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下工,沈清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知青点,第一件事就是冲回自己那小破屋,把门栓插得死死的。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能喘口气了……
可这口气还没舒完,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停在了她门口。
沈清瑶瞬间屏住呼吸,连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
“沈清瑶。”是顾南庭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十分钟后,村口老槐树。别让我等。”
她气得想挠门!
去集市?
约会?
他们这破关系还需要约会来巩固吗?!
她一点儿都不想去。
可想到他昨晚的威胁,沈清瑶又怂了。
算了,好女不跟恶男斗!
她磨磨蹭蹭地换了身最不起眼的旧衣服,把头发胡乱一扎,对着模糊的镜片做了个凶巴巴的鬼脸,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出了门。
十分钟后,沈清瑶狗狗祟祟地挪到了村口。
夕阳的余晖给老槐树镀上一层金边,树下站着的人身形挺拔,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清俊……
和碍眼!
顾南庭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
目光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显然是故意的。
一身格子衫洗得发白,袖口都磨出了毛边,衣摆歪歪地塞在裤腰里,两条麻花辫也扎得敷衍,碎发毛毛躁躁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整个人灰扑扑的,像刚从灶膛边扒拉出来的小土豆。
可是……
夕阳的光线恰好从侧面铺过来,照得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那身灰扑扑的衣服非但没让她显得邋遢,反而衬得她脖颈和手腕那片皮肤白得晃眼,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
大概是走得太急,她脸颊飞着红,嘴唇也透着水润的嫣色,眼睛因为不满而瞪得圆溜溜的,睫毛又长又密,被汗水打湿了几根,粘在下眼睑上。
明明一身破旧,却像蒙尘的珠玉,稍一拂拭,便透出内里灼灼的光华。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转身迈步:“走吧。”
“去、去哪儿?”沈清瑶警惕地站在原地。
“公社集市。”顾南庭已经走出去几步,见她没跟上,回头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谁知道你会不会!”沈清瑶小声嘀咕,但还是挪动脚步跟了上去,保持着两三米的“安全距离”。
去公社的路不算近,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说话。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偶尔交错,又很快分开。
沈清瑶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七上八下。
这气氛太诡异了!
她得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顺便……探探口风。
“咳,”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点,“顾……顾南庭,你非要弄这个‘对象’的名头到底想干嘛?可别说你是真看上我了,这种鬼话连村口的二傻子都不信。”
顾南庭脚步没停,声音顺着晚风飘过来:“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拿我找乐子!”沈清瑶没好气。
“有点道理。”顾南庭居然没否认,“生活太无趣,找个麻烦精逗逗,挺好。”
“你!”沈清瑶快走两步,想瞪他,却只看到他线条利落的侧脸和下颚,“谁是你的麻烦精!还有,你昨天说……你爸是革委会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问题太直白,显得她特没出息......
“怎么,想提前讨好未来公公?”顾南庭侧过头,挑眉看她,嘴角那点弧度怎么看怎么欠揍。
“呸!你想得美!”沈清瑶脸一热,啐了一口,“我是警告你!别以为家里有背景就能为所欲为!现在是新社会,讲究人人平等!党的政策是公正的!”
“嗯,挺有觉悟。”顾南庭点点头,语气听不出是夸是讽,“所以,你要去揭发我这个‘为所欲为’的干部子弟吗?需要我提供家庭住址和成员职务详情吗?”
又来了!又是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被他拿话噎死的感觉!
沈清瑶气得肝疼,偏偏拿他没办法。
她加快脚步,想离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远点。
“走那么快干嘛?”顾南庭不紧不慢地跟上,两人变成了并肩而行,“怕别人看不出我们‘感情不和’?”
“我们本来就没感情!”沈清瑶脱口而出。
“哦?”顾南庭忽然停下脚步。
沈清瑶没防备,多走了两步才停住,疑惑地回头看他。
夕阳下,他的脸半明半暗,眼神却清晰地落在她脸上,带着某种审视和……玩味。
“沈清瑶,”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做戏做全套。就算没感情,表面功夫也得做好。比如现在——”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清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抽回,却被他攥得更紧。
“你放手!”她压低声音,又急又气,脸涨得通红,紧张地看向四周。
还好,路上没什么人。
“牵手,是处对象的基本配置。”顾南庭面不改色,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仿佛再自然不过,“你得习惯。”
“我习惯不了!”沈清瑶挣扎,却徒劳无功,只能被他拖着走。
手腕处传来的温度和触感让她心跳失序,浑身不自在。
“那就多练练。”顾南庭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点恶劣的笑意,“反正,时间还长。”
沈清瑶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再大声反抗,怕引来旁人注意。
只能一边被他牵着,一边在心里用她能想到的所有词汇“问候”他。
老天爷啊,求求你开开眼,快让这个煞星对我失去兴趣吧!
或者,打个雷劈了他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