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耳边传来“嗡嗡”
之声,正是那只蜜蜂振翅的声响。
易梦珏明白了:这奖励提升了他耳目感知的能力,故而能看得如此远、听得如此清。
总算得了奖励,易梦珏对后续任务更生期待。
他有些不耐烦地将名册还给平儿,站起身来。
“好姐姐,这么多人我也认不全,辛苦你了——这些人都认得?”
平儿收好名册,含笑点头:“府里的人大致认得,原籍那些老人却未曾见过。”
易梦珏起身四下看了看,似有些无聊地说道:“也不知二哥哥和林妹妹这会儿到哪儿了。”
说完便自顾自走出院子,袭人与晴雯匆忙向平儿道别,跟了上去。
怕不是又要犯痴了。
望着易梦珏离去的背影,平儿暗自揣测。
易梦珏自然没犯痴。
他是主子,想走便走,何须多言。
径直回到屋里,他拿起贾代儒批改过的文章细看片刻,随后提笔另写了一篇。
八股文,说到底不过是堆砌。
用圣人之言、华丽辞藻,铺陈出一篇无懈可击的论述。
格式严谨、文辞精美,便能得高分。
静下心来,易梦珏运笔书写。
晴雯在一旁研墨。
都说“红袖添香夜读书”
是古时才子的乐事,此刻易梦珏也体会到了这般美好。
他一气呵成写完文章,又反复修改,绞尽脑汁寻觅更恰当的典故、更贴切的语句、更工整的对仗。
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文章重新誊清。
“二爷,热水备好了,快去沐浴吧。”
晴雯一直在旁伺候,见易梦珏搁笔,便轻声提醒。
易梦珏点头:“知道了。”
未再多言。
此时他心中正涌起一阵兴奋。
方才放下笔,他随手拿起旁边的《经义注解》。
一看之下,竟发现书上的字仿佛活了过来,一个个往脑海里钻。
放下书后,方才所读的那篇文章竟清晰印在脑中,一页页如在眼前,随时可翻阅回想。
好似后世的扫描一般,凡经眼之物,皆能存入脑海。
难道,这便是“耳聪目明”
的真正效果?
在袭人与晴雯看来,易梦珏这又是读书读得痴了,不知在伤春悲秋,还是哪根心弦不对劲。
总之,瞧着便不太对劲。
他独自坐在椅上,拿起书猛翻几页,又放下 ** ,随后便开始傻笑。
如此反复几次,莫说袭人、晴雯,屋里其他几个也察觉了异样。
屋外的麝月、碧痕、茜月和绮纹也都进了屋,众人立在门外,望着易梦珏独自在那儿发“呆”
。
易梦珏当然没有呆。
此刻他状态正好。
得了奖励,尝到妙处,便忍不住一遍遍尝试。
效果果然如后世的扫描仪一般——只要眼睛扫过的书页,都会一字不差地存入脑中;只要想起某个关键词,存下的内容便随念浮现,如同网络搜索那般便捷。
这系统也太厉害了。
易梦珏越试越起劲,越起劲越想试,恨不得将屋里所有书都翻一遍,全“扫”
进自己的脑海。
这不就相当于脑中藏了一座图书馆吗?只不过,馆藏的书得靠自己一页页“录入”
罢了。
他像是着了魔,早把晴雯方才唤他沐浴的事抛在脑后,只顾取书、翻页,读完一本又换一本。
“姐姐,宝玉该不会傻了吧?”
晴雯忧心忡忡地看向袭人。
袭人也不确定。
但比起往日使性子摔玉的模样,今天似乎又不太一样——宝玉只是在屋里翻书,没人招惹他,除了不停翻书外,倒也没别的异样。
难道是在书里找什么东西?
“我看二爷没犯病,准是在找什么。”
麝月说道,“你们瞧,他一页一页翻得那么仔细,定是书里夹了东西,一时寻不着了。”
众人听了,觉得有些道理。
“不对,”
碧痕却摇头,“若书里真有东西,抖几下不就得了?何必这样一页页翻?”
她们声音虽轻,易梦珏却听得清清楚楚——如今他耳力格外灵敏,莫说屋内的低语,就连院外渐近的脚步声也清晰可辨。
“姑娘们,亥时过半了,该歇了。”
查夜的婆子已在门外提醒。
袭人连忙迎出去。
“今儿学里功课多,二爷还在用功,连澡都还没洗。
妈妈们辛苦,我这就服侍二爷沐浴,稍后便歇息。”
婆子们见是袭人,也不敢多话。
听说宝玉竟在读书,个个面露讶色。
“难怪这些日子少见哥儿,原是进学去了。”
林之孝家的接话道,“哥儿肯上进是好事,但也别熬太晚,明早没精神,反倒耽误功课。”
袭人点头称是。
“我也这么劝他。
可今日又是写文章又是看书,头一回这般用功,我们也不便打扰。”
话未说完,易梦珏已走了出来。
“妈妈们回吧,我洗完澡便睡。”
说罢径直走向隔壁的浴室。
这些日子他也熟悉了:院里专设一间浴室,天冷时炭火烧得暖如春室。
如今渐热,易梦珏便让人撤了炭火,否则每回他准备沐浴,里头早烘得暖融融的——唯恐他着凉。
未曾亲历,实难想象这般细致。
就连喝水,也总有温茶适时奉上。
在这没有保温瓶的年月,保温的法子只有人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哥儿既去沐浴,咱们便走了。”
林之孝家的道,“天渐热了,姑娘们夜里警醒些,留心火烛。”
随即领着众婆子离去。
易梦珏独自进了浴室。
水已备好,温度正好。
起初有几回,他穿着中裤、提着木桶走到院外台阶上,想就着夜色冲洗,却把丫鬟们吓得脸色发白,说这不合规矩,若被人瞧见,她们免不了受罚。
他只好作罢。
说来也怪:刚来时他唤人伺候沐浴,个个推三阻四不愿进来;等他习惯了独自洗浴,丫鬟们反而不自在了。
这不,易梦珏刚坐进木桶,浴室门便被推开。
晴雯拿着长巾与干净衣裳走了进来。
“早先叫你来,你死活不肯。
今儿我没叫,你倒自己来了。”
易梦珏打趣道,“可别回头躲被子里哭,说我摆主子架子。”
“我爱来便来,碍着你什么了?”
晴雯嘴快,“再说,今日轮到我服侍二爷沐浴更衣。
若不进来,被人传出去说我不守本分、眼里没主子,那还了得?”
易梦珏听了点点头。
“你有这觉悟,也算没白费我前些日子的教导。
衣裳放那儿吧,出去便是——我快洗好了,光着身子不方便。”
他直接赶人。
晴雯却伸手探了探桶中水温,又从旁侧小桶里添了些热水进去。
易梦珏这才开口:“这会儿倒说不便了?我怎么不记得,前些时候是谁光着身子缠着要人穿衣呢。”
此言一出,易梦珏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
这身子骨,确实没什么可炫耀的资本啊!
“好姐姐,眼看就要歇息了,不如把你唇上的胭脂赏我尝尝?”
易梦珏说着,轻轻握住晴雯的手,作势要起身,话里带着几分俏皮的挑衅。
吃姑娘嘴上的胭脂,原是宝玉素来的癖好。
手被易梦珏牵着,又听他这般说,晴雯反倒鼓起勇气,蹲下身来。
两人目光相对。
“你若不怕脏,真想尝,就给你罢。”
说完,她闭上双眼,只有微微颤动的长睫透露着内心的波动。
那副任由采撷的模样,着实让人心动。
不行,不能中了这丫头的计。
不能让她看轻了。
她越是给,我偏不要。
何况如今这身子尚未长成,本钱不足,就如那秦钟,在水月庵里与智能儿胡闹了两日,回去便大病一场。
这年纪,体魄未坚,实在不宜在色字上冒险。
以如今的医药条件,若是伤了根本,只怕寿命难长。
忍住,必须忍住。
想到这里,易梦珏只伸手在晴雯唇上轻轻一抹。
“好了,算我亲过了。”
等了半晌,未等到想象中的亲吻,只觉唇上一凉。
晴雯睁眼,才知自己被戏弄了,脸上顿时飞红。
“哼!这次可是你自己不要。”
“往后想要,可没这么容易了。”
说罢,她一扭腰,俏生生地出门去了。
晴雯离去后,易梦珏闭目凝神,耳边渐渐传来细微的声响。
声音越来越清晰。
“姐姐,你说二爷近来是不是有些不同了?”
这是晴雯的嗓音,易梦珏听得明白。
过了一会儿,袭人答道:“是啊,二爷近来懂事多了。
只盼他不是一时兴起,能长久如此才好。”
“这样老爷太太看了高兴,咱们做下人的,脸上也光彩。”
这是袭人的声音,易梦珏自然认得。
这边话音才落,那头又传来低语。
“姐姐,二爷这些日子是不是变了?”
麝月的嗓音,易梦珏也辨得出。
“是有些不一样。
从前二爷总爱让我陪着沐浴,如今却都是独自洗,也不叫人陪了。”
碧痕的声音,易梦珏同样熟悉。
“姐姐,这几日,你们有没有……”
话未说尽,易梦珏一时也未解其意。
自己所在的“浴室”
离那屋子尚有距离,这几句交谈声息极轻,他却能听得清楚。
易梦珏心知,这定是“耳聪目明”
带来的能耐。
看来,自己竟真有了几分“千里眼,顺风耳”
的本事。
从前在学校时,每日争分夺秒,沐浴不过三五分钟的事。
哪像如今,坐进木桶,水温合宜,花香淡淡,一泡便是半个时辰。
从桶中站起,易梦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副身板。
小腹的肌肉似乎结实了些,隐约现出线条。
看来这些时日的锻炼没有白费。
也不知当初宝玉与袭人“初试云雨”
,究竟尝到了什么滋味?
还是半途便止,未曾窥见后头的风景?
罢了,不想了。
擦干身上的水珠,随意披了件衣裳,易梦珏便走出“浴室”
,进了里屋。
“怎么又把头发弄湿了?我不是嘱咐过,夜深了就别洗头么。”
袭人一边问,一边取过长巾,替他擦拭头发,口中自顾自说着:“看来往后还是不能让你一个人洗了。”
易梦珏其实也嫌这一头长发麻烦。
天热晨跑,得先将头发盘起,一动出汗,发丝便易湿,湿了又得洗,洗了又费事。
有几回,他真想偷偷剪了这长发,可转念一想,若真剪了,贾府里怕要闹得鸡飞狗跳,这才按下念头。
既然袭人要擦,便由她擦罢。
易梦珏在椅上坐下,顺手拿起一本书。
身后,袭人正用毛巾细细为他拭发。
这本《经义注解》方才已翻过一遍,内容也已存进脑中。
但存下不等于真正懂得,如何融会贯通,才是要紧。
“宝玉,头发差不多干了,早些歇吧。”
“都这么晚了,明儿还得早起呢。”
袭人轻轻摸了摸易梦珏的发丝,觉得已干得差不多,便替他包好头发,催他上床。
“好姐姐,床上还有些凉,你先去替我暖一暖罢。”
让丫鬟先暖床,确是有的。
如今春夏之交,天气渐暖,暖床的时候便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