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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晋宇一进门就开口。
“爸,妈,我要和虞欢退婚。”
可他没想到,话音落地的瞬间,迎来的不是疑惑,而是一个茶杯贴着额角飞了过去,又狠狠碎在地上。
“混账东西!三年前你哥死没多久你就缠上你嫂子,丢尽我们贺家的脸,现在你还敢提退婚?!”
“虞欢都跟我们说了,就是她值班没时间陪你,你就开始作天作地,还去飙车!”
听着父亲的咒骂,贺晋宇满心苦涩。
“我想退婚不是因为什么值班,是因为大哥的死,那不是意外,是——”
“住口!”
贺父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扇在贺晋宇脸上。
他的脸被打偏过去,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
不等他再次开口,贺父高喊。
“给我把鞭子拿过来!我今天就要狠狠教训这个不孝子!”
贺晋宇被按在冰冷的地面上。
鞭子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
一鞭接一鞭落在他的背上,腿上,缠着夹板的手上,火辣辣的疼。
每隔几次,贺父都会问。
“还退不退婚?!”
贺晋宇咬着牙,吐掉满嘴血腥,死也不松口。
“退。”
鞭子又一次毫不留情落下。
不知道问了多少次,打了多少鞭。
周身的衣服都被鲜血渗透,冰冷刺骨。
贺晋宇失去意识前,被丢进了供奉哥哥牌位的地下室。
“跪着!在你哥哥面前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父亲怒吼声中,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贺晋宇心头的疑惑犹如雪球越滚越大。
为什么父母不肯听他说完真相,反而执意要他和虞欢完婚?他们不是一直不赞同这门婚事吗?
可眼下,他却没有功夫去质问。
周身的伤口剧痛无比,犹如被汽车一遍遍碾过。
他不小心触碰到掉落在地的手机。
听筒里突然传出虞欢的声音。
“喂?”
电话被拨出去了。
从前,贺晋宇也经常因为胡闹遭受父亲的责罚。
他每次都会给虞欢打电话。
而每一次,虞欢都会匆匆赶来,心疼的抱住他,说我在,别怕。
而现在......
贺晋宇闭上眼睛,正想说自己打错了。
可下一秒手机里传来虞欢冷冰冰的声音。
“疼吗?”
“疼就对了,疼才会长记性。”
突然安静的室内,只有牌位前从不间断的烛火摇曳,贺晋宇低声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问:“你是不是和我父母达成了某种交易?不然他们为什么不愿意让我退婚?”
虞欢没说话,算是默认。
贺晋宇在牌位室里跪了三天,一直到高烧昏迷后,才被送回了那个和虞欢一起住的家里。
他再次睁眼时,虞欢正在给他量体温,眉眼温柔。
“何必假惺惺?”
他推开她的手,声音干涩。
虞欢的手停在半空,慢慢收回去。
“婚礼在半个月后,请柬已经发出去了。阿宇,我说过只要你不再追究那场大火,我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贺晋宇被气笑,脱口而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枉顾我哥哥的死,昧着良心和你在一起?你以为我很爱你?你以为你——”
“你不爱我吗?”虞欢打断他。
他愣住。
虞欢俯身,眼睛很亮。
“你爱我,爱到借着一个赌约就狂奔向我,爱到为我受伤几十次,也无怨无悔。”
“你爱我,爱到违背世俗伦理,爱到不顾全家反对,不顾你爸爸抽来的鞭子,不顾旁人的谩骂,也要和我在一起。”
“你爱我,爱到夜夜梦里都喊我的名字,流着泪跟哥哥道歉,也说爱我。”
“贺晋宇,你爱惨了我。”
话音落下,房间里静得可怕。
贺晋宇扬起脸,目光死死锁住这张自己曾深爱的脸。
她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知道他爱得多狼狈,多卑微,多束手无策。
所以才能如此精准地,将这份爱淬炼成刀,调转刀尖,稳而狠地捅 进他心脏最深处。
刀柄握在她手里。
她甚至没有用力,只是借着他对她的毫无保留,任由他自己撞上来,捅穿自己。
真狠啊,虞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