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更新时间:2025-12-30 05:20:39

第十九章:洛阳纸贵,危机迫近

处理掉夜贼的痕迹后,新宅院恢复了表面的宁静。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一块无形的石头已经投入水中,涟漪正悄然扩散。

林枫并未将此事告知杜如晦或吴管家。一来这是暗地里的江湖勾当,未必与郑元寿直接相关(也可能是其他觊觎者),不宜用贵人的令牌去处理这类阴私;二来,他也想借此事检验和锻炼自己这个小团体的应变与处理能力。

他加强了内部管控。地窖核心区的保密等级提升到最高,除了他本人和必须协助的赵虎,林福和赵母都不得再进入关键区域。所有进出地窖的人员、物资、甚至垃圾,都必须有详细记录和双重检查。赵虎改良了院墙和地窖入口的预警机关,增加了更多伪装巧妙的反潜入陷阱,甚至在地窖通风口设置了利用声音和气流变化触发的简易报警装置。

对外,林枫则通过林福,有意无意地释放出一些混淆视听的信息。比如,香胰的核心原料需要某种“南诏秘药”,此药已快用尽,正在寻觅替代品,因此高端产品可能减产;又比如,制皂工艺繁复,对天气、时辰要求苛刻,近期阴雨连绵,影响了“玉容皂”的成品率等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旨在迷惑潜在的窥探者,也为可能的产量波动提前铺垫。

然而,更大的风浪并非来自阴暗角落的觊觎,而是来自光天化日之下的市场与人心。

“林氏香胰”的名声随着时间推移,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它不仅在西市成为妇孺皆知的“神物”,其名号甚至开始传入洛阳城的深宅大院、文人雅集。苏婉儿抓住机会,将香胰与“风雅”、“洁净”、“品位”等概念捆绑营销,配合其本就出色的品质和杜如晦背后那位贵人带来的无形光环,使得“林氏香胰”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种身份象征。尤其是一些原本只用澡豆的士族女眷,在尝试过“玉容皂”或“四季系列”后,纷纷被其效果和香气折服,成为忠实拥趸。

需求爆炸式增长,而林枫严格控制着出货量,尤其是高端产品。物以稀为贵的效应被放大到极致。西市苏记杂货铺门前,每月固定几日发售限量品时,排起的长队能堵住半条街。黑市上,“林氏香胰”的转手价格甚至能翻上数倍,尤其是那些带有特殊编号或包装的“礼品装”。

洛阳纸贵,香胰比纸更贵。

这空前的盛况带来了巨大的利润,也引来了更广泛、更复杂的关注。

首先发难的不是竞争对手,而是……同行。

洛阳城中,原本制作和销售胰子、澡豆的作坊、店铺不下数十家。香胰的横空出世,以摧枯拉朽之势抢占了高端市场,并严重挤压了中低端产品的生存空间。不少胰子作坊生意一落千丈,澡豆铺子也门庭冷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

起初,这些作坊和店铺还只是私下抱怨,或尝试模仿(做出些不伦不类的劣质品)。但随着香胰的名气越来越大,他们的怨气也日益积累,并开始串联。

这一日,林福从西市回来,脸色极其难看。

“少爷,不好了!西市里七家胰子作坊、三家澡豆铺,还有五家贩卖脂粉香料的店铺,联名向市署递了状子!告咱们‘林氏香胰’以妖异之术,扰乱市价,挤兑同行,更……更污蔑咱们的香胰里掺了‘不洁之物’,久用伤身,有违圣人之教!”

林枫正在检查赵虎新做的几套模块化组件,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商业竞争上升到官府诉讼,还扯上了“妖异之术”、“不洁之物”这种诛心之论,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一旦市署受理并初步采信,轻则查封作坊、罚没家产,重则可能被扣上“妖言惑众”、“以邪术害人”的罪名,那就不只是破产,而是有性命之忧了!

“领头的是谁?状子具体怎么说的?”林枫沉声问。

“领头的是‘张记胰子铺’的张老抠和‘宝香斋’的孙掌柜,这两人生意被咱们挤得最惨。状子上说咱们的香胰‘香气诡异,非天然所有’、‘洁力过强,恐损肌肤根本’、‘价格奇高,盘剥百姓’,还找了几个托儿,自称用了咱们的香胰后‘皮肤溃烂、头晕目眩’,要市署严查咱们的配方和作坊,给洛阳百姓一个交代!”林福声音发颤,“市署那边已经接了状子,据说很重视,因为联名商户太多,影响不小。恐怕……不日就会来查!”

林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招比郑元寿的阴私手段更狠,更光明正大,也更能煽动舆论。那些经营不下去的同行,在生存压力下联合起来,威力不容小觑。而且,对方显然做了准备,连“受害者”都找好了。

“苏娘子那边怎么说?”林枫问。

“苏娘子也急坏了!她说已经托人打听,市署负责此案的是一位姓周的司市,为人还算公道,但此事涉及商户太多,舆论汹汹,恐怕他也难以完全压住。她让咱们赶紧想办法,要么私下与那些商户和解,要么……得有更硬的靠山出面说话。”

和解?对方明显是想置他于死地,怎么可能和解?至于靠山……杜如晦和那位贵人?这属于商业纠纷和民间诉讼,用贵人的令牌去压,未免小题大做,也容易授人以柄,说他们仗势欺人,反而可能激起更强烈的反弹。

必须自己解决!而且,要在规则内解决!

林枫脑海中飞快地权衡着。对方攻击的重点在于三点:配方“妖异”、产品“有害”、价格“暴利”。

“福伯,立刻去办几件事。”林枫思路渐清,语速加快,“第一,去找陈秀才,让他以本地士绅和保人的身份,写一份‘具结担保书’,证明我们林氏作坊安分守己,所产香胰街坊邻里多有使用,并无不良反应,且我们按时纳税,乃是良善商户。”

“第二,去找之前用过我们香胰、特别是那些‘玉容皂’的老客户,尤其是西市那些口碑好的商铺掌柜、或是家境尚可的街坊,请他们联名写一份‘使用见证’,证明香胰效果良好,并无危害。记住,要自愿,不可强迫,但可以适当给些好处。”

“第三,”林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放出风去,就说我们‘林氏香胰’愿意公开接受洛阳城任何一位有名望的大夫或药师的检验,以证清白。同时,悬赏一百两银子,征集能够证明我们香胰‘有害’的确凿证据,若证据确凿,我们甘愿受罚;若是诬告,则反坐其罪!”

以退为进,反将一军!公开检验和悬赏,既是自证清白,也是对诬告者的强力威慑!一百两银子的悬赏,足以让很多知情者动心,也足以让诬告者掂量一下诬告的代价。

“第四,”林枫继续道,“让我们的人也去散播消息。就说张记胰子铺以前卖出的胰子,曾有人用了起疹子;宝香斋的澡豆,去年就曾被客人投诉掺了沙土。还有,那些联名告状的店铺,不少都曾因缺斤短两、以次充好被市署罚过款。把他们以前的‘劣迹’都翻出来!”

既然对方要打舆论战,那就奉陪到底!把水搅浑,让公众看到,这所谓的“联名状告”,很可能是一群经营不善、品行有亏的商户,出于嫉妒和报复,进行的恶意诬陷!

林福听得心潮澎湃,连连点头:“少爷此计甚妙!老奴这就去办!”

“记住,动作要快,消息要同时散出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林枫叮嘱,“另外,让赵叔准备好,如果市署的人真的来查,就按‘明修栈道’的方案应对,地窖绝不能暴露。还有,把咱们缴税的凭证和杜先生帮忙弄的那份批文都准备好,届时一并出示。”

“是!”

林福匆匆离去。林枫独自站在院中,秋日的阳光带着凉意。他没想到,商业上的成功,会引来如此激烈的反扑。这比江湖手段和胥吏刁难更复杂,因为它裹挟了“民意”(哪怕是部分被煽动的)和“规则”。

但他并不畏惧。配方领先数个时代,产品效果经得起检验,背后还有杜如晦和贵人若隐若现的影子,再加上他准备好的这些反击手段,未必没有胜算。

关键在于,要快,要狠,要精准地打在对方的痛处和逻辑漏洞上。

他转身走向地窖。那里,有他最大的底气——超越时代的知识和不断进化的产品。他需要再调制几款效果更温和、香气更天然、甚至带有些许“药效”(如舒缓、抗敏)概念的香胰样品,以备不时之需,或者作为“检验”时的展示品。

同时,他心中那个离开洛阳、寻找更安全根基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洛阳城虽大,机会虽多,但水太深,是非太多。一旦这次风波平息(他相信自己能平息),必须立刻着手实施转移计划。

危机迫近,如乌云压城。但林枫眼中,除了凝重,更有一种跃跃欲试的锐气。

来吧,让我看看,这洛阳城的商海风浪,到底有多急,这人心鬼蜮,到底有多深!

他步入地窖的阴影之中,背影挺直,如同即将迎战风浪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