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医院,最高级别的特护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清冽,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顾铮是在一阵压抑的惊叹声中恢复意识的。
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下意识蹙紧了眉头。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以及围在床边的一圈白大褂。
为首的是军区总院的张副院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此刻正戴着老花镜,手里捏着一根细小的镊子,夹着一根……带血的头发丝。
“奇迹!简直是医学奇迹!”
张副院长看着手里的东西,又看看旁边托盘里那根被仔细清洗过的竹管,激动得手都在抖。
“这胸腔闭式引流的思路,虽然工具原始,但下管的位置、深度,简直精准得可怕,分毫不差地避开了所有重要脏器和神经!教科书都没这么标准!”
另一个戴眼镜的专家扶了扶镜框,补充道:“还有这个血管结扎……我的天,竟然是用一根头发?在那种野外环境下,没有显微镜,没有专业器械,徒手用头发给破裂的动脉打结止血……这手得稳到什么程度?这得是浸淫外科几十年才能有的手感和判断力!”
“这已经不是手感的问题了,这是天赋!是神乎其技!”
专家们的讨论热火朝天,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顾铮的脑子里。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那片昏暗的密林,和那双在血腥中翻飞的、异常干净漂亮的素手。
还有那双眼睛。
像雪山之巅的寒星,清冷、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记得自己当时意识模糊,却本能地想抓住那道光。
“咳……”顾铮喉咙干涩,发出一声轻咳。
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首长醒了!”
“快!快检查一下生命体征!”
一阵手忙脚乱后,确认他已无大碍,张副院长才擦着汗走上前,语气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顾指挥官,您可算是醒了!这次真是凶险,要不是那位‘野外高人’给您做了及时的术前处理,保住了您最关键的生命体征,就算我们能把您从山上抢救回来,恐怕也……”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在场的人都懂。
顾铮没理会他的话,赤裸的上身缠着厚厚的绷带,勾勒出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他撑着床,缓缓坐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口,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哼都没哼一声。
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视一圈,薄唇轻启,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把我的衣物拿来。”
贴身警卫员小王不敢怠慢,立刻捧着那个在行动中被划破、沾满泥土和血污的军绿色背包递了过去。
顾铮接过,修长的手指在里面翻找片刻,眉头渐渐蹙起。
没有。
他又找了一遍,动作加大,最后直接将背包倒了过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床。
还是没有。
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警卫员小王看着首长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首长,您在找什么?”
“钱夹。”顾铮的声音冷了三分。
小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勃然大怒:“钱夹不见了?里面有您的证件和这个月的津贴!肯定是那个给您治伤的‘野医’干的!趁您昏迷,偷了您的东西!简直是恩将仇报!”
他义愤填膺,一撸袖子,“首长您放心,我这就带人去那片山头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没良心的贼给揪出来!”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几个专家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救命恩人转眼成了小偷,这叫什么事儿?
就在小王转身要出去叫人之时,一道低沉玩味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回来。”
顾铮靠在床头,那张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俊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抬手制止了小王,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唇角竟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不,不用抓。”
小王懵了:“可是首长,他偷了您的东西……”
“她既然救了我的命,”顾铮淡淡地纠正了他的用词,语气理所当然,“拿点报酬,理所应当。”
他顿了顿,脑中又浮现出那双清冷倔强的眼睛,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带着一丝猎人锁定目标般的兴味。
“况且,那不是偷。”
他看向警卫员小王,下达了苏醒后的第二道命令,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去查。”
“查黑山村附近,最近有没有从城里回去的年轻姑娘。”
“尤其是……医术高明,又特别缺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