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更新时间:2025-12-29 19:05:00

“铁齿铜牙纪晓岚”——或者说纪晓恒,那个近乎九十度的鞠躬和他那句干涩却郑重的“对不起,多有冒犯”,像按下了某个开关,让原本因震惊而寂静的直播间,瞬间被更加汹涌复杂的弹幕洪流淹没。

【弹幕彻底疯了】

“我去!真道歉了?!”

“祖坟进水居然是真的?!”

“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连地形水脉都知道?”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这科学怎么解释?”

“剧本!绝对是精心设计的剧本!连打电话的对话都安排好了!”

“楼上醒醒,那男的反应和电话里他爸的声音,不像演的……”

“万一是提前录好的音呢?”

“细思极恐……难道她真的会看风水算地理?”

纪晓恒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脸涨得通红,既有方才被事实打脸的羞愧,更有对祖坟状况的深深忧虑。他维持着姿态,等待着屏幕那头“大师”的回应。

虞归晚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无得意,也无怜悯。她只是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

纪晓恒这才直起腰,脸上满是忐忑和急切,刚才的精英傲气早已无影无踪:“大师,您刚才说的‘水漫金山’,棺椁受潮,先灵难安……这,这具体该怎么化解?需要做些什么法事?迁坟的话,方位时辰有什么讲究?费用不是问题,只要能让先祖安息,不影响家运……”

他连珠炮似的问着,显然是真急了。

虞归晚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她端起那杯凉透的奶茶,又抿了一口,似乎在品味,又似乎在思考。然后,她放下杯子,目光重新落在纪晓恒脸上,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忽然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戏谑的光芒。

“化解之法,自然有。”她开口,语气依旧平淡,但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竖起耳朵听“玄学解决方案”的人都愣住了。

“不过,在告诉你怎么办之前,”虞归晚顿了顿,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用一种介于陈述和调侃之间的、带着点古怪幽默感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有件事,你可能需要先知道。”

“你家祖宗,现在,大概正在骂你呢。”

纪晓恒:“……啊?”

他完全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祖宗……骂他?骂他什么?因为他没及时发现祖坟进水?

弹幕也卡壳了一瞬,随即爆炸出更多的“???”和“!!!”。

虞归晚看着他茫然的脸,难得“好心”地补充解释,语气里那种一本正经说着离谱话的感觉更强烈了:“坟茔进水,先人尸骨受侵,魂魄不得安宁,自然怨气丛生。你身为这一代的男丁,算是家族‘代表’,血脉联系最近。他们‘不舒服’,第一个感知到、也第一个被‘念叨’的,不就是你么?托梦给你,也是这个道理。”

她说着,还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说“这都不明白”。

纪晓恒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被祖宗“骂”……这感觉比单纯知道祖坟进水还要惊悚和……微妙!他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只骂我?不……不骂我爸?或者我大伯?他们离得更近啊!”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实在”,也相当“孝子”。

虞归晚似乎被他这个问题逗乐了,眼底那丝戏谑更明显了些,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话筒,用一种仿佛分享什么小秘密般的、略带促狭的语气说:

“大概因为……你比较‘欠’?”

她顿了顿,在纪晓恒和所有观众还没完全消化这个答案时,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或者,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特别让你家祖宗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傻’的事情?比如,在祖坟附近动土修了什么东西没打招呼?还是把老宅里属于祖上的老物件随便送人了?”

纪晓恒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更精彩了!他想起了上个月回老家,嫌弃老宅门口那对破石墩碍事,让人挪到了后院角落……那对石墩,好像是他太爷爷那辈就放在那儿的!还有,他把奶奶留下的一方据说传了好几代的旧砚台,随手送给了一个喜欢书法的同事……

看他这表情,虞归晚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她靠回椅背,脸上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加深了些,没再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看,我说什么来着?”

直播间弹幕,在经过几秒钟的消化后,彻底笑疯了!画风急转: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比较欠’!大师你是懂回答的!”

“祖宗:这届子孙带不动啊!”

“为什么只骂我?——因为你欠啊!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爸爸:好大儿,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网友:大孝子,真是个大孝子!”

“爸爸: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虽然觉得可能是剧本,但这对话也太特么搞笑了吧!哈哈哈哈!”

“祖宗骂人,还带精准定位和原因分析的?数字化先祖?”

“大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可能不是)的样子好戳我笑点!”

“纪晓恒: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被祖宗骂?”

“从恐怖灵异频道秒变家庭伦理喜剧频道!”

就连一些原本坚定认为是剧本的黑粉,此刻都忍不住在弹幕里打出了一串“哈哈哈”,虽然可能后面会紧跟“演的挺好”。

纪晓恒在屏幕那头,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混合了羞窘、惶恐、恍然大悟以及一种“我竟无言以对”的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一下“我不是故意挪石墩送砚台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在祖宗“骂街”和大师的“幽默解读”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哭丧着脸,把所有复杂情绪都化为了最恳切的哀求,对着镜头再次深深鞠躬:

“大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石墩我马上挪回去!砚台我这就去要回来!求您……求您老人家千万帮帮我!告诉我该怎么补救,让祖宗们消消气,别再……别再骂我了!也求您指点,这祖坟进水到底该怎么彻底解决?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照办!绝无二话!”

他这次的态度,比刚才道歉时还要卑微诚恳十倍,显然是彻底服了,也真的怕了——怕祖宗继续“骂”,更怕家运真因此衰败。

虞归晚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的那点调侃之色慢慢收敛,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淡然。

“行了,起来吧。”她说道,语气平和了许多,“既然收了你这一卦的酬金,指出了问题,自然会给你解决的方案。”

她此言一出,不仅纪晓恒如蒙大赦,连直播间里那些狂笑的观众也渐渐安静下来,屏息凝神,想听听这位语出惊人、似乎真有门道的大师,到底会给出什么样的“解决方案”。

是传统的迁坟、法事?还是更玄乎的符箓、阵法?

虞归晚没有立刻说出具体方法,而是看向纪晓恒,问道:“你父亲方才电话里说,已察觉渗水,打算‘拾掇拾掇’?他们计划如何做?”

纪晓恒连忙回答:“我爸说,想先找附近的工匠,把进水的地方堵上,把湿土换掉,再看看要不要加固坟茔……”

“堵?换?”虞归晚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治标不治本。水脉已改,源头在涧水与山势。强行堵漏,犹如筑堤拦洪,堵得了一时,堵不了一世。下一次山洪,情况可能更糟。”

纪晓恒的心又提了起来:“那……那该怎么办?迁坟吗?”

“迁坟是最终手段,但仓促迁动,若选址不当,反而可能另生祸端。”虞归晚沉吟片刻,道,“这样,你将你老宅的具体地址、祖坟的精确方位坐向,还有你父亲、大伯等人的生辰八字,一并私信发我。我需要结合具体的地势、水脉走向和你们家族当下的气运,推算一个最稳妥的化解与疏导之法。”

“这可能需要一两天时间。在此期间,”她看向纪晓恒,目光带着一丝告诫,“你即刻联系家中,让他们暂停一切动土的打算。尤其是祖坟周边,一草一木都先不要动。那对石墩,可以悄悄挪回原位,无需声张。砚台之事,妥善处理即可。”

“是是是!我一定照办!马上联系家里!”纪晓恒连连点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嗯。”虞归晚颔首,“等我推算出结果,会通过私信告知你具体步骤和注意事项。记住,此事关键在于‘疏导’与‘安抚’,而非‘强行镇压’。心诚,且按照指引一步步来,方可化解。”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纪晓恒感激涕零,几乎又要鞠躬,被虞归晚抬手止住。

“去吧,先处理眼下能处理的事。”她说完,不再多言,再次干脆地切断了这次连麦。

纪晓恒那张写满感激与后怕的脸从屏幕上消失。

直播间里,又只剩下虞归晚一人,以及心态经历了“震惊→恐惧→爆笑→好奇”过山车般的近二十万观众。

弹幕依旧翻滚,但内容已经与开播时截然不同:

“大师最后突然正经起来,我居然有点不适应……”

“感觉好靠谱的样子,还要结合具体地址和八字推算?”

“所以……真的不是剧本?剧本敢这么细?”

“我有点想算一卦了怎么办……”

“价格劝退……不过如果是真的,两千块解决祖坟问题好像也不贵?”

“黑粉呢?怎么不吠了?”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再看看……”

虞归晚无视了弹幕,她看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已近晚上九点半。

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重新坐直身体,目光扫过屏幕右上角还剩下的最后一个“深海火箭”礼物记录(来自王磊),以及依旧在不断涌入新人的在线人数。

“第二卦,彻底了结。”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直播间的每个角落。

“接下来,”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那冥冥之中无数交织的命运丝线,

“是今日的最后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