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更新时间:2025-12-31 05:25:57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

林霄已穿戴整齐,坐在书房的黑暗中。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尖细而清脆,像一把小刀划破夜幕。

昨夜几乎未眠。他在脑中反复推演今日的每一步——如何潜入听雨轩,如何避开眼线,如何寻找证据,又如何应对突发状况。

怀中的玉佩微微发热,像一颗不安的心。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枚祖传的玉佩似乎与他的生命产生了某种共鸣。每当危机临近,它就会发烫;每当有所发现,它就会显现异象。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不是现代的高楼大厦,也不是苏家的深宅大院,而是一条漫长的路。路两旁是枯黄的芦苇,风很大,吹得芦苇弯下腰,像无数跪拜的人影。路的尽头,是一座荒凉的边城,城墙残破,旗杆上飘着褪色的军旗。

流放路。

沈陌的记忆里没有这段路,但林霄知道那是什么。这是玉佩在预警,还是他潜意识里的恐惧?

门被轻轻叩响。

“进。”

阿青闪身进来,一身黑色短打,背着一个不起眼的布包。他的脸上带着一夜奔波的疲惫,但眼睛很亮。

“姑爷,都安排好了。”阿青压低声音,“车马已经等在城东的柳树胡同,是辆运菜的板车,不会引人注意。周大夫那边,小的已经递了话,说有位远房亲戚要看诊,约在巳时三刻,回春堂后门。”

“药庐那边呢?”

“有人盯着了。天一亮,药庐就会开门配药,咱们的人扮成咳嗽的病人,已经等在附近,随时可以进去。”

林霄点点头:“很好。府里有什么动静?”

“二夫人天不亮就起身了,带着春杏和四个丫鬟,坐了轿子往灵隐寺去了。老夫人那边还没动静,但佛堂的灯已经亮了——老夫人每日卯时初诵经,雷打不动。”

时间刚好。

王氏离府,老夫人诵经,府里管事们还没开始忙碌。这是听雨轩最空虚的时刻。

“大小姐呢?”

“大小姐已经起来了,正在梳妆。她说会按计划拖住春杏留下来的人。”

林霄站起身:“走。”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听竹轩。黎明前的苏家大宅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廊下的灯笼还未熄灭,昏黄的光在晨雾中晕开,只能照亮几步远的路。

阿青对府里的路径极为熟悉。他带林霄走的不是主路,而是沿着墙根、穿过花园的小径、甚至翻过一道矮墙——那是花匠们运土走的便道。

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了后花园。

听雨轩静立在晨雾中,白墙黛瓦,像一个沉默的幽灵。四周的菊花在雾中影影绰绰,花瓣上凝着露珠,欲坠未坠。

“姑爷,您在这儿等着,小的先去探探。”阿青说完,猫腰钻进了花丛。

林霄躲在假山后,屏住呼吸。晨雾很凉,带着泥土和菊花混合的气味。他的心跳很快,但手很稳——这是多年商战养成的素质,越是紧张,表面越要冷静。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息都像被拉长了。

终于,阿青的身影重新出现,朝这边招了招手。

林霄快步走过去。

“里面没人。”阿青低声说,“但门是锁着的。不过西边那扇花窗的插销坏了,能打开。”

两人绕到听雨轩西侧。果然,一扇雕花木窗的插销断了半截,窗子虚掩着。阿青轻轻一推,窗子无声地开了。

“小的望风,姑爷您进去。一有动静,小的就学鸟叫——三声短促,就是有人来了。”

林霄点点头,翻身进了窗。

落地时,他的脚踩在柔软的灰尘上,几乎没有声音。

听雨轩内部比上次来时更暗。晨光还未完全透进来,只能勉强看清轮廓。外间的桌椅依旧,但桌面上多了一层薄灰——显然这两天没人来过。

他径直走向小厨房。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不只是灰尘和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甜腻的香气,像是某种香料。

林霄蹲下身,仔细检查灶台。灶眼里的灰烬已经被清理过了,很干净,几乎看不出烧过炭的痕迹。但他用手指在灶壁内侧一抹,指尖沾上了一层黑灰——清理的人不够仔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将黑灰刮了一些进去。然后又检查了灶台周围的地面。

在灶台和墙壁的夹缝里,他发现了几片细小的碎片——像是药罐的瓷片。

碎片很新,边缘锋利,应该是最近才打碎的。

林霄将碎片也收好。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厨房很小,几乎一览无余。除了灶台,就只剩一张桌子、一个碗柜、墙角一堆柴火。

如果王氏要在这里熬药,药材会放在哪里?

不可能是灶台上,太明显。也不可能是碗柜里,那是放餐具的。

他的目光落在柴堆上。

柴火是松木,已经劈好,整齐地码在墙角。但最下面的几根,摆放的方向和其他的不太一致——像是被人动过。

林霄走过去,小心地搬开上面的柴火。

下面露出一块青砖,砖缝里没有苔藓,很干净——经常被挪动。

他撬开青砖。

底下是一个浅坑,坑里放着一个油纸包。

林霄的心跳加快了。他取出纸包,打开。

里面不是药材,而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很旧,纸页泛黄,封面上没有字。他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

**丁酉年三月十五,生丝六百担,船号“江运七”,对接“张记”**

**四月初二,盐引三百,船号同,对接“江北客”**

**五月十一,生丝八百担,船号“江运九”……**

是账本。走私的暗账。

林霄快速翻看。账本记录了近一年来的所有交易,时间、货物、数量、船号、对接人,清清楚楚。最后一笔记录是半个月前:**生丝五百担,船号“江运十二”,对接“王管事”。**

对接人从“张记”、“江北客”变成了“王管事”。

王管事,王秉德。

林霄的手有些发抖。这账本如果曝光,足以让王家抄家灭族。

但他不能拿走。账本消失,王氏立刻就会知道有人发现了秘密,会采取更极端的措施。

他需要抄录。

从怀中取出炭笔和纸——这是他让阿青准备的,炭笔写字快,不留墨迹。就着窗外渐亮的天光,他开始快速抄写关键信息:时间、数量、船号。

刚抄到一半,窗外传来鸟叫声。

三声短促。

有人来了!

林霄迅速将账本放回原处,盖上青砖,码好柴火。他环顾四周,厨房无处可藏——除非……

他的目光落在灶台后面。灶台和墙壁之间有一道窄缝,刚好能容一人侧身。

刚躲进去,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快点,夫人交代了,今天必须把这里彻底收拾干净。”是春杏的声音。

“春杏姐姐,这地方又没人来,何必这么急?”另一个声音,年轻些,应该是小丫鬟。

“你懂什么?夫人斋戒回来要在这里诵经,不能有一丝不洁。”春杏的语气严厉,“尤其是厨房,每一寸都要擦干净。”

脚步声进了厨房。

林霄屏住呼吸。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响。

两个丫鬟开始打扫。掸灰、擦桌、扫地,动作很快。

“春杏姐姐,这灶台后面也要擦吗?”小丫鬟问。

“当然要。你擦那边,我擦这边。”

春杏朝灶台走来。

林霄的身体绷紧了。如果她绕到灶台后面,就会发现他。

脚步声停在灶台前。春杏开始擦拭灶台表面,嘴里还在吩咐:“擦完这里,你去看看卧房,把被褥都拿出来晒晒。我检查一下柴火,看够不够用。”

“是。”

小丫鬟的脚步声远去。

春杏留在厨房。林霄听见她搬动柴火的声音——她在检查那个藏账本的地方!

时间仿佛凝固了。

如果她发现账本被动过……

但春杏只是把柴火重新码了码,并没有去动最下面的青砖。她检查完柴火,又走到碗柜前,打开柜门看了看。

“差不多了。”她自言自语,“应该没问题。”

脚步声再次响起,春杏也离开了厨房。

林霄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人了,才从夹缝中出来。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迅速将抄好的纸折好塞进怀中,又从地上抓起一把灰尘,在灶台和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撒了撒,掩盖脚印。

然后,他从进来的那扇花窗翻了出去。

阿青正在假山后焦急地张望,见他出来,松了口气。

“姑爷,您可算出来了!刚才真是吓死小的了。”

“快走。”

两人沿着来路迅速撤离。回到听竹轩时,天已大亮,晨雾散去,阳光洒在青石路上。

小荷等在院子里,脸色焦急:“姑爷,您可回来了!刚才锦华院的人来问,说二夫人临走前交代,要给您送些补品来。奴婢说您还在睡,给拦下了。”

“做得好。”林霄快步走进书房,关上门,“阿青,你立刻去城西药庐,按计划行事。记住,只是试探,不要强求。”

“明白!”

阿青转身就走。

林霄坐到书桌前,摊开刚才抄录的纸。上面的信息虽然不全,但已经勾勒出走私网络的轮廓——

一年时间,通过苏家的生丝生意做掩护,走私了至少五千担私盐。按市价,这是十万两白银的利润。

而账本上的船号,都是“江运”开头。扬州最大的船行,就是“江运船行”——老板姓陈,与王家是姻亲。

一切都对得上。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拿到确凿的证据?账本不能拿走,船和盐都在外面,王氏在府里下毒又做得隐蔽……

需要有一个人证。

周济仁。

林霄看了看天色。辰时已过,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

他需要准备一下。

“小荷。”

“奴婢在。”

“你去库房,领些上好的宣纸和徽墨,就说我要练字。”

“是。”

“然后,去账房问问,府里每月的炭火用度是多少,各房是怎么分配的。”

小荷愣了一下:“姑爷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有用。”林霄没有解释,“去吧,要做得自然些。”

小荷离开后,林霄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扬州府志》。他快速翻到“物产”一章,找到关于盐务的记载——

“……扬州盐课,岁入百万,为天下最。然私盐泛滥,屡禁不止。运河之上,官船私船混杂,稽查为难……”

他又翻到“桥梁”一节,找到“落虹桥”的条目:

“……落虹桥,建于前朝永昌年间,三孔石拱,长十五丈。因年久失修,已废置。然其地水深流缓,舟楫可泊……”

落虹桥,废桥,水深可泊船。

正是走私的理想地点。

林霄合上书,闭上眼睛。脑中将所有线索串联:王氏通过弟弟王秉德掌控盐务,利用苏家生丝掩护走私,用断魂草毒害苏婉儿,用沈陌这个赘婿做棋子牵制沈家……

一张大网,已经织了三年。

而现在,他要做的,是找到网的结点,一剑斩断。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很稳。

“沈公子在吗?”是苏婉儿的声音。

“请进。”

苏婉儿推门而入,她已经梳妆整齐,穿着浅碧色的襦裙,外罩月白比甲,头发梳成简单的堕马髻,只插一支白玉簪。但眼下的乌青用脂粉也遮不住。

“听雨轩那边,如何?”她直入主题。

林霄将抄录的纸递给她:“拿到了这个。”

苏婉儿接过,快速浏览。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手指都在颤抖:“五千担私盐……十万两白银……她怎么敢!”

“有王秉德在盐课司,她自然敢。”林霄平静地说,“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把账本拿出来,交给官府——”

“账本不能动。”林霄打断她,“一动,王氏立刻就会知道。她会销毁所有证据,甚至……灭口。”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那怎么办?”

“需要人证。不止一个。”林霄说,“周济仁是其一,负责下毒。船行的陈老板是其二,负责运输。王秉德是其三,负责官面上的掩护。而王氏自己,是核心。”

“可这些人,怎么可能站出来指证?”

“威逼,利诱,分化。”林霄一字一顿,“每个人都有弱点。周济仁的弱点是他的儿子和家产。陈老板的弱点是他的船行和王家的债务。王秉德的弱点是他的仕途和贪欲。”

苏婉儿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猜的。”林霄没有多说,“但不会错。阿青已经去打探了,很快会有消息。”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青回来了,脸色却很难看。

“姑爷,出事了!”他一进门就急声道,“药庐……被烧了!”

“什么?!”林霄和苏婉儿同时站起来。

“半个时辰前,城西那家药庐突然起火,火势很大,等消防队赶到,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阿青喘着气,“小的混在人群里看了,药庐里的人都跑出来了,但里面的药材、账册,全都烧光了。”

林霄的心沉了下去。

王氏动作这么快?她才离府半天,就派人烧了药庐?

不对。时间不对。药庐起火是在半个时辰前,而王氏天不亮就出发去灵隐寺了。除非……她在离府前就安排了人。

“有人伤亡吗?”苏婉儿问。

“没有。起火时药庐里只有两个伙计,都跑出来了。”

“官府的人呢?”

“来了几个衙役,看了看,说是灶火未熄引燃了柴堆,是意外。”

意外。好一个意外。

林霄坐回椅子。药庐被烧,周济仁这条线断了——至少表面上是断了。但周济仁本人还在,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阿青,周济仁那边,还约了见面吗?”

“约了。但药庐出事,他可能会取消。”

“不,他一定会来。”林霄冷笑,“药庐被烧,他比我们更慌。他需要知道,这场火是意外,还是有人要灭口。”

他看了看漏壶:“时间差不多了。阿青,你跟我去回春堂。”

“我也去。”苏婉儿说。

“你不能去。”林霄摇头,“你是苏家大小姐,去回春堂太显眼。而且……府里需要有人坐镇。王氏虽然不在,但她的眼线还在。”

苏婉儿咬了咬唇,最终点头:“你们小心。”

林霄换了身不起眼的青布长衫,戴上帷帽,和阿青从后门离开了苏府。

扬州城的早晨已经热闹起来。街上行人如织,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运河上船只往来,白帆点点。

回春堂在城东最繁华的街市,三层楼阁,黑漆金字招牌,气派非凡。但此刻,后门的小巷却冷冷清清。

林霄让阿青在巷口望风,自己上前叩门。

三长两短。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找谁?”

“看诊。”

“前门走。”

“看的是暗疾。”

这是约定的暗号。

门开了。林霄闪身进去。

里面是个小院,种着几株草药,晾晒着一些药材。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中,正是周济仁。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绸衫,面色憔悴,眼里布满血丝。

“你就是……”周济仁打量着林霄。

“沈陌。”

周济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沈公子请进。”

两人进了厢房。房间不大,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药柜。桌上已经泡好了茶,但谁也没动。

“周大夫的药庐,听说出事了?”林霄开门见山。

周济仁的手抖了一下:“是……是意外。”

“真是意外吗?”林霄盯着他,“还是有人要清理痕迹?”

周济仁的额头渗出冷汗:“沈公子这话什么意思?老夫听不懂。”

“听不懂?”林霄从怀中取出那片沾着药渍的枯叶,放在桌上,“这个,周大夫应该认得。”

周济仁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这……这是……”

“断魂草。”林霄缓缓说,“听雨轩小厨房里找到的。灶眼里有银霜炭的灰烬,气味辛烈——正是熬制断魂草需要的火候。”

“你……你怎么知道……”周济仁的声音开始发颤。

“我还知道,这药是给谁用的。”林霄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苏家大小姐苏婉儿,所谓的心疾,其实是中毒。而下毒的人,是王氏。配药的人,是你。”

周济仁猛地站起来:“你血口喷人!”

“是吗?”林霄也站起来,气势丝毫不弱,“那周大夫告诉我,你儿子周茂在府衙的职位,是怎么来的?城南那处三进宅院,又是谁送的?还有,你药庐里那些来路不明的贵重药材,又是谁给的?”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敲在周济仁心上。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灰,最后瘫坐在椅子上。

“你……你到底想怎样?”他的声音嘶哑。

“我要你作证。”林霄说,“指证王氏下毒。”

“不可能!”周济仁摇头,“王家势大,我若作证,我儿子就完了,我全家都完了!”

“你若不作证,现在就完了。”林霄冷冷地说,“药庐被烧,王氏已经起了疑心。她今天能烧药庐,明天就能让你‘意外身亡’。你觉得,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大夫,能活多久?”

周济仁的身体开始发抖。

林霄放缓语气:“周大夫,你有两个选择。一,继续为虎作伥,等王氏灭口。二,站出来指证,我保你和你家人平安。”

“你凭什么保我?”周济仁抬起头,眼中有一丝希望。

“凭我知道王氏所有的秘密。”林霄说,“私盐走私的账本,交易的地点,经手的人……我都有证据。只要这些证据交到官府,王家必倒。到时候,你作证有功,官府会保护你。”

周济仁沉默了。他的手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显然内心在激烈挣扎。

林霄不催他,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抿了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周济仁开口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第一,写一份供状,详细说明王氏如何让你配毒,如何下毒,持续了多久。”

“第二,交出你手里还留着的断魂草样本,以及所有与王氏往来的信件、账目。”

“第三,”林霄顿了顿,“我要你配一剂解药。真正的解药,能解断魂草之毒。”

周济仁苦笑:“断魂草之毒,没有完全的解药。我只能配一些缓解的药,但要根除,需要很长时间。”

“那就配缓解的药。”林霄说,“需要多久?”

“药材齐全的话,三天。”

“好。三天后,我来取药。”林霄站起身,“供状和证据,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

“等等。”周济仁叫住他,“如果我交出这些,王氏很快就会知道。”

“所以你要做一件事。”林霄转身,“继续为王氏‘效力’。她若问起药庐的事,你就说是意外。她若让你继续配药,你就配——但配缓解的药,而不是毒药。”

“她会发现的!”

“短期内不会。”林霄说,“断魂草的毒性是累积的,短期内的症状变化不大。等她发现时,我们已经动手了。”

周济仁看着林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犹豫、还有一丝敬佩。

“沈公子,”他忽然说,“你……不像一个十九岁的庶子。”

“人都是会变的。”林霄淡淡地说,“尤其是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之后。”

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走出回春堂后门时,阳光正好。林霄抬手遮了遮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第一步,成了。

阿青迎上来:“姑爷,如何?”

“成了。”林霄说,“但接下来会更难。王氏不会坐以待毙。”

两人快步往回走。经过运河边时,林霄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落虹桥。

桥影在水面上轻轻摇晃,像一条蛰伏的龙。

“阿青,”他忽然说,“今晚,我们去落虹桥看看。”

“今晚?可是那里晚上很危险,常有水匪出没。”

“所以要晚上去。”林霄说,“白天,那里什么都没有。晚上,才会露出真面目。”

阿青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小的去准备。”

回到苏府时,已近午时。

听竹轩里,小荷正在煎药——是林霄让她从济世堂抓的补药。药味飘散在院子里,带着苦香。

“姑爷,您可回来了。”小荷迎上来,“刚才老夫人院里的李嬷嬷来了,说老夫人请您过去用午饭。”

林霄脚步一顿:“请我?”

“是。说是老夫人想问问您,在府里住得可习惯,有什么需要。”

“什么时候?”

“未时初。还有半个时辰。”

林霄点点头。老夫人突然请他吃饭,是单纯的关心,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需要准备一下。

回到书房,林霄开始整理思绪。面对老夫人,他不能表现得太精明,也不能太愚钝。要恰到好处地展露一些能力,但又不能引起过分的注意。

还有,他需要从老夫人那里打听一些事——关于王氏,关于苏婉儿,关于沈家。

他从怀中取出玉佩。翠绿的玉质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玉佩似乎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他摩挲着玉面,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玉佩的温度,比平时高了一些。而且,玉质中那些原本模糊的光点,此刻正在缓慢移动,像是在指引着什么方向。

林霄将玉佩举到眼前,仔细看去。

光点汇聚成一条线,指向……东南方向。

那是落虹桥的方向。

玉佩在指引他?

他心中一动,将玉佩贴身收好。不管是不是指引,落虹桥,他今晚一定要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

“姑爷,”小荷的声音带着不安,“锦华院那边……春杏姐姐来了,说二夫人从灵隐寺捎了信回来,要见您。”

王氏捎信回来?她才走了半天。

林霄的心提了起来。这场戏,越来越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