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一响,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桌椅摩擦地面的刺啦声、书本被胡乱塞进书包的哗啦声、还有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吵闹声,混在一起,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林晓雨像只小麻雀似的,扒着夜栀夏的胳膊不放,脑袋凑得极近,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快说快说,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那三颗橘子糖是不是定情信物啊?还有啊,他这三年在南方到底有没有偷偷想你?”
周围几个女生也迅速围了过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神里满是期待。夜栀夏被问得面红耳赤,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伸手去捂林晓雨的嘴,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定情信物,就是普通的糖而已!”
“普通的糖能攒三年?”林晓雨扒开她的手,笑得一脸狡黠,“我才不信呢,快从实招来!”
夜栀夏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
终翎然收拾好书包,站在一旁含笑看着这热闹的一幕,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拉上书包拉链。等夜栀夏被围得实在招架不住,红着脸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他才迈步走过去,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帆布包,然后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腕,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走了,回家。”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自然,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半秒,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起哄声,口哨声、怪叫声此起彼伏。
“哦——!!”
“终翎然可以啊!”
“夜栀夏,藏得够深啊!”
夜栀夏的脸瞬间红透了,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根,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跟着终翎然跑出了教室。
两人并肩走在放学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一起,像是被月老的红线紧紧缠在了一起。晚风带着夏末的燥热,吹起路边的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也吹起夜栀夏额前的碎发,痒痒的。
“都怪你,”夜栀夏小声抱怨,脚步却没停下,反而被他牵着走得更快了,“现在全班都知道我们的事了,明天肯定还要被调侃。”
终翎然低头看她,少女的侧脸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他忍不住笑了,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知道就知道,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夜栀夏的心怦怦直跳,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她别过头不去看他,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连带着脚步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两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默契地绕了个弯,朝着老槐树的方向走去。
这棵老槐树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过来,枝繁叶茂,浓密的树荫遮住了大半条巷子,是老巷里所有人纳凉的好去处。树下有一块被磨得光滑的青石板,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坐的地方,一起分糖吃,一起在上面刻身高线,一起说着悄悄话。
终翎然拉着夜栀夏在青石板上坐下,青石板还带着白天被太阳晒过的余温,暖暖的。他从书包侧兜里掏出一颗橘子糖,指尖灵巧地剥开糖纸,把圆润的糖块递给她。橘黄色的糖纸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一小块融化的阳光。
夜栀夏接过糖放进嘴里,熟悉的甜意瞬间漫开在舌尖,带着一点橘子的微酸,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看着终翎然把糖纸仔细地抚平,然后叠成小小的三角形,放进随身携带的一个银色小铁盒里。那个铁盒是他小时候的玩具,上面印着变形金刚的图案,已经有些掉漆了,却被擦得干干净净。
夜栀夏忽然想起早上在小院里的约定,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还随身带着这个铁盒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扔了呢。”
“当然,”终翎然晃了晃手里的铁盒,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是糖纸碰撞的声音,“答应你的事,我肯定记得。而且,这三年在南方,我每次吃到橘子糖,都会把糖纸存起来,想着回来的时候,一起给你。”
夜栀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她也从口袋里掏出今天攒下的糖纸,是中午林晓雨给她的一颗草莓味硬糖的包装,粉粉嫩嫩的,上面印着可爱的小兔子。
两人坐在老槐树下,头挨着头,肩膀靠着肩膀,一起把糖纸叠成小小的星星。终翎然的手指修长,动作熟练,叠出来的星星棱角分明;夜栀夏的手指纤细,动作有些笨拙,叠出来的星星歪歪扭扭的,却格外可爱。
他们把叠好的星星一颗一颗放进铁盒里,铁盒里的星星越来越多,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像藏了一整个星空。
“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夜栀夏看着铁盒里的星星,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好。”终翎然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像晚风拂过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夜栀夏的头发,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发丝,心里甜丝丝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带着浓浓的笑意:“两个小丫头小子,又在这儿吃糖呢?”
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王大爷拎着一个竹篮,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竹篮里装着刚从自家菜园里摘的丝瓜和西红柿,还带着新鲜的露水,绿油油、红彤彤的,看着格外喜人。
“王大爷。”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连忙站起身来。
王大爷笑眯眯地走过来,放下竹篮,看着他们手里的铁盒,眼里满是怀念:“这是在攒糖纸呢?跟你爷爷小时候一个样。那时候啊,你爷爷和我,也喜欢在这老槐树下攒糖纸,还比赛谁叠的星星好看。”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大腿,说:“对了,跟你们说个好消息。杂货铺的门我找人重新修好了,还换了新的锁,钥匙我放在门框上了,以后你们要是想进去坐坐,随时都可以。里面的旧货架我也没搬,还留着,就当是个念想。”
终翎然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有星星落了进去,他连忙道谢:“真的吗?太谢谢您了,王大爷。”
“谢什么,”王大爷摆摆手,笑得一脸慈祥,“那铺子啊,空了三年,也该有点人气了。你们俩要是喜欢,就常去转转,别让它再冷清下去了。”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少女,看着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看着他们眼里的笑意,眼里满是欣慰,嘴里喃喃自语:“真好啊,真好。”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把天边染成了一片橘红色,像打翻了的橘子酱。老槐树的影子越来越长,笼罩着整个巷子。蝉鸣声渐渐歇了,只有几声蛐蛐的叫声,在草丛里此起彼伏。巷子里传来家家户户的饭菜香,红烧肉的浓郁、糖醋排骨的酸甜、还有清炒时蔬的清爽,混在一起,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终翎然牵起夜栀夏的手,站起身,对王大爷说:“王大爷,我们回家了,晚了我妈该着急了。”
“快回吧快回吧,”王大爷挥挥手,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别让你妈等急了,路上慢点走。”
两人跟王大爷道了别,手牵手往家的方向走。银色的小铁盒被终翎然攥在手里,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糖纸叠成的星星,也装满了岁岁年年的甜。
走到巷口的时候,夜栀夏忽然想起明天要上学,脚步顿了顿,抬头看向终翎然,眼里闪着光:“明天早上,我们还来老槐树下背书好不好?我数学还有几道题没弄懂,你教教我。”
终翎然低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力道很轻,带着宠溺:“好啊,不过,要是你又赖床——”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夜栀夏追着打。少女的笑声清脆响亮,像风铃一样,在巷子里回荡着,惊飞了停在槐树枝头的几只麻雀。
终翎然跑在前面,回头看着追过来的夜栀夏,笑得一脸灿烂。夕阳彻底落下去了,月亮悄悄爬了上来,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洒在两人的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老巷的时光,在橘子糖的甜香里,慢悠悠地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