赢得过他,自己输了……属实也算不上丢人。

“小久,过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夫子,姜崇实转头,眯着眼去瞪姜止,“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个夫子了?”

姜止掰着指头,片刻之后,笑眯眯回答:“第八个?”

姜崇实抬手一指,胡须一翘:“站回去!站直!”

姜止噘嘴,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爹指挥着侍女上前,给自己头顶放上花瓶。

“一个时辰!你们都给我盯着她!”

姜崇实一挥袖,怒气冲冲的走了。

姜止“哎哟”一声,梗着脖子扶了扶头上花瓶,勉强站的稳当些,维持住平衡。

老天爷!重活一世,她这老爹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爆?

姜止难得乖顺的站着,顶着沉重的花瓶,继续理顺思绪。

庆和二十六年,是姜止回到中都的第二年,那一年,她遇见衡王齐鸿允,被他的美色迷惑,穷追不舍,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她老爹不得不入宫请旨,让她嫁于衡王为正妃。

衡王不仅生的极好,性情亦是温文尔雅,待人谦和,在中都城中可谓是贵女们的头号梦中情人。

只可惜贵女们面皮都薄了些,没有姜止这样死缠烂打的厚脸皮,所以……最后拿下衡王的,还是她姜止。

齐鸿允啊齐鸿允……平心而论,他并不适合做帝王,太过仁慈,不够心狠,不够杀伐果断。

姜止叹了口气,虽念着齐鸿允,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出商阕的面容。

行将就木,腐败枯朽,分明是濒死之际的模样,那个人倘使死了……倘使死了……

心头狠狠一痛,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好像被什么拧着,又酸又苦,还有些喘不上气来。

手一松,花瓶应声而落,清脆的碎出声响。

姜止眉头拧了拧,抬手捂住胸口,脱力的跪下去。

“三小姐!”

“三小姐!”

侍女见状不好,急急奔过来扶她,“快!快叫人!”

“叫大夫!”

姜止阖眼,痛极而昏了过去。

另一边,姜崇实心里头的气还没过,听到下人来报三小姐昏倒,又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惯爱装病来逃避惩罚,不用管她!”

侍女屈身,急急道:“老爷,这次好像不太一样,三小姐一张脸煞白煞白的,不似作假。”

姜崇实闻言惊讶,一拍桌子,“那你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他自己都被这话吓了一跳,提着衣摆,加快脚步往后院跑。

那丫头身子一向顶好,翻墙爬树都是阖府一顶一的,怎么突然之间罚了一会儿站,就昏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