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渐远，人群也逐渐散去。
苏见月独自坐在冰冷的路沿上，
左手腕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弯曲着，每一次脉搏跳动都牵扯出钻心的剧痛。
有好心的路人蹲下身问她要不要叫车.
她摇了摇头，用还能动的右手掏出手机，艰难地拨通了急救电话。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医生剪开她左腕的绷带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二次创伤，关节处有明显的错位和肿胀。”
X光片很快出来了。
主治医生把片子夹在灯板上，手指点着几处阴影：
“上次手术修复的韧带再次撕裂。更麻烦的是腕骨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他转过身，看着苏见月苍白的脸，语气沉重：“苏小姐，我必须如实告诉你情况。”
“即使进行二次手术，你的左手腕也很难恢复到正常人的功能水平。”
“那滑雪呢？”苏见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医生沉默了几秒，轻轻摇了摇头。
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夜幕彻底降临，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她却觉得世界一片漆黑。
左手腕上厚重的石膏像一道枷锁，锁住了她十八年的坚持，也锁死了她所有的未来。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她不再压抑，任由那些滚烫的液体肆意流淌。
直到泪水流干，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苏见月用右手撑着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新邮件的通知跳了出来。
发件人：瑞士国家滑雪队理事会
标题：关于教练职位邀请的补充说明
她指尖顿了顿，点了进去。
“尊敬的苏见月女士：
首先，我们得知您近日再次受伤的消息，深感遗憾。
瑞士国家运动医学中心拥有欧洲顶级的腕部创伤康复团队，
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为您安排全程的医疗支持。
我们诚挚邀请您加入瑞士国家滑雪队，担任女子技巧组战术教练，并参与青年训练体系构建。
苏见月把邮件反复看了三遍。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她原本已经打算放弃的心里。
教练,她从未想过这个身份。
十八年来，她的眼里只有起滑点、落地区，只有旋转的度数和秒表上的数字。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你值得的不仅仅是雪板上的那些瞬间。
你值得被看见、被需要、被郑重地邀请。
她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亮了。
晨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她打着厚重石膏的左腕上。
她深吸一口气，用右手点开回复框。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许久，然后坚定地敲下：
“我接受邀请。请告知具体流程。”
接下来的半天，苏见月请护士帮忙办理出院手续，签了一大堆文件。
医生再三劝阻，告诉她现在离开风险很大，
但她只是平静地说：“我会在瑞士接受后续治疗。”
下午三点，她穿着病号服，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外套，左手石膏被小心翼翼地护在胸前。
她站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机场。”她说。
飞机起飞时，她透过舷窗看着这座城市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云层之下。
她想起十八年前那个第一次见到陆凛声的小女孩，
想起她曾经那么坚信，只要一直向前滑，就一定能到达他所在的地方。
她闭上眼，轻轻靠在了窗边。
左手腕的疼痛依然清晰，但心里某个地方，第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