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王氏喜得几乎要站起身,又强自按捺住,忙不迭地理了理衣襟。
所有人炽热的目光瞬间投向门口。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绯红蟒袍的太监。
花国公煞有其事,为妻女介绍:
“这是御前秉笔太监高公公,皇上眼前的大红人…”
然而,紧接着,八名玄甲御前带刀侍卫跟了进来。
没有仪仗,没有唱诺。
花国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哪里像报喜,分明是来拿人。
“花国公接旨吧。”高公公开口。
花国公预感不妙,颤巍巍地撩袍跪下:“臣接旨。”
“上谕:太子殿下于御前奏对时,突发呕血。太医院诊得,乃因药性猛烈,储君危矣。”
王氏腿一软,被身旁的妈妈搀住才没倒下。
高公公的目光刺向花娇娇。
“陛下特命咱家来问——太子所服汤药,是何人所献?”
花娇娇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高公公…”花国公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此事定有误会。娇娇是神医楼座下唯一弟子,医术高明,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高公公打断他。
“太子殿下此刻还躺在暖阁,太医院众太医束手!陛下口谕:献方之人,着即交付宗人府会同刑部严审!
花国公教女无方,即日起闭门思过,停职待参一月。一应赏赐,着内务府核查追回!”
他微微侧头:“拿人。”
玄甲侍卫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花娇娇。
“放开我。我没有害太子,爹娘救我!救我啊——”
她挣扎,珠钗散落,长发披散。
“娇娇,我的女儿啊!”王氏哭喊着要扑上去,被侍卫毫不客气地挡开。
花国公跪在地上,不住叩首:“公公!求您开恩,容臣面圣陈情。臣女有了身…绝无害太子之心啊。定是遭人陷害。”
高公公不再看他,目光在花浅夏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个花家女,从始至终安静得异样。
花浅夏感受到那目光,行了一礼。
高公公收回视线,一甩袍袖:“带走!封门!”
侍卫押着哭喊不休的花娇娇向府门外走去。
人走后,府中一片灰败。
太子妃的美梦仿佛是个泡影。
花国公被牵连停职,不免心中怨怼。
他问王氏:
“你不是说娇娇是神医楼的弟子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王氏面露尴尬。
“昔日娇娇生病,神医楼赐了药方。能拿到神医楼药方的人少之又少,想着也能算是得到了神医楼的指点…”
花国公立刻数落王氏。
“蠢妇,得了药方和弟子能是一回事吗?这种事情也敢胡说八道!若不是你们信誓旦旦,我当初怎么会让娇娇照顾太子!”
“老爷,我们错了。救救娇娇吧。”
花国公转向花浅夏。
“浅夏,娇娇是你的妹妹。姐妹情深,此事又关花府,你得帮她。”
“我没有那个本事。”
“你有!太子就是你救回来的,若你救不了他,他是怎么捱过三年的。”
花浅夏气笑了。
“原来爹知道太子是我救回来的啊,我还以为爹真得了失心疯呢,成天说是花娇娇救了太子。”
“身为花家女,你为此事记恨我们,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花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妹妹当了太子妃,难道不会护着你!”
“现在说我是花家女,可当初爹把我和娘赶出家门,任我们在如花村自生自灭。
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是花家人?”
花国公眸中似有暗火,倏忽,又缓了神色。
他放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架子,拍着花浅夏的肩膀。
“浅夏,从前是爹对不起你们娘俩。但血浓于水,你不能不管家里。
我会下令,迎牛春花牌位进花家祠堂,奉为平妻。
浅夏,爹知道你心里有怨。可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
娇娇进了刑部大狱,那里是什么地方?
她一个弱女子,还怀着身孕,如何受得住?”
花浅夏静静地听着。
“哦,那咋了,关我啥事?”
牛春花进了祠堂,也难保不会被王氏丢出来。
“浅夏,你跟爹置气不要紧。你也要为自己未来着想,你这容貌有哪个男人会喜欢。
睿王已死。太子是储君板上钉钉。
娇娇已经怀了孩子,以后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后。你跟着她,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这话说的无耻。
前世,花娇娇当上太子妃,绫罗绸缎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
她花浅夏却成了乞丐,破草席一卷。
“爹爹看我像傻子吗?”
花国公不慌不忙。
“浅夏,你那个丫头锦蘅,现在还在府里。她的卖身契…”
花浅夏心中憋着股火气。
厚颜无耻,拿锦蘅来要挟她。
“好,我会拿出药方救太子。但是事成之后,必须把卖身契给我。”
花国公喜不自胜。
“那是当然,到时候,我会抬你当嫡女。”
…
锦蘅满脸不高兴。
“他们欺负你,还威胁你去救太子?好大的脸!”
花浅夏却神色如常,还有点想笑。
“我也是花家人。花娇娇谋害储君,我可不想被连累的没了脑袋。
所以就算他们不要挟我,太子我也会救。我只是想尽可能捞些好处。”
锦蘅见小姐有计划,便不急了。
“到时候他们过河拆桥,又把功劳揽到花娇娇头上,那怎么办?”
“放心,花娇娇抢不了的,”花浅夏淡定道。
“他们为了让花娇娇揽功,肯定会让花娇娇跟在旁边侍疾。
但药方中我加了麝香和活血藤,接触到会让女子滑胎。她若不怕,就尽管来。”
…
花浅夏在桃园里采了桃花枝,要回如花村。
月光惨淡,照亮前方一片残破的打铁铺废墟。
前面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有些熟悉,孤峭冷漠,长身玉立。
“景湛?他在那里干啥呢。”花浅夏止了脚步,眯起眼睛看旁边的人。
带着花家的徽记,有些眼熟,是花知安的手下。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
几个人瞬间支离破碎,瘫倒在地。
枭羽将剑抽回,对负手而立的主子说着什么。
旋即丢了把火。
浓烈的血腥味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随黑烟飘了过来。
花浅夏的呼吸瞬间屏住。
那个晚上看见她和景湛在一张床上的人,全被杀了。
那些人前世跟着花知安欺负她,死不足惜。
她也算报仇了。
正要不动声色地离开。
却见惨白的月光下,景湛不知为何,朝这个方向看来!
她顿时后背生寒。
景湛护她,是因为只把她当成一只娇软无害的小猫。
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知晓他的秘密,会不会动手?
她不敢赌。
没多想,她立刻隐匿于暗色中,拔腿狂奔。
桃红色的裙裾飘散,宛如一朵怒放的桃花。
旁边是片荆棘丛。
终于,熟悉的村落轮廓出现在夜色中。
小院安静地立在村尾,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花浅夏走进屋内,点燃油灯。
昏黄的光线照亮简陋的屋子,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
刚想松口气。
门被从外面打开。
景湛走进,黑曜石般的眸子很漂亮,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夫人今晚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