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危机升级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习今茉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思绪却飘到了两天前——阮慕南那间充满檀香味的小店里，手镯接触古玉时传来的奇异温热，以及令狐静言那双闪烁着贪婪精光的眼睛。还有……那个名叫孤独无我的男人，像一座沉默的山，与沈承安交手时爆发的力量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今茉！今茉！”邻座同事林静如轻轻推了推她，声音带着惯有的温柔怯意，“周扒……周经理叫你。”
习今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果然看到部门主管周经理正站在他办公室门口，脸色阴沉地朝她这边看。她赶紧起身，心里嘀咕着这位以苛刻著称的上司不知又要挑什么刺。自从上次那个倒霉的项目因为“意外”黄了之后（她“幸运”地躲过文件夹，文件夹却精准砸中了甲方代表的鼻子），她在公司的日子就微妙地难过了起来。
走进经理办公室，意料之中的是一顿关于工作效率和精神状态的训斥。习今茉低着头，嗯嗯啊啊地应着，心思却放在手腕上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银镯子上。自从它开始“工作”以来，她的生活就像坐上了一辆脱轨的过山车，刺激是够刺激，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架。
“好了，出去吧。今天总部有重要客户来参观，都打起精神来！尤其是你，习今茉，别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周经理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习今茉如蒙大赦，溜回自己的工位。林静如投来同情的目光，小声说：“没事吧？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和那位沈先生有关？”她脸颊微红，显然想起了上次送文件时撞见的“特训”场面，误会颇深。
“跟他没关系……”习今茉有气无力地趴到桌子上，“是我自己撞邪了。”而且是祖传的邪。
一上午在平静中度过，除了几个同事莫名其妙地被咖啡烫到、文件打印出错、椅子滑轮突然失灵等小插曲，但这些在繁忙的办公室环境中也算常见。习今茉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开始怀疑沈承安那套“守序者”和“异能”的说辞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或许，自己真的只是……比较倒霉，然后又比较走运？
午休时间，她照例和几个女同事一起去楼下的便利店买饭团。电梯里人有点多，她站在靠门的位置。电梯下行到一半，突然轻微晃动了一下，灯光闪烁。
“哎呀！”站在习今茉旁边的一位抱着大叠资料的女同事惊呼一声，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整个人朝前扑去，手里厚厚的文件夹眼看就要天女散花，更要命的是，她另一只手还端着一杯没盖盖子的热奶茶！
电光石火之间，习今茉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只是顺着电梯晃动的趋势，非常自然地、甚至有些懒洋洋地向旁边挪了半步，还顺便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
“砰！”女同事撞在了电梯壁上，资料飞散，但神奇的是，那杯奶茶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居然一滴未洒地稳稳落在了电梯角落的垃圾桶里，而散落的纸张像是被无形的手整理过一样，飘落时大多正面朝上，叠得不算太乱。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女同事惊慌失措地道歉，看着习今茉。
习今茉眨眨眼，看了看自己干净的衣服，又看了看垃圾桶里的奶茶杯和不算太狼藉的文件。“我……我没事。”她心里却炸开了锅：又来了！这种“恰到好处”的躲闪和“莫名其妙”的好运！
电梯里的其他人也松了口气，纷纷帮忙捡拾文件。只有习今茉感到手腕上的镯子传来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转瞬即逝。
回到办公室，她越想越不对劲。刚才电梯里的“意外”，虽然结果不坏，但那个女同事绊倒的时机和力度总感觉有点蹊跷。她环顾四周，开放式的办公区一切如常，同事们有的在吃饭，有的在刷手机，有的在小声聊天。空调发出均匀的嗡嗡声，盆栽绿植绿意盎然。
是她太敏感了吗？
下午两点左右，总部的重要客户团队准时抵达。周经理带着几个骨干在前面点头哈腰，习今茉这类小兵只需在自己的工位上保持“认真工作”的姿态即可。参观团队大约七八个人，穿着考究，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微笑着听周经理介绍公司业务。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直到那个中年男人似乎不经意地，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比打火机略大、造型精致的金属小瓶，像是要使用什么 inhaler（吸入器）一样，轻轻按了一下，然后自然地放回口袋。他的动作非常快，几乎没人注意，但习今茉因为一直处于某种“警惕”状态，视线刚好扫过。
她没闻见任何气味，也没看到有喷雾冒出。但就在那一刹那，她手腕上的镯子猛地一烫！
不是之前那种温热的提醒，而是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尖锐刺痛！
“啊！”她低呼一声，捂住手腕。
“怎么了，今茉？”旁边的林静如关心地问。
“没……没什么，好像被静电打了一下。”习今茉勉强笑笑，心跳开始加速。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几乎就在镯子发烫的同时，办公区开始出现异常。
首先是靠近参观路线最前方的一个同事，他正在给客户演示一个PPT，电脑屏幕突然蓝屏，跳出无数乱码。同事手忙脚乱地重启，结果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水洒了一地，还溅到了旁边一位客户的裤脚上。周经理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紧接着，天花板上的一个节能灯管“噗”地一声爆了，细小的碎片掉下来，引起一片小小的惊呼。虽然没人受伤，但场面已经有点尴尬。
然后，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各种小意外接踵而至：
有人起身去倒水，椅子腿突然断裂，人差点摔倒；有人正在接重要电话，手机信号莫名其妙中断；负责茶水间的小妹推着小车出来，一个轮子脱落，车上的咖啡壶倾倒，虽然没有造成大面积污染，但浓郁的咖啡香混合着地上的水渍，让空气都变得黏腻起来；甚至角落里那盆一直长势良好的绿萝，毫无征兆地掉下好几片叶子……
混乱像是病毒一样在办公区蔓延。客户的眉头皱了起来，周经理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不停地道歉，解释着“意外”、“巧合”。但“意外”实在太多了，多到令人不安。
参观团队里那个按了金属小瓶的中年男人，嘴角却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饶有兴味的弧度。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缓缓扫过骚动不安的办公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习今茉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感到一种诡异的“平静”。以她为圆心，大约半径两三米的范围，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罩子。这个范围内的同事，除了最初的惊吓，并没有遭遇后续的麻烦。她桌上的水杯稳如泰山，电脑运行流畅，椅子结实，连桌角那盆多肉都显得格外精神。
但她也清晰地感觉到，手腕上的镯子持续散发着稳定的、温暖的热量，不像之前那样一闪即逝。这种热量并不灼人，反而让她有些昏昏欲睡，仿佛泡在温水里，提不起劲来，只想……躺下。
“嘿，你们发现没？靠近今茉这边好像没事？”一个惊魂未定的同事小声对旁边的人说。
“好像是啊……我刚才差点被文件柜里掉下来的文件夹砸到，躲到今茉旁边就没事了。”
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不少遭遇了或目睹了“倒霉事”的同事，开始有意无意地往习今茉这边靠拢。渐渐地，她周围聚集了好几个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岛”。岛外，各种小意外还在零星发生；岛内，风平浪静。
这反常的景象，自然引起了参观团队的注意。那个中年男人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被隐隐围在中间的习今茉。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习今茉如坐针毡。她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也能感觉到周围同事依赖又带着疑惑的视线。她想解释，却无从开口。难道说“我有个祖传手镯能辟邪”？她只能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盯着屏幕，心里却在大声呼唤沈承安——虽然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周经理硬着头皮，试图将参观带离这个“事故多发区”。但那位中年男人却似乎对“安全岛”现象产生了兴趣，他摆摆手，主动朝着习今茉这边走了过来。
“这位同事，看起来你的‘气场’很稳定啊。”中年男人停在习今茉工位旁，语气温和，但目光锐利，“刚才这边好像一直很平静？”
习今茉头皮发麻，强迫自己抬起头，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可、可能只是巧合吧，先生。我这边比较靠里，走动少。”
“是吗？”中年男人笑了笑，忽然伸出手，似乎想拍拍习今茉的肩膀，动作很自然，就像长辈对晚辈的鼓励。
就在他的手即将落到习今茉肩上的瞬间——
“啪嗒！”
天花板上，另一盏距离稍远的灯管突然爆裂，碎片溅落的方向，恰好有几片飞向中年男人！他脸色微变，迅速缩手后撤一步，动作敏捷得不似常人。碎片擦着他的西装袖口落下，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但这一幕足够突兀。
习今茉的心脏差点跳出来。她能感觉到，在对方伸手的刹那，镯子的热度飙升了一瞬，那盏灯的爆裂绝非偶然！
中年男人站稳身体，整理了一下袖口，看向习今茉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审视，而是某种混合了惊讶、探究和……贪婪的光芒。但他掩饰得很好，很快恢复了儒雅的表情。
“看来这里的电路真该好好检修了。”他淡淡地说，不再纠缠，转身对周经理道，“周经理，我看参观就到这里吧。贵司的工作环境……很有‘特色’。”
周经理脸色煞白，连连道歉，送瘟神一样把客户团队送走了。
办公区里一片狼藉，人心惶惶。大家议论纷纷，都感觉今天邪门透了。只有习今茉周围那一小圈人，心有余悸地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看习今茉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习今茉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第一个冲出了公司大楼。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她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它已经恢复了冰凉。
那个中年男人是谁？他按下的那个小瓶子是什么？今天公司的集体“霉运”，绝对和他有关！而自己的手镯，不仅保护了自己，似乎还……干扰了对方？
她拿出手机，想给沈承安打电话，又犹豫了。那个家伙，总是神神秘秘，说话说一半，还动不动就“为了你的安全”把她圈起来……可是，不找他，还能找谁？
正纠结着，手机却先响了起来，是柳如烟。
“茉茉！下班没？快来老地方，姐请客压惊！”柳如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元气十足，背景音有些嘈杂。
“压惊？压什么惊？”习今茉一愣。
“哎呀，我弟那个不省心的小子，好像惹上麻烦了！”柳如烟的语气难得带上一丝焦虑，“电话里说不清，你快来！对了，要是能联系上你那个‘冰山保镖’，最好叫上他，我弟说事情可能跟什么‘网络幽灵’有关，听着就邪乎！”
柳言卿？那个天才黑客少年？习今茉心里一紧。柳言卿是柳如烟的弟弟，虽然年纪小，但电脑技术出神入化，性格有点孤僻但人不坏。他惹上的麻烦，还涉及到“网络幽灵”？柳如烟提到沈承安……
习今茉不再犹豫：“好，我马上过来。我……我试试联系沈承安。”
挂了电话，她翻出沈承安的号码，咬咬牙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
“习今茉？”沈承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平稳，似乎永远没有波澜。
“是我。你现在有空吗？柳如烟说她弟弟柳言卿可能出事了，好像跟网络有关，想请你帮忙看看。”习今茉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还有……我今天在公司，也遇到点奇怪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地址发我。我让楚浔之先去接你，我处理点事马上到。保持手机畅通，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指令简洁，不容置疑。
半小时后，习今茉在柳如烟常去的那家川菜馆包厢里，见到了眉头紧锁的闺蜜，以及匆匆赶来的楚浔之。楚浔之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但眼神里少了平时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凝重。
“到底怎么回事？”习今茉刚落座就问。
柳如烟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是一个聊天软件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来自柳言卿，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左右：
【老姐，我可能摸到“文郎”的老巢边上了，刺激！他们好像在搞什么大动作，跟现实地点挂钩……不对，有人盯上我了！坐标（附上一串数字代码），如果我失联超过24小时，把这串代码给‘守序者’的人，或者……给姐你那个闺蜜身边那个姓沈的。别报警！】
消息到此戛然而止。之后无论是电话、短信还是其他联系方式，柳言卿都再无回应。
“文郎？”习今茉看向楚浔之。
楚浔之脸色难看：“交首文郎，一个黑客组织的头目，代号‘文郎’。技术高超，行事诡秘，唯恐天下不乱。我们‘守序者’的信息安全部门和他们交手过几次，互有胜负。柳小弟怎么惹上他了？还摸到老巢？”
“我哪知道！”柳如烟又急又气，“这小子整天对着电脑，说是在追查什么全球数据异常流，神神叨叨的。昨天还跟我吹牛说要当网络侠客……这臭小子！”
“他留下的坐标代码破译了吗？”沈承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穿着一身深色休闲装，气息微促，显然来得匆忙。
楚浔之立刻道：“刚初步破译，指向城西旧工业区的一个废弃化工实验室。那片地方很大，具体位置还需要进一步定位，但信号最后消失在那里。”
沈承安走到桌边，看了一眼柳如烟手机上的信息，眼神冰冷。“文郎和专加极次有过合作记录。专加极次——那个疯狂科学家，喜欢用各种手段研究异能。柳言卿可能无意中截获了他们的某些通讯或数据，被发现了。”
“专加极次？”习今茉想起今天公司那个按金属小瓶的中年男人，“我今天在公司……”
她迅速把下午的遭遇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那个金属小瓶、集体霉运以及自己手镯的反应。
沈承安和楚浔之对视一眼，脸色都沉了下来。
“是‘厄运孢子’的气雾化试验品。”沈承安肯定地说，“专加极次痴迷于研究‘运气’‘概率’这类抽象概念的实体化影响。他培育或合成了一些能微妙干扰生物磁场和环境概率场的东西，他称之为‘厄运孢子’或‘幸运粉尘’。通过特定载体释放，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制造小概率意外事件频发的效果。”
“他今天是在拿我们全公司的人做实验？”习今茉感到一阵恶寒。
“恐怕是的。而且，他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你。”沈承安看向她，“你的‘享福’异能被动触发时，会形成一种稳定的、倾向于‘有序’和‘有利’的局部场，恰好能中和或驱散‘厄运孢子’的影响。你周围的‘安全区’现象，对他而言就是最明显的信号。他在确认你的特殊性。”
习今茉想起那个中年男人最后看她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柳言卿……”
“文郎为专加极次提供信息支援和网络掩护。柳言卿追踪文郎，很可能触及了他们某个线下实验地点或计划。专加极次行事疯狂，但警惕性很高，柳言卿有危险。”沈承安快速分析道，“楚浔之，调取旧工业区所有废弃化工厂的近期能量波动记录、可疑人员出入监控。联系冷沁伊，准备‘异常能量抑制器’和侦查装备。柳小姐，我需要柳言卿常用的电子设备特征码，方便追踪。”
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瞬间掌控了局面。柳如烟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点头，开始翻找弟弟平板电脑的备份信息。
“我呢？”习今茉问。
沈承安看着她：“你回家，或者去许则言的咖啡店，那里相对安全。这件事有危险性。”
“不行！”习今茉和柳如烟异口同声。
“柳言卿是因为可能发现了对我不利的线索才陷入危险的，我不能躲起来！”习今茉站了起来，虽然心里害怕，但语气坚决，“而且，我的异能……说不定能帮上忙？就像在公司那样？”
“太危险了，专加极次的手段你不知道……”
“我知道他危险！”习今茉打断他，“但你也说过，我的异能是被动的，在危机中会自动触发。也许……也许我能当个‘人形幸运探测器’或者‘驱散装置’？”她说得自己都没什么底气，但眼神倔强。
柳如烟也拉住习今茉的手，对沈承安说：“沈先生，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规矩多。但我弟弟现在生死未卜，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而且茉茉的运气……有时候确实邪门地好。带上她吧，我保证不拖后腿，我也能帮忙！我车技好，对旧工业区那片熟！”
沈承安眉头紧锁，目光在习今茉写满坚持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楚浔之轻咳一声，低声道：“老大，柳小弟的线索提到‘现实地点挂钩’，专加极次的实验室肯定有大量非常规设备和能量反应。习小姐的异能场如果真能中和负面概率影响，或许能降低我们触发陷阱或遭遇意外的几率。而且……有我们在，应该能护住她。”
沈承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冷肃的决断。“可以。但你必须全程跟紧我或楚浔之，绝对服从指令。柳小姐，你负责外围接应和联络，不能进入核心区域。楚浔之，行动。”
“是！”
夜色如墨，城西旧工业区宛如一片被时代遗忘的钢铁森林。废弃的厂房、生锈的管道、破碎的玻璃窗在昏暗的路灯和朦胧月光下投下鬼魅般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化工废料和灰尘混合的陈旧气味。
两辆不起眼的黑色SUV悄无声息地驶入区域，停在距离目标化工厂尚有一段距离的隐蔽角落。沈承安、楚浔之、习今茉、柳如烟，以及刚刚汇合的冷沁伊下了车。冷沁伊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工装，背着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金属箱，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波形图。
“能量读数异常，集中在第三车间和地下管网部分。有屏蔽措施，但不完整。”冷沁伊低声汇报，推了推眼镜，“检测到微弱的生物电信号，不止一个，状态不稳定。还有……微量的‘厄运孢子’残留辐射，虽然浓度比白天习小姐公司低很多，但更集中。”
沈承安点点头，看向楚浔之。楚浔之已经操作着一个巴掌大的无人机升空，无声无息地朝化工厂飞去，他手里的控制器屏幕实时传回热成像和夜视画面。
“外围有四个流动哨，装备普通，但位置刁钻。内部结构复杂，通道多处堵塞。热源显示地下有较大空间，至少有七八个人形热源，其中一个较小，单独在一个角落，可能就是柳小弟。还有几个热源形状……不太规则。”楚浔之快速说道。
“行动方案。A组：我、习今茉，从东侧通风管道切入，直插地下空间核心，营救首要目标。B组：楚浔之、冷沁伊，清除外围警戒，潜入地上建筑，布置干扰和封锁设备，切断对方通讯和可能的逃逸路线，同时搜寻实验数据和样本。柳小姐，你在车上待命，保持通讯，如果听到我们信号或半小时后我们没有出来，按第二个方案联系支援。”沈承安语速平稳，分配任务。
“明白！”众人低声应道。
习今茉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手心里全是汗。她看着眼前黑黢黢的庞大建筑，感觉自己像是要钻进怪兽的肚子里。沈承安递给她一个轻便的耳机和一个带有呼吸过滤功能的小型面罩。
“戴上。跟紧我，尽量放松。你的异能越自然触发，可能效果越好。”沈承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深吸一口气，习今茉点了点头。来都来了，怂也没用。
在楚浔之的无人机引导和冷沁伊的能量扫描辅助下，沈承安带着习今茉避开巡逻，找到了一个锈蚀但还算牢固的通风口。沈承安动作利落地卸下栅格，率先钻了进去，然后伸手将习今茉拉了上来。
通风管道内狭窄、黑暗，充斥着陈年的灰尘和机油味。沈承安打开一个微型头灯，光线调得很暗，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向前爬行。管道并非笔直，时有转弯和上下坡度。
习今茉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紧紧跟着前面沈承安的身影，努力不发出太大的声响。爬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传来隐约的机器嗡鸣和人声。
沈承安停下，示意习今茉靠近。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极薄的探测探头，伸向下方的格栅。下方是一个挑高的大空间，原本可能是车间的反应釜区，但现在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实验室。各种闪烁着指示灯的仪器、缠绕的线缆、冒着气泡的玻璃容器杂乱地摆放着。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甜腥与化学药剂混合的怪异气味。
七八个穿着防护服或便服的人在其中忙碌。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被绑在椅子上，头上套着头套，垂着头，正是柳言卿！看起来只是昏迷，没有明显外伤。
而在实验室中央，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有些凌乱、戴着护目镜的中年男人，正兴奋地对着一个培养罐记录着什么。正是白天出现在习今茉公司的那个儒雅中年男人——专加极次！此刻他脸上那种温文尔雅的表情完全被一种狂热的研究欲取代。
“催化反应稳定了！样本A-7的‘概率偏移系数’提升了三个百分点！只要再融入从‘好运女郎’身上提取的场域特征数据……”专加极次喃喃自语，声音透过管道隐隐传来。
好运女郎？是在说她吗？习今茉一阵恶寒。
沈承安仔细观察了一下下方的布局和人员分布，对着麦克风低声道：“B组，已确认目标位置。守卫四人，研究员三名，目标一人。准备行动。楚浔之，干扰他们的内部监控。冷沁伊，准备释放广谱能量抑制波，覆盖地下区域，优先级：抑制未知生化剂活性、干扰电子设备。”
“收到。干扰已就绪。”楚浔之的声音。
“抑制器充能中，十秒后释放。”冷沁伊的声音冷静。
沈承安看向习今茉，用口型说：“待在这里，别动。”然后，他轻轻移开了下方一处较为隐蔽的格栅。
就在冷沁伊倒数到“三”的时候，下方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不是沈承安他们触发的，而是来自实验室内部另一个监控终端！一个研究员指着屏幕大喊：“博士！西侧入口有能量入侵！地上建筑的热感应失去联系！”
被发现了？沈承安当机立断，在警报响彻的瞬间，如猎豹般从管道口跃下！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拉出残影，落地无声，直扑离柳言卿最近的那个持枪守卫。那守卫刚转身，就被一记精准的手刀砍在颈侧，软倒在地。
“敌袭！”其他守卫反应过来，纷纷拔枪。
但与此同时，冷沁伊的能量抑制波释放了！
无形的波动扫过整个地下空间。实验室里大部分仪器的屏幕瞬间闪烁、变暗或熄灭，一些正在冒泡的培养罐停止了反应。几个研究员抱头发出痛苦的闷哼，似乎这种波动对他们产生了某种不适。
守卫们的动作也明显迟滞了一瞬，仿佛身上突然压了重物。
就是这一瞬的迟滞，沈承安已经解决了第二个守卫，夺过他的枪，反手一枪托砸在第三个守卫的太阳穴上。楚浔之也从另一个入口冲了进来，手持一把造型奇特的、枪口闪烁着蓝光的武器，一道电芒射出，第四个守卫抽搐着倒下。
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五六秒内，迅雷不及掩耳。
专加极次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就猛地后退，躲到了一个厚重的金属操作台后面。他看着瞬间被解决的守卫和冲进来的不速之客，脸上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种混合了愤怒和极度兴奋的表情。
“守序者！你们果然来了！还有……‘好运女郎’呢？她没来吗？她的数据可是关键！”他的目光扫视，没发现习今茉，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盯住了沈承安，“沈家的继承人……你的能量场也很特别，是很好的对照样本！”
沈承安根本不理会他的疯话，快步走到柳言卿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和呼吸，确认只是被药物迷昏，迅速解开了绳索，取下头套。柳言卿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
“带他走！”沈承安对楚浔之道，同时警惕地盯着专加极次和剩下的研究员。
楚浔之背起柳言卿，快速朝进来的入口退去。
“想走？我的实验室可不是公共厕所！”专加极次狞笑一声，猛地按下了操作台下的一个红色按钮！
“轰隆！”
实验室的几个出口突然落下厚重的金属闸门！同时，天花板的几个通风口喷出大股淡绿色的气体！
“是强效麻醉气体和神经毒素混合剂！”冷沁伊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带着一丝焦急，“抑制器对它的中和需要时间！快找掩体，戴好过滤面罩！”
沈承安和楚浔之立刻掩住口鼻，虽然戴着过滤面罩，但气体浓度极高，依然感到一阵眩晕。那几个没来得及跑的研究员率先中招，瘫倒在地。
专加极次自己则戴上了防毒面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没用的，这里的通风系统已经被我改造过，气体浓度会持续上升。交出‘好运女郎’的接触物或者数据，我或许可以给你们解药。”
就在这时，原本躲在通风管道里的习今茉，因为下方闸门关闭的震动和突然喷出的气体，吓了一跳，身体失去平衡，手肘不小心撞在了管道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上面还有人？”专加极次立刻抬头，看向习今茉藏身的通风口，眼中精光爆射，“哈哈！果然来了！我的小幸运星！”
沈承安脸色一变。
习今茉知道自己暴露了，心一横，索性对着下面喊：“喂！那个科学怪人！你的‘厄运孢子’对我没用，这些毒气说不定也没用哦！有本事你上来抓我啊！”她是故意想激怒对方，分散注意力。
专加极次果然被她的话吸引了，他痴迷于研究，对习今茉这种“异常”案例有着偏执的兴趣。“有意思……在这么高浓度的‘安神迷雾’中还能保持清醒喊话？你的抗性果然非同一般！我一定要得到你！”
他一边说，一边操作着控制台，似乎想启动什么对付通风管道里的习今茉。
沈承安趁此机会，猛地将旁边一个沉重的仪器推倒，砸向专加极次的控制台！同时他对着麦克风低吼：“习今茉，往回爬！快！”
专加极次狼狈躲开砸来的仪器，控制台被砸坏一角，火花四溅。他怒吼一声，从白大褂下掏出一把造型古怪的、像枪又像注射器的东西，对准了沈承安。
然而，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刹那——
“咔嚓！”
天花板上，一大片年久失修、原本就被各种管道和实验气体侵蚀的混凝土预制板，突然毫无征兆地断裂、脱落！带着锈蚀的钢筋和灰尘，不偏不倚，正好朝着专加极次头顶砸落！
专加极次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瞄准沈承安，只能狼狈地向旁边扑倒。
“轰！”混凝土块砸落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将那个控制台彻底砸扁，碎片纷飞。几根扭曲的钢筋擦着他的身体划过，划破了白大褂，甚至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噗——”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把古怪武器射出的不是子弹或射线，而是一团黏糊糊的、闪烁着荧光的胶状物，因为他的摔倒而射偏，糊在了旁边的墙壁上，立刻腐蚀出一片滋滋作响的凹陷。
沈承安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踢飞了专加极次脱手落地的古怪武器，同时手刀狠狠劈向他的后颈！
专加极次毕竟是研究员，近身格斗能力一般，虽然勉强侧头躲开了要害，但肩颈连接处还是被重重击中，痛哼一声，翻滚开去。
而通风管道里，习今茉在沈承安喊话时就拼命往回爬。刚才那一下天花板坍塌，虽然目标是专加极次，但也震得整个管道都在晃动，灰尘簌簌落下。一块崩飞的小水泥块穿过格栅，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带起的风让她耳朵生疼。
她吓得够呛，但手腕上的镯子却烫得惊人，那股熟悉的、想要“躺平”的慵懒感再次袭来，让她在惊慌中奇异地保持了一种“随波逐流”的状态，身体随着管道的晃动而调整，居然没有撞到管壁，爬行的速度还不慢。
下方，楚浔之已经趁着混乱，背着柳言卿找到了一个被坍塌物半掩的、可能是旧排水管道的缺口，正在奋力扩大出口。冷沁伊在外面用切割工具协助。
沈承安与专加极次缠斗。专加极次虽然受伤，但身上似乎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不断弹出电击器、小型烟雾弹之类的东西，给沈承安制造麻烦。但他最依赖的实验室设备被毁，毒气在能量抑制波和逐渐启动的排风系统（被冷沁伊远程部分恢复）作用下，浓度开始下降，他的优势正在丧失。
“博士！顶不住了！守序者还有外援！”一个之前装死的研究员爬起来，惊恐地喊道，指着监控屏幕（还有一小块能用），上面显示地上建筑入口处，柳如烟不知怎么竟然开车撞开了路障，引开了最后两个留守的敌人，虽然她自己也被逼得东躲西藏，但制造了足够的混乱。
“废物！”专加极次咬牙，知道今天不可能达成目标了。他怨恨地看了一眼沈承安，又抬头望了望通风管道方向，眼里全是不甘。“‘好运女郎’……我们还会见面的！你的数据，我一定要得到！”
说着，他猛地朝地上扔出一个银色小球。小球炸开，爆发出极其刺眼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声波，同时释放出浓密的黑色烟雾！
沈承安早有防备，闭眼侧头，但还是被强光和声波干扰了瞬间。等他恢复视线，烟雾中已经失去了专加极次的身影，只听到某个角落传来机关开启和快速远去的脚步声。
“他跑了！有暗道！”沈承安没有贸然去追，当务之急是确保人员安全撤离。
他快速冲到楚浔之那边，帮忙彻底清理开那个管道缺口。外面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
“快出去！”
楚浔之先把柳言卿递出去给冷沁伊，然后自己钻出。沈承安则返回通风管道下方，对着上面喊：“习今茉！能听到吗？往回爬，从我们进来的地方出去！快！”
习今茉在管道里也听到了下面的爆炸和动静，心里七上八下，听到沈承安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回爬。回去的路似乎顺了不少，虽然还是磕磕绊绊，但总有种“刚好”避开障碍的感觉。
等她终于从进来的通风口爬出来，重新呼吸到外面带着铁锈味却不再有毒气的空气时，腿都软了。沈承安在下面接住了她跳下来的身体。
“没事吧？”他问，目光迅速扫视她全身。
“没、没事……就是吓得够呛。”习今茉靠着他站稳，心脏还在狂跳，但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了上来。
远处传来警笛声——大概是柳如烟弄出的动静终于引来了真正的警察，或者是守序者安排的后手。
沈承安看了一眼废弃化工厂，对楚浔之和冷沁伊道：“清理现场，抹掉我们的痕迹和敏感信息。专加极次的东西，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销毁。B组处理后续，我带他们先撤。”
“明白。”
沈承安带着习今茉，快速回到停车的地方。柳如烟也刚好甩掉了追兵，开车绕了回来，脸上蹭了灰，但眼睛亮得惊人。
“言卿呢？”她急问。
“在另一辆车上，昏迷，但生命体征平稳，需要进一步检查。”沈承安示意她上车。
车子驶离旧工业区，将那片黑暗与混乱抛在身后。习今茉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昏暗街景，感觉像做了一场荒诞又惊险的梦。
手腕上的镯子已经恢复了冰凉。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异能是真的，危险是真的，那些隐藏在都市阴影下的疯狂与争斗，也是真的。
而她，似乎已经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谢谢。”她轻声说，不知道是对开车的沈承安，还是对冥冥中保佑她的祖传手镯，或者，是对那个选择了“躺平”却又不得不爬起来面对的自己。
沈承安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微柔和了一瞬。
夜色更深，城市灯火依旧璀璨，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暗流，已然汹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