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更新时间:2025-12-28 05:45:19

第一章 血月临城

夜,如泼墨般厚重。

天启城上空,一轮血月当空,将整座皇都染成诡异的赤色。九重宫阙的琉璃瓦在血光下泛着冷冽光泽,宛如巨兽的鳞片。

城东,镇国公府。

三百二十七口人跪在庭院中,男女老幼,皆着素衣。最前方是一位银发老将,虽被铁链所缚,脊梁却挺得笔直,双目如电,直视着监斩台上那袭明黄龙袍。

萧震天,你可知罪?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寂静的夜,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老将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屋檐积雪簌簌落下:“罪?我萧家世代镇守北境,三百年来七十二位儿郎战死沙场!老夫十五岁从军,身上二十七处伤痕皆是为国所负!今日之罪,不过是功高震主,不过是陛下夜不能寐的猜忌!”

“放肆!”

监斩官厉喝,却被皇帝抬手制止。

年轻的天子缓缓起身,绣着金龙的袍角在血月下流淌着暗红光泽。他走到老将面前,俯身低语,声音只有两人能听清:

“老师,您教过朕,帝王之术在于平衡。北境三十万‘萧家军’只认虎符不认圣旨,这江山……朕坐得不安稳啊。”

萧震天瞳孔骤缩,随即化作一声惨笑:“好一个平衡……陛下可知,北疆蛮族十年不敢南下,不是因长城坚固,而是畏我萧家军铁骑!今日萧家灭,来年北境破,您这江山——坐得久么?”

皇帝直起身,眼中最后一丝波澜归于沉寂。他抬手,挥下。

“镇国公萧震天,拥兵自重,私通敌国,证据确凿。满门抄斩,即刻行刑。”

“且慢!”

一道清越声音划破夜空。

人群自动分开,一袭白衣踏月而来。那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眉眼清俊如画,偏偏左颊一道寸许伤疤破坏了这份精致,平添三分煞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提着的——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监斩副使的人头。

“萧家第九子,萧云澈。”少年将人头掷于地上,目光如刀,直刺龙椅,“三日前,我已奉命前往北境交接兵权,按律不在株连之列。陛下连这三日都等不及么?”

满场哗然。

萧震天猛地转头,目眦欲裂:“澈儿!你回来作甚!走啊!”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玩味:“萧云澈……朕记得你。三年前秋猎,你独杀黑熊救驾,朕许你一个恩典。怎么,今日要用这恩典换萧家性命?”

少年摇头,一字一顿:“我要的,是公道。”

“公道?”皇帝笑了,笑声在血月下格外瘆人,“这天下最大的公道,就是朕的旨意。弓箭手!”

屋顶墙头,数百张强弓瞬间拉满,箭镞寒光点点,对准场中唯一站立的白衣少年。

萧云澈却看也不看那些箭矢,他只是缓缓抬首,望向那轮血月,轻声自语:“时辰……到了。”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九天之上,血月中心突然裂开一道漆黑缝隙。紧接着,亿万道紫色雷霆如瀑布倾泻而下,却不是劈向大地,而是全部涌向萧云澈!

“这是……九霄玄雷?!”一位老道士失声尖叫,“传说中只有渡劫飞升时才会出现的天地异象!他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怎么可能引动?!”

雷光中的萧云澈白衣猎猎作响,长发狂舞。他闭上双眼,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那场“意外”的秋猎黑熊,实则是针对皇帝的刺杀。他拼死救驾,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皇室暗卫长达三年的监视与试探。父亲早已看出鸟尽弓藏的端倪,暗中将他送至北境,并请来一位神秘老人传授功法。

老人说:“你身怀‘玄雷圣体’,乃万年不遇的修炼奇才。但此体质须在血月之夜,引九霄雷霆贯体方能觉醒。过程凶险万分,十死无生。”

他问:“若成呢?”

老人答:“若成,同境无敌,越阶可战。但从此,你便不再是凡人,而是天道之敌,每一步都将伴随雷霆劫难。”

雷霆灌顶的痛苦远超想象。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每一根骨头都在碎裂重组。但萧云澈咬紧牙关,脑海中只有庭院中跪着的三百多道身影——慈祥的祖母,严厉却疼爱他的父亲,温柔的母亲,总跟在他身后喊“九哥”的妹妹……

“我不能死……”

“血仇未报……”

“萧家不能绝后!”

“啊——!!!”

仰天长啸,声震九霄。漫天雷光骤然收缩,全部没入他体内。当光芒散尽,少年依然站立,只是周身环绕着若隐若现的紫色电芒,双眸开合间,竟有雷霆闪过。

“杀了他!”皇帝终于色变,厉声下令。

箭如雨下。

萧云澈抬手,虚空中电光交织成网,所有箭矢在触及电网的瞬间化为齑粉。他一步踏出,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监斩台前,与皇帝仅隔三步。

“陛下,”少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您知道萧家为何世代忠烈吗?不是因为愚忠,而是因为——这江山黎民,需要有人守护。”

他再次踏前一步,御前侍卫拔刀冲上,却在接近他身周三尺时被无形雷场震飞。

“但今日,我明白了。守护值得守护之人,才是萧家枪法的真意。”

第三步踏下,他已站在皇帝面前,两人四目相对。年轻的君王在这双雷霆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惊恐,苍白,狼狈。

“我不杀你。”萧云澈轻声说,“不是不敢,而是不值。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看你忌惮的北境如何沦陷,看你苦心经营的平衡如何崩坏,看这天下人如何评说今日之事。”

他转身,走向刑场中央,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杆银色长枪。枪尖一挑,父亲身上的铁链寸寸断裂。

“父亲,我们走。”

“走?往哪里走?”皇帝终于找回声音,嘶吼道,“天启城十万禁军已包围此地,你们插翅难飞!”

仿佛印证他的话,四面八方响起隆隆脚步声,火把如长龙将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

萧震天苦笑:“澈儿,你糊涂啊……何必回来陪葬?”

萧云澈却笑了,那是少年人独有的、带着三分桀骜的笑:“父亲,谁说我们是陪葬?”

他抬头,望向北方天空。

一声尖锐鸣叫撕裂夜空,下一刻,巨大阴影笼罩半座城池。那是一只双翼展开足有三十丈的青色巨鸟,鸟背上站着黑压压的骑兵,人人身着北境玄甲,胸前刻着咆哮虎头。

“萧家军,虎啸营!”有人失声惊呼,“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三千里外的皇都?!”

巨鸟缓缓降落,为首一名独眼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赵铁山,率虎啸营三百死士,恭迎国公、九公子!”

萧震天愣住了:“你们……怎么来的?”

赵铁山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是九公子三日前传讯,命我等乘‘青鳞鹰’昼夜兼程。他说……今日萧家或有变故。”

所有人看向萧云澈。少年正搀扶起一位吓瘫的老仆,闻言回头,轻描淡写道:“只是以防万一。”

皇帝脸色铁青:“萧云澈,你以为三百人能敌十万禁军?”

“三百虎啸营,可破三万铁骑。”萧云澈直视君王,“陛下要试试么?不过在此之前——”

他枪尖指向天空,一道雷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紫色烟花。

几乎同时,皇城四面八方传来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

“那是……粮仓!武库!军马场!”禁军统领声音发颤,“他在城中埋了炸药?!”

“一点小礼物。”萧云澈扶父亲登上鹰背,“提醒陛下,治国之道,不在权术平衡,而在民心所向。今日血月为证——”

青鳞鹰振翅起飞,狂风席卷刑场。少年最后一句话随风传来,清晰落入每个人耳中:

“他日我归来时,要这天地换新颜,要这冤屈得昭雪,要这世间——再无这般不公之夜!”

巨鹰冲天而起,消失在血月尽头。

刑场上,只余满地狼藉,和一位失魂落魄的君王。

皇帝呆立良久,突然咳嗽起来,越咳越凶,最后竟咳出一口黑血。太监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传令……”皇帝喘息着,眼中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惧,“北境三十万边军,统帅换为朕的亲信。另外……”

他望向北方夜空,一字一顿:

“发‘天字追缉令’,凡诛杀萧云澈者,封万户侯,赏灵石十万,赐天阶功法一卷!”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高空。

萧云澈跪在鹰背上,朝父亲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连累家族。”

萧震天老泪纵横,扶起儿子:“是父亲无能,护不住你们……澈儿,你老实告诉我,刚才的雷霆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修为……”

少年沉默片刻,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道紫色雷纹若隐若现。

“三年前,我遇到一位老人。他说我身怀‘玄雷圣体’,并传我《九霄玄雷录》。今日血月,正是觉醒之时。”

“玄雷圣体……”萧震天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上古雷帝的体质?难怪你能引动九霄雷霆!那老人是谁?”

“他不肯说姓名,只让我叫他‘雷老’。”萧云澈望向无尽夜空,“临别时他说,若我能活过觉醒之夜,就去‘陨星山脉’找他。”

青鳞鹰穿过云层,下方山河飞速后退。北境,还有三千里。

“父亲,我们去哪儿?”

萧震天深吸一口气,眼中重燃战火:“去北境,去萧家军大营。陛下既已撕破脸,我们也不必再守臣节。这天下——”

老将军握紧拳头:“该变一变了。”

萧云澈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紫色玉佩。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光泽,内部似有雷霆流动。

这是雷老给他的信物,说危急时刻可保一命。但今日,他没用。

“因为我知道,”少年握紧玉佩,轻声自语,“真正的路,要自己杀出来。”

身后,血月渐隐,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而属于萧云澈的传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