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更新时间:2025-12-28 06:31:11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对沈清霜来说,这三日像三座雪山压在胸口,压得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渣。

她先去了白幡镇。

不是派人去,是她亲自去。

掌门出行,本不该如此轻率,可她已经顾不上“体面”。她要的不是给长老会看,她要给自己一个答案——顾尘到底有没有被冤。

雪落得更大,白幡镇更像一座被雪埋的坟。

镇民见她来,先是惊惧,随即跪倒一片:“掌门娘娘!求您做主!”

沈清霜听见“娘娘”二字,心里一刺——她是掌门,不是凡间神祇。可凡人把她当神,是因为他们相信天衍宗。

而天衍宗,正在用“交代”来杀她唯一的徒弟。

沈清霜走进镇长家,屋里还残留着阴煞的味道。

她抬手一拂,剑意如霜扫过屋内,地面符纸、墙角灰烬、井口残纹都被她“照”了一遍。她的剑不是用来杀人的,此刻却像一盏冷灯,把所有细节照得无处藏身。

她走到井口。

井边贴着一圈符纸,画法粗糙。她指尖捏起一张,符纸上残留的灵力极淡,却有一丝牵引之势。

沈清霜眉心一沉。

这不是驱邪符,这是引邪符。

引邪符的画法不是民间巫术能做出来的,它需要正道符文的基础,更需要对阵法走向的理解——这符出自修士之手,且不是普通修士。

沈清霜的指尖微微发冷。

她继续查,在井口石沿的缝隙里摸到一小片碎玉。

碎玉很薄,像戒指的一角。

她把碎玉举到眼前,剑意一逼,碎玉内圈隐隐浮出一个极小的刻字——

夜。

沈清霜的瞳孔猛地一缩。

夜?

秦照夜的“夜”。

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他手上的青玉戒。可这念头一冒出来,她的理智又强行压下:仅凭一片碎玉,如何指控执法堂副堂主?

更何况,秦照夜做事谨慎到极点,他会留下这种把柄吗?

沈清霜把碎玉收进袖中,压下心口翻涌,转身去看幸存者阿良。

阿良躺在柴房,气息微弱,眼神浑浊。他见到沈清霜,竟本能发抖,像见到什么更可怕的东西——阴煞腐魂,腐的不只是命,还有“恐惧”。

沈清霜抬手按在他眉心,剑意如霜缓缓探入。

阿良识海里有一道黑线。

那黑线像钉子,钉住一段“记忆”,让他无论如何都只能看见同一个画面:白衣、雪花纹、发药的“顾尘”。

沈清霜的指尖一颤。

这不是普通的阴煞毒,这是有人用阵法把“指认”刻进他魂里。

她再探,忽然在那黑线深处察觉到一丝极淡的气息——那气息很熟悉。

不是顾尘的清冷剑意。

是秦照夜那种“温和”里藏着的冷。

沈清霜的脸色彻底沉下。

她收回手,站起身,背脊挺得很直,却像被人从胸口抽走了一块肉。

她终于明白:顾尘不是被冤这么简单。

顾尘是被定死。

有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他翻身的路。

——

回宗时已是第二日夜里。

沈清霜踏入大殿,长老会正在等她。

秦照夜坐在侧席,见她来,温声道:“师姐查得如何?”

沈清霜抬眼,目光冷得像霜刃:“白幡镇井口贴的是引邪符,不是驱邪符。引邪符出自修士之手。”

殿内数名长老面色微变。

方长老皱眉:“引邪符?可有证据指向谁?”

沈清霜从袖中取出那片碎玉,放在案上:“井口残留碎玉,刻‘夜’字。”

殿内一静。

秦照夜的笑意没有变,甚至更温和:“‘夜’字天下多得是。师姐拿一片碎玉便要指控谁?”

沈清霜盯着他:“你手上的戒,内圈刻的也是‘夜’。”

秦照夜抬手,袖口微微掀起,露出那枚青玉戒。他笑:“师姐记性真好。可我这戒是师父当年赐的,宗门上下皆知。若有人刻意仿造呢?”

一句“仿造”,把所有可能性轻飘飘推回沈清霜脸上。

长老们交换眼神。

有人冷声:“掌门,证据不足。”

有人叹息:“三日之期已过半,顾尘的案不能再拖。”

沈清霜指节发白:“我还要再查问心镜。”

方长老立刻道:“问心镜乃镇器,岂容你反复质疑?!”

秦照夜温声道:“师姐,你越疑问心镜,越像在护徒。你若真为宗门着想,就该快些给个交代。”

沈清霜的喉间发紧。

交代。

又是交代。

她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像锁链,勒住她的脖子,勒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抬眼,声音冷到极致:“明日,我要亲自验问心镜。”

殿内长老沉默片刻,终究点头——他们给她这一步,不是信她,是要她死心。

沈清霜转身离殿,走到殿外台阶上,风雪扑面。

她站在雪里,缓缓闭眼。

脑海里却是顾尘跪在问心镜前那句:“师尊,你信我吗?”

她忽然发现:她最痛的不是“疑”,是她当时没能说出那个字——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