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荒原血战
七日后，北境边缘，赤血荒原。
此地终年飘雪，大地被冻土与血迹染成暗红，故而得名。三百里荒原无人烟，只有耐寒的雪狼与秃鹫在此徘徊。
一头青鳞鹰踉跄着降落在一处背风的山坳中，刚一落地，前爪便软倒在地，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冒血——那是三日前被影龙卫的破甲弩所伤。
“老青！”赵铁山扑到鹰颈旁，虎目含泪。这头青鳞鹰随他征战十五年，救过他三次性命。
巨鹰低鸣一声，用喙轻轻蹭了蹭主人的手，随即瞳孔涣散，气息断绝。
三百虎啸营死士沉默地卸下鹰背上的物资。七日追杀，他们从三百人减员至二百四十七人，战损近两成。而青鳞鹰也到了极限。
萧震天靠坐在岩壁下，独臂伤口已经溃烂发黑——影龙卫的箭上涂了“腐骨毒”，若非萧云澈每日以雷霆真气帮他驱毒，老将军早已撑不住。
“还有八百里。”赵铁山摊开兽皮地图，手指点在一处关隘，“过了‘铁门关’，就是北境大营的势力范围。但据昨日擒获的探子说，铁门关守将已换成皇帝亲信，驻军五千，其中还有二百名‘金鳞卫’。”
金鳞卫，皇室明面上的精锐，虽不如影龙卫阴毒，但结阵作战更强。
萧云澈正在给父亲换药，闻言抬头：“绕路呢？”
“绕路要多走一千二百里，经‘鬼哭峡谷’。”赵铁山苦笑，“那地方是蛮族斥候活动区，而且地形险恶，风雪更大。”
“走峡谷。”萧震天突然开口，声音嘶哑，“金鳞卫擅长阵地战，我们人困马乏，强攻铁门关是送死。鬼哭峡谷虽然危险，但地形复杂，适合摆脱追兵。”
众人看向萧云澈。这七日，少年以凝气境修为，独战三波影龙卫，斩杀筑基期修士十九人，硬撼金丹期影七不败，已在军中树立起威信。
萧云澈沉吟片刻，点头：“听父亲的。不过在这之前——”
他望向南方天空。
风雪中，五个黑点正在逼近。
“阴魂不散。”赵铁山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这是第五波了。影龙卫到底来了多少人？”
“皇帝这是把老底都掏出来了。”萧震天挣扎起身，“澈儿，这次你别出手，保存体力。铁山，列阵！”
“喏！”
二百四十七名虎啸营死士迅速结成圆阵，刀出鞘，弩上弦。虽人人带伤，但杀气不减反增——这是北境男儿骨子里的悍勇。
五头黑鹰降落，走下的却不是黑袍的影龙卫。
而是五名身着金甲，腰悬玉牌的修士。为首者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手持一柄金色长戟，戟尖有龙形虚影缠绕。
“金鳞卫大统领，宇文桀。”萧震天瞳孔一缩，“连你都来了……陛下真是看得起我萧家。”
宇文桀微微一笑，笑容却冰冷如这荒原风雪：“镇国公，陛下说了，只要你们父子自废修为，随我回京，可保萧家妇孺不死。否则……”
他顿了顿，长戟指向众人：“今日，赤血荒原就是诸位埋骨之地。”
“废话少说！”赵铁山怒吼，“虎啸营只有战死的鬼，没有跪着的人！”
“那就……成全你们。”
宇文桀抬手，身后四名金鳞卫同时结印。地面震动，四面金色墙壁从冻土中升起，将山坳围成牢笼——这是金鳞卫的困敌阵法“画地为牢”。
“杀！”
双方同时冲锋！
虎啸营死士虽勇，但终究是凡人武者，面对筑基期的金鳞卫，往往需要三五人才能缠住一个。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染红雪地。
萧震天独臂持刀，与一名金鳞卫战在一起。他虽重伤，但沙场经验丰富，刀法狠辣，一时间竟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宇文桀却没有动。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岩壁下的萧云澈身上。
“萧家小九，”他缓缓开口，“这七日，你的战绩已传遍朝野。凝气境能力战金丹，圣体之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
长戟抬起，戟尖龙影咆哮：“今日，你要死了。”
萧云澈终于起身。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踏在血与雪混杂的地面上。每走一步，身上雷光便盛一分。走到阵前时，整个人已笼罩在刺目电芒中。
“宇文桀，”少年声音平静，“你可知道，我为何要选这条路？”
不等对方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因为鬼哭峡谷的尽头，有一座‘雷泽’。那是上古雷帝陨落之地，对我玄雷圣体是大补之所。”
宇文桀眉头一皱：“那又如何？你以为你能走到那里？”
“我能。”萧云澈笑了，“因为你们——都是我的磨刀石。”
话音落，他动了。
不是冲向宇文桀，而是杀向那四名结阵的金鳞卫！
“狂妄！”宇文桀怒喝，长戟横扫，一道金龙戟气破空而出。
萧云澈却不闪不避，任由戟气斩在后背——
“噗！”
血光迸溅，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胛延伸到腰际。但他也借着这一戟之力，速度暴增三成，瞬间闯入四名金鳞卫的阵法核心！
“不好！他要破阵！”一名金鳞卫惊呼。
晚了。
萧云澈双手按地，体内所有雷霆真气疯狂灌入地面。以他为中心，紫色雷网如蛛网蔓延，瞬间覆盖整个山坳！
“九霄·地雷爆！”
轰隆隆隆——！！！
冻土炸裂，金色墙壁寸寸破碎。四名金鳞卫被雷霆从地下直接轰中，护体真气溃散，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阵法破！
虎啸营压力骤减，顿时反扑，将受伤的金鳞卫围杀。
而萧云澈，已单膝跪地，背后伤口血流如注，气息萎靡到极点。
“澈儿！”萧震天目眦欲裂。
宇文桀却笑了：“好算计。以重伤换破阵，给部下创造机会。可惜……”
他一步步走向少年，长戟抬起：“你自己，要死了。”
戟尖刺下。
千钧一发之际，萧云澈突然抬头。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
“你可知，”少年轻声说，“玄雷圣体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
宇文桀心头警铃大作，但戟已刺出，收不回。
“是越伤……越强啊。”
萧云澈背后伤口处，突然爆发出刺目雷光！那不是他自身的真气，而是刚才埋入地下的雷霆，此刻受到圣体牵引，全部倒灌而回！
以伤引雷，以雷淬体！
这是《九霄玄雷录》中记载的禁忌秘术——“雷劫锻体诀”，每次使用都会折损寿元，但能在绝境中爆发出超越境界的力量！
“吼——！！！”
萧云澈仰天长啸，周身雷光凝聚成一套紫色战甲，手中破军枪雷蛇缠绕。他的气息节节攀升，竟从凝气后期，一路突破至筑基前期！
虽然只是暂时，但足够了。
枪戟相撞！
这一次，宇文桀倒飞出去，虎口崩裂，长戟脱手。
他骇然抬头，只见风雪中，那少年如雷神降世，每一步踏下，地面便留下一道焦黑脚印。
“该我了。”
萧云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接下来的十招，是宇文桀此生经历过最恐怖的十招。
第一招，枪挑左肩，铠甲碎裂。
第三招，雷拳轰腹，肋骨断三根。
第五招，一记鞭腿扫在脸颊，满口牙飞了一半。
第七招……
第十招，破军枪贯穿胸膛，将他钉死在岩壁上。
宇文桀低头看着胸口的枪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涌出。
萧云澈走到他面前，伸手合上他的眼睛。
“走好。下一批追兵……我会送他们下去陪你。”
抽枪，尸身滑落。
风雪更急了。
萧震天踉跄走来，看着儿子身上渐渐消散的雷甲，颤声道：“澈儿，你刚才用的秘术……”
“折寿三十年。”萧云澈说得轻描淡写，“但换我们所有人活命，值了。”
他转身，看向幸存的虎啸营将士。一百八十三人，又减员六十四人。
“收拾战场，一炷香后出发。”少年的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我们去鬼哭峡谷，去雷泽。”
“然后——”
他望向北方，眼中雷光闪烁。
“杀回北境大营，夺回属于萧家的一切。”
众人齐声怒吼，声震荒原。
风雪中，一支残军再次踏上征途。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千里之外的天启城，皇宫深处，皇帝正看着一面水镜。镜中显示的，正是赤血荒原的战斗画面。
“宇文桀也死了……”年轻的天子喃喃自语，手中玉杯捏得粉碎，“萧云澈……你究竟还要给朕多少‘惊喜’？”
他转身，对阴影中躬身的老太监说：
“传令‘天机阁’，悬赏再加一倍。另外……让‘那位’出关吧。告诉他，他要的‘圣体之血’，有眉目了。”
老太监浑身一颤：“陛下，请‘那位’出关，恐怕……”
“恐怕什么？”皇帝冷冷道，“这江山若不稳，还要那些老怪物何用？去！”
“老奴……遵旨。”
阴影退去。
皇帝独自站在殿中，望着北方天空，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杀意。
“萧云澈，你不死……朕睡不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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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鬼哭峡谷入口。
萧云澈突然心有所感，回头望向南方，眉头微皱。
“怎么了？”萧震天问。
“没什么。”少年摇头，握紧手中枪，“只是觉得……更大的麻烦，要来了。”
峡谷深处，传来隐约的狼嚎与风声，如万鬼哭泣。
前路凶险，追兵未绝。
但萧家父子，别无选择。
只能向前。
一直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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