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得可怕。
叶蓁看着顾铮那张写满“我吃定你了”的俊脸,内心毫无波澜。
幼稚。这套路,她上辈子带实习生时都见腻了。
喂饭?
行啊。
她眼睫微垂,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再抬眼时,已是那副专业又疏离的神情。
“可以。”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反倒让准备了一肚子赖皮话的顾铮,微微一怔。
“但是,”叶蓁补充道,声音清冷得像在宣布手术流程,“既然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所有治疗方案,都必须按我的规矩来。顾指挥官,能做到吗?”
顾铮黑眸深了深,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低低地笑了。
有意思。
这女人不哭不闹,直接反将一军,把“喂饭”从暧昧的私人情趣,变成了冷冰冰的“医疗项目”。
他喜欢这种带刺的。
“当然。”他懒洋洋地点头,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势在必得,“全听叶医生的。”
……
第二天,午饭时间。
特护病房里,顾铮靠坐在床上,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衬得他肩宽腿长,荷尔蒙爆棚。
他笃定,叶蓁要么不敢来,要么就是红着脸扭扭捏捏地来。
不管哪种,他都有后招。
病房门被推开,叶蓁准时出现。
她依旧一身白大褂,手上端着一个盖着无菌布的不锈钢治疗盘,表情无懈可击。
刘护士长跟在她身后,拎着饭盒,脸上是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顾指挥官,午饭时间。”叶蓁走到床边,将盘子稳稳放下。
顾铮扬眉,好整以暇:“有劳。”
然后,他就看着叶蓁掀开了那块布。
好家伙!盘子里摆着的玩意儿让顾铮眼皮一跳:一副乳胶手套,一个压舌板,还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外科长镊!
顾铮脸上的笑,一秒龟裂。
叶蓁看都没看他,自顾自戴上手套,动作标准得像要去拆弹。
她打开饭盒,是小米粥和切得细碎的青菜肉末。
下一秒,她拿起那把锃亮的长镊子,精准地夹起一小撮青菜,递到顾铮嘴边,语气平直得像在对讲机下命令。
“张嘴,测试吞咽反射。”
“……”
“噗——”门口的刘护士长一个没绷住,直接喷笑出声,赶紧捂着嘴转身就跑,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生怕被顾阎王秋后算账。
顾铮的脸,黑了。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玩。
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死死盯着那把能夹断血管的镊子,又对上叶蓁那双清澈见底、却毫无情绪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要喂吗?这就是最标准、最卫生的喂食方式,不满意?
半晌,顾铮忽然低声笑了,胸腔震动,扯得伤口一疼。
他非但没气,反而觉得这事儿带劲极了。
他微微前倾,张嘴,就着那把冰冷的镊子,把那撮青菜吃了进去。
叶蓁手腕微不可查地一顿。
她以为他会发火,没想到他竟然配合了。
“味道不错,”顾铮嚼着青菜,黑眸里闪着狼一样的光,死死锁着她,“叶医生的服务,果然专业。继续。”
叶蓁:“……”
她面无表情地,用那把长镊子,一口一口地,喂完了整顿饭。
整个过程,顾铮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看她纤长的手指如何操控冰冷的器械,看她因为他的注视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看她耳根处那一点点不受控制泛起的薄红。
逗她,比打一场胜仗还有成就感。
一顿饭喂完,叶蓁收起“作案工具”,感觉像刚结束一台八小时的手术。
她刚想走,顾铮又开口了。
“叶医生,饭也吃了,接下来呢?”
叶蓁深吸一口气,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壳笔记本。
“啪”地一声,她翻开本子,那上面写满了字,活像一张催命符。
“接下来,是你的康复训练。”
她开始面无表情地宣读:
“根据你的伤情评估,术后康复计划第一阶段,每日安排如下:”
“上午九点,踝泵运动五百次,股四头肌等长收缩三百次。”
“下午三点,腹式呼吸配合缩唇呼吸,二十次一组,每日十组,预防肺部感染。”
“晚上九点,认知功能干预,包括读报和数字记忆训练,防止因休克缺氧导致智力减退。”
顾铮脸上的笑意,随着她的话,一寸寸消失。
这他妈是康复?这是上刑吧!
还防止智力减退?这是把他当傻子治了!
“叶蓁,”顾铮打断她,声音沉了下去,带上了几分“顾阎王”的压迫感,“你管这叫康复?”
“我在对你的健康负责。”叶蓁合上笔记本,抬眼看他,目光坦荡,“顾指挥官,是你要求我当你的主治医生。我的病人,必须接受最科学的治疗方案。如果你无法配合,随时可以申请换人。”
她云淡风轻地,把这口锅又甩了回来。
顾铮被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那只打了石膏的脚。
行。
算你狠。
顾铮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配!合!”
叶蓁点点头,转身就走。
看着她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那双清瘦却笔直的肩膀,让顾铮心里那股无名火和更强烈的征服欲烧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