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风带着机场特有的燃油味和凉意。夜鲨庞大的身躯隐藏在机场外围货运区一个废弃的维修机库阴影里,引擎低沉的轰鸣被刻意压抑。陈浩滨操控的女妖直升机在更高的夜空中,像一个沉默的幽灵,旋翼的声音融入远处跑道的喧嚣。
“押运车队已离开三号仓库区,正在向预定路线A移动。”陈浩滨的声音从耳机传来,稳定清晰,“两辆卡林 水陆骑兵(改装防弹版) 在前,一辆MTL 平板拖车在中间,货柜型号匹配。两辆HVY APC殿后。没有空中单位目视,但检测到周期性雷达扫描,可能来自机场控制塔或车队本身。预计六分钟后到达伏击点。”
伏击点选在连接机场货运区与外部高速的一条专用辅路中段,两侧是低矮的工业围墙,照明稀疏,且有一个九十度的急弯,能最大限度降低车速,也能利用围墙遮挡来自机场方向的视线。
“收到。”陆安琪在夜鲨驾驶位,深吸一口气,“诚子,货物小组准备。浩滨,三十秒后开始电子干扰,覆盖车队通讯和可能的无人机信号。凌子,看好后路,接应信号一亮,立刻开出来。”
“明白!”杨智诚检查着挂在胸前的紧凑型步枪和腰间的破门炸药,眼神在昏暗中发亮。
陈凌在后方约五百米处一个岔路口,驾驶着那辆伤痕累累但依旧可靠的卡哈马,手心全是汗,紧盯着战术平板上的光点移动。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耳机里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
“车队进入弯道,速度下降……就是现在!”陈浩滨低喝。
刹那间,夜鲨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咆哮着从阴影中冲出,庞大的车头灯骤然点亮,像两把利剑刺破黑暗!它没有直接撞向车队,而是以一个精准的甩尾,厚重的车身横亘在路中央,彻底堵死了去路!车顶的M2重机枪瞬间开火,暴雨般的子弹并非射向装甲厚实的APC,而是倾泻在前方两辆水陆骑兵的引擎盖和轮胎上!
“敌袭!三点钟方向重火力平台!”押运车队的通讯频道里瞬间爆出惊呼,但立刻被刺耳的噪音淹没——陈浩滨的广谱干扰生效了。
殿后的两辆APC反应极快,炮塔转动,自动机炮的炮口开始凝聚致命的光芒。但夜鲨的突然出现和精准的打击点选择打乱了他们的节奏。前导车瘫痪,拖车被堵在中间。
“就是现在!”陆安琪吼道。
夜鲨侧面的装甲板“砰”地弹开,杨智诚和陆安琪如猎豹般跃出,借助夜鲨车体和前方瘫痪水陆骑兵的掩护,压低身形,高速冲向中间的平板拖车!杨智诚将破门炸药拍在货柜门锁位置,陆安琪举枪警戒,瞬间打倒了从拖车驾驶室仓惶下车、试图举枪的司机。
“轰!”一声闷响,货柜门锁被炸开。
“找到了!”杨智诚冲进货柜,手电光柱锁定在一个闪烁着微弱蓝色指示灯、被多重物理锁固定在防震支架上的银色金属箱上。他迅速将背包里的特种切割工具按上去。
就在这时,尖锐的破空声袭来!
“RPG!”陈浩滨在空中预警。
一枚火箭弹拖着尾焰从侧面的围墙上空射来,目标直指夜鲨!千钧一发之际,夜鲨猛地向前一窜,火箭弹擦着车尾装甲爆炸,巨大的冲击波让车身剧烈摇晃,碎片噼啪作响。
“是联合会!他们从侧面围墙翻进来了!至少三辆车!”陈浩滨急报,同时操控女妖一个俯冲,机载的可怜的小口径机枪对着围墙方向冒头的人影扫射,试图压制。
场面瞬间陷入三方混战!押运的APC调转炮口,开始向联合会车辆和夜鲨同时开火。联合会的人则利用轻便的车辆和地形,一边与军方交火,一边试图逼近拖车。
“诚子!快!”陆安琪躲在拖车后,用卡宾枪点射一个试图从侧面靠近的联合会枪手,子弹打在对方防弹衣上,将其击倒。
“好了!”杨智诚大吼一声,终于将固定栓全部切断,双手抱住那沉重的银色箱子,奋力将其拖出货柜。“安琪!掩护我!”
两人护着箱子,在弹雨中向夜鲨狂奔。子弹打在周围的沥青地面和车体上,溅起无数火星。陆安琪感觉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盔边缘飞过,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凌子!接应!”陆安琪对着麦克风喊道。
早已待命的卡哈马从岔路口猛冲出来,一个漂移横在夜鲨侧后方,车门洞开。杨智诚奋力将箱子推进后座,自己也滚了进去。陆安琪则跳上夜鲨,对驾驶员位置喊:“浩滨!我们撤!按路线C!”
夜鲨再次咆哮,不顾身后射来的子弹和炮弹,碾过路面杂物,向着与卡哈马约定的汇合点冲去。女妖在空中盘旋,用尽最后一点弹药和干扰弹,试图扰乱APC的瞄准和联合会追击车辆的视线。
“APC追上来了!他们不在乎联合会了!”陈浩滨警告。
“走小路!进排水涵洞!”陆安琪在夜鲨里看着地图吼道。
夜鲨猛然拐进一条不起眼的、通往机场地下雨水排放系统的斜坡通道。庞大的车身几乎擦着墙壁,冲入黑暗。追击的APC体型过大,无法进入,只能在洞口愤怒地倾泻了一通火力后放弃。
卡哈马则凭借灵活性,在另一条小路上甩掉了联合会的车辆。
二十分钟后,两辆车在桑库多沼泽边缘一个预先约定的荒废泵站汇合。女妖摇晃着降落在旁边空地上,旋翼慢慢停止。
死里逃生。
四人下车,在昏暗的月光下互相打量。杨智诚手臂被流弹划开一道口子,正在渗血。陆安琪头盔上有清晰的凹痕。夜鲨车身上布满弹痕和火箭弹碎片刮擦的痕迹,后部装甲板严重变形,一侧轮胎瘪了。卡哈马也好不到哪里去。女妖的机身上有几个弹孔,幸运的是没有伤及要害。
但那个银色的箱子,完好无损地放在卡哈马后座。
“妈的……真刺激。”杨智诚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脸上却是兴奋的笑。
陈凌颤抖着手拿出医疗包,给他包扎。
陈浩滨检查着女妖的损伤,眉头紧锁:“维修费不便宜……不过,值了。”
陆安琪靠在水冷的夜鲨车身上,感受着肾上腺素的消退和浑身肌肉的酸痛。他看向那个箱子,又看了看狼狈但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光芒的兄弟们。
他们做到了。在军方和凶悍匪徒的夹击下,虎口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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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小时后,天色微明。他们在一个德温指定的、位于工业区深处的废旧汽车压缩厂完成了交接。德温本人没有出现,来的是一个沉默的技术团队,验货、转账、交付蓝图,全程不到十分钟。当看到手机银行里那笔足以令人呼吸停滞的巨额进账,和手中那份详尽到令人咋舌的“先进热成像与威胁标记瞄准系统”实验蓝图时,真实感才轰然降临。
回到他们自己的桑库多机库,阳光从高大的门缝斜射进来,照亮漂浮的灰尘和伤痕累累的载具。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陈凌煮了一大壶浓咖啡。四人或坐或站,围着那张临时工作台,中间放着那张蓝图和显示着巨额余额的手机。
“地堡的首付够了。”陈浩滨指着蓝图,又指了指手机,“甚至还有富余,可以开始基础改建和购买第一批研究设备。”
“夜鲨得还回去,还得赔一笔修理费。”杨智诚撇撇嘴,但随即眼睛放光,“不过咱们现在有钱了!是不是可以买点真正的硬货了?比如……给女妖加装火箭弹?或者搞一辆我们自己的叛乱分子?”
“维修和必要升级优先。”陆安琪抿了口咖啡,苦涩让他精神一振,“地堡是核心,必须尽快落实。有了地堡,我们才能研发自己的热成像瞄准镜,升级武器,甚至……开始涉及更高级的载具改装。”
话题,终于不可避免地转向了那个一直悬在远方、却因这次触摸到“高端局”边缘而变得无比真实的幻影——佩里科岛。
“这次任务,”陈浩滨敲了敲蓝图,“让我们看到了‘联合会’那个级别的对手在追求什么,德温这样的中间人在交易什么。佩里科岛……恐怕不是游戏里那个等着我们去刷的副本。它是一条幽灵通道,一个被层层势力包裹的终极金库。”
他调出平板,上面是他这段时间搜集的、真伪难辨的碎片信息:“科萨卡潜艇,不是简单花钱就能买到的。它需要特殊的‘购买资格’,可能涉及完成一系列极端困难甚至非法的前置任务,或者拥有极高的‘地下声望’。而且,潜艇本身只是门票。岛上的防御、主目标的变更、撤离路线的风险……全都是未知数。”
“那就搞清楚。”杨智诚沉声道,没了往日的嬉笑,“我们现在有钱了,马上还有地堡。我们能研发更好的装备,武装自己。德温是一条路,但我们可以找更多的路。黑市、走私者、甚至……从‘联合会’那里抢信息!”他眼中闪过狠色。
“资金缺口依然巨大。”陈凌这次没有单纯反对,而是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上面写满了估算,“地堡购买和初步运转、载具维修与升级、日常运营、情报购买、预备金……即使有这笔钱,我们也只是刚刚迈过门槛。要攒够挑战佩里科岛的资金和实力,还需要完成很多个……像今天这样的任务,或者,找到更赚钱的渠道。”
他顿了顿,看向陆安琪:“安琪,我们是不是……步子太快了?”
陆安琪沉默良久,目光扫过兄弟们的脸庞,扫过机库里伤痕累累却代表他们一路走来的载具,最后落在那份热成像蓝图上。
“不是步子快。”他缓缓开口,“是这个世界推着我们,不得不跑。德温不会无限期提供庇护和机会,‘联合会’吃了亏一定会报复,FIB或者其他机构可能已经在档案里为我们加了备注。停下来,就是等死。”
他站起来,走到机库门口,望着外面洛圣都的广阔天空:“佩里科岛,不是我们下一个要刷的任务。它是灯塔,是告诉我们该往哪个方向变得更强、跑得更快的坐标。地堡,是我们的第一个真正基石。有了它,我们才有研发的资本,才有谈判的筹码,才有资格去窥探潜艇的黑市,才有能力去接下那些能让我们快速膨胀的‘大单’。”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而坚定:“清算一下:我们现在有启动地堡的资金和一张王牌蓝图。我们有了一定的实战经验和团队配合。我们有了一座机库和初步的空中能力。我们的缺点是:载具需要全面升级换代,情报网薄弱,自身硬实力(尤其是面对‘联合会’或军事单位时)依然不足,且被至少两股势力注意。”
“下一步,”陆安琪走回桌边,手指点在地图上奇力耶德山的位置,“全力拿下地堡,建立研发和生产能力。同时,利用德温的渠道和我们的资金,开始有目的地搜集关于‘科萨卡潜艇’和‘佩里科岛通道’的一切信息。在情报完善之前,不盲目行动。但所有短期任务的选择,都要服务于积累挑战佩里科岛所需的资金、装备和经验这三个目标。”
“同意。”陈浩滨第一个表态。
“早该这样了!”杨智诚摩拳擦掌。
陈凌看着本子上的数字,最终也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就……干吧。”
幻影开始凝聚为轮廓,野心找到了现实的路径。尽管前路依然迷雾重重、强敌环伺,但“日蚀”的四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那座名为“佩里科”的金山并非遥不可及,而他们,已经踏上了开凿第一级阶梯的钢钎。
阳光完全照亮了机库,将载具的伤痕和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疲惫依旧,但一种更深沉、更饥渴的力量,在咖啡的苦涩和蓝图油墨的气味中,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