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俘虏显然极度恐惧，哭喊着不肯前进，但身后的刀锋逼迫着他们。他们踉跄着，一步步没入雾气之中，身影迅速变得模糊、扭曲，最后消失不见。
营地里的“吞噬者”们发出野兽般的哄笑和嚎叫。
“这群畜生！”山猫咬牙低骂。
岩石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秦雨脸色冰冷：“看来他们的‘计划’，和‘迷雾盆’脱不了干系。我们需要知道更多。”
林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拯救那两个俘虏已经不可能，他们进入致幻区，生死难料。现在的重点是摸清这个前哨站的详细布防、人员作息、以及他们采集那些诡异东西的目的。
“雷浩，放微型无人机，低空贴近侦查，注意避开他们的视线。重点观察帐篷内部、物资堆放点、还有他们从雾里带回来的东西。秦雨，山猫，岩石，你们分散，记录明暗哨位置和换岗时间。苏凉，陈墨，跟我留在这里，建立撤退路线和应急方案。”
命令下达，小队立刻高效行动起来。
时间在紧张的观察中流逝。雷浩操控的微型无人机如同幽灵，在岩石缝隙和枯枝间穿梭，将前哨站的细节一点点传回。帐篷里堆放着一些掠夺来的杂物、食物，还有一些用麻袋装着的、颜色暗紫发黑的块茎状物体，散发着微弱的能量辐射（无人机传感器检测到）。营地后方有一个简陋的工棚，里面似乎在进行着什么粗加工，但看不清楚。
换岗时间也被摸清，大约每四小时一次，相当松懈，显然“吞噬者”不认为会有人敢摸到这里来。
然而，就在雷浩准备收回无人机，汇总情报时，异变陡生！
“迷雾盆”方向，那灰白色的浓雾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紧接着，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雾中穿透而出，正是之前被逼进去的其中一个俘虏的声音！但那叫声只持续了半秒，便戛然而止。
营地里的“吞噬者”们也吓了一跳，纷纷抓起武器，惊疑不定地看向雾区。
下一秒，雾气的翻滚更加猛烈，并且……开始向外扩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雾中急速冲出！
“后退！找掩体！”林澈低吼。
小队成员立刻缩回藏身的石缝和灌木后。
只见翻滚的雾气边缘，一道黑影猛地窜出！那是一个……人形？但动作四肢着地，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它浑身沾满灰白色的粘稠雾气和暗红色的血迹，径直扑向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吞噬者”哨兵！
那哨兵甚至没来得及举起弩，就被扑倒在地，喉咙被利齿瞬间撕裂！鲜血喷溅！
“怪物！雾里的怪物出来了！”其他“吞噬者”惊恐地大叫，弩箭和子弹胡乱地射向那道黑影。
但黑影极其灵活，在乱石间跳跃腾挪，轻易避开了大部分攻击，反而又扑倒一人！它的嘶吼声尖锐刺耳，带着一种非人的疯狂。
借着混乱和篝火的光，林澈他们终于勉强看清了那东西的样貌：依稀还能看出人类的轮廓，但皮肤呈现一种被腐蚀般的灰败色，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燃烧着幽绿光芒的空洞，嘴巴裂到耳根，布满细密的尖牙。它的手指和脚趾异化成尖锐的骨爪，关节反向扭曲，使得它能以惊人的速度爬行、弹跳。
“是进入雾区的人……被彻底污染异化了！”陈墨声音发颤，他的感知中，那东西散发着纯粹的混乱、痛苦和无穷的饥饿，没有任何理智残留。
更糟糕的是，雾气的扩散并未停止，而且从中传出了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和绿油油的光点！
不止一只！
“吞噬者”营地彻底大乱。有人试图抵抗，有人转身就逃。那雾中异化体（或许可以称之为“雾鬼”）如同虎入羊群，疯狂杀戮。它似乎对“吞噬者”营地颇为熟悉，优先攻击拿着武器或试图组织抵抗的人。
“机会！”秦雨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趁乱，我们可以靠得更近，甚至……”
她话没说完，只见一只雾鬼在扑杀一个“吞噬者”小头目时，被对方临死前用手枪近距离击中胸口，踉跄了一下，但并未倒下，反而更加狂暴地撕碎了对方。而它伤口流出的，不是红色的血，而是暗绿色的、散发恶臭的粘液。
就在这只雾鬼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时，它的目光，幽绿的光点，猛地扫过了林澈他们藏身的这片乱石区！
它停顿了一瞬，似乎在“嗅”着什么。然后，它放弃了近处几个奔逃的“吞噬者”，四肢发力，竟朝着林澈他们的方向，猛扑过来！
“被发现了！”山猫惊呼。
“准备战斗！”林澈瞬间拔刀，同时低吼，“苏凉，陈墨后退！雷浩，用震撼弹干扰！秦雨，你们找机会射击要害！”
雾鬼的速度太快，几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带着腥风的恶臭扑面而来！
林澈迎了上去，没有硬撼，而是在雾鬼扑击的瞬间侧身滑步，砍刀自下而上撩起，精准地砍在它异化的前肢关节处！
“锵！”金铁交鸣般的脆响！砍刀仿佛砍中了坚硬的橡胶轮胎，只切入一小半就被卡住！雾鬼的骨骼密度高得惊人！反震力让林澈手臂发麻。
雾鬼吃痛，发出尖锐嘶鸣，另一只爪子横扫而来！林澈抽刀格挡，再次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后退两步。
与此同时，雷浩扔出的震撼弹在雾鬼侧后方炸开！强烈的闪光和爆响让雾鬼动作猛地一滞，幽绿的眼洞光芒紊乱。
“就是现在！”秦雨和山猫的弩箭几乎同时射出！一支射向雾鬼的眼窝，一支射向它刚才被林澈砍伤的关节！
然而，雾鬼在最后关头偏了偏头，射向眼窝的弩箭擦着它腐烂的脸颊飞过。射向关节的弩箭倒是命中了，但只是让它受伤的前肢更加无力，并未致命。
雾鬼被彻底激怒，它放弃了似乎“更硬”的林澈，转头扑向距离更近、正在装填弩箭的秦雨！
秦雨反应极快，丢掉弩，抽出腰间的军刺格挡。但雾鬼的力量远超人类，军刺被格开，利爪直掏秦雨心口！
千钧一发！
“砰！”
一声闷响！不是枪声，而是重物撞击肉体的声音！
只见一直沉默如石的“岩石”，不知何时冲到了秦雨身前，用自己宽阔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挡住了雾鬼这一爪！雾鬼尖锐的骨爪深深嵌入“岩石”背部的肌肉，鲜血瞬间涌出！
但“岩石”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闷哼一声，全身肌肉虬结膨胀，竟反手一把抓住了雾鬼那只嵌入他身体的爪子，死死锁住！同时，另一只钵盂大的拳头，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力量，狠狠砸向雾鬼的脑袋！
“咚！”
又是一声闷响。雾鬼的脑袋被砸得歪向一边，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幽绿的眼洞光芒也暗淡了一瞬。
但它仍未死！反而更加疯狂地挣扎，另一只爪子胡乱抓向“岩石”的面门！
林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强忍手臂酸麻，再次上前，这次不再砍关节，而是将全身力气和这些天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精准，凝聚在刀尖，趁着雾鬼被“岩石”锁住、头部受创失衡的瞬间，一刀狠狠刺向它那燃烧着幽绿光芒的眼窝深处！
“噗嗤！”
刀身尽没！
雾鬼整个身体猛地僵住，然后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幽绿光芒迅速熄灭，挣扎的力量也飞速流逝。
“岩石”松开手，雾鬼的尸体软倒在地，暗绿色的粘液从眼窝和嘴里汩汩流出，恶臭扑鼻。
战斗结束，不过十几秒钟，却惊心动魄。
“岩石！你的伤！”秦雨急忙扶住身体微微摇晃的壮汉。
苏凉已经冲了过来，迅速检查伤口。伤口很深，边缘发黑，有轻微腐蚀迹象，而且“岩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有毒！或者有强烈的污染！”苏凉急道，立刻拿出消毒剂和特制的抗感染药剂（从“泰坦”上带的）进行处理。她手掌按在伤口附近，集中精神，那种“引导愈合、驱散异常”的异能再次发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阴冷的、充满侵蚀性的能量正试图顺着伤口血液扩散，她竭尽全力引导着自己的“力量”去包围、中和那股能量。
“岩石”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冷汗直冒，但灰败的脸色似乎稍微好转了一点点。
另一边，营地里的混乱还在继续，又有两只雾鬼从扩散的雾气中冲出，与残余的“吞噬者”厮杀在一起。但已经没人关注这边了。
“此地不宜久留！”林澈当机立断，“情报已经足够！带上伤员，立刻撤退！”
秦雨看了一眼还在被苏凉紧急处理的“岩石”，又看了一眼远处混乱的营地和不断扩散的诡异雾气，果断点头：“撤！”
山猫和雷浩一左一右架起“岩石”，林澈和陈墨断后，一行人沿着来路，迅速而隐蔽地撤离。
身后，雾气的范围似乎又扩大了一些，吞噬者营地的惨叫和雾鬼的嘶吼渐渐模糊。
他们来时悄无声息，离开时却带着血腥、毒素和废土法则下，第一次真正合作的沉重印记。
返回“鹰巢”的路途格外艰难。“岩石”的体重和伤势拖慢了速度，尽管苏凉一直在尽力处理，但那种来自雾鬼的污染非常顽固，他的体温开始升高，意识也有些模糊。林澈不得不让山猫和雷浩轮流背负一部分装备，自己和秦雨则承担了主要的警戒和开路任务。
直到下午，他们才狼狈地回到“鹰巢”营地之下。得到消息的赵锋已经带人等在那里，看到被搀扶回来的“岩石”和众人身上的血迹、尘土，他金属般的瞳孔微微收缩。
没有多余的询问，赵锋一挥手，立刻有“进化派”的医护兵上前接替苏凉，将“岩石”抬去专门的医疗棚（条件简陋，但比普通营地好）。苏凉不放心，跟了过去协助。
赵锋的目光这才落在林澈、雷浩和陈墨身上，最后定格在秦雨脸上。
秦雨立正，简洁清晰地汇报了侦察经过、前哨站布防、人员情况、“吞噬者”用活人探雾的行径，以及遭遇雾鬼袭击、林澈小队战斗和“岩石”受伤的详细过程。她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包括林澈的果决指挥、雷浩的辅助、苏凉的救治，以及林澈最后那致命的一击。
赵锋听完，沉默了片刻。他走到林澈面前，伸出手。
林澈看着他，也伸出手。两只手有力地握在一起。赵锋的手掌坚硬如铁，温度很高。
“你们通过了试炼。”赵锋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多了些实质性的东西，“不是靠那辆铁车，是靠你们自己。‘岩石’是我最好的战士之一，你们救了他。秦雨的报告也证明了你们的胆识、能力和……合作精神。”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按照约定，你们现在是‘鹰巢’的客人。可以获得补给，可以在指定区域休整。关于‘迷雾盆’和那个旧研究所，我会让‘老头’（指那个穿实验服的老者）把他知道的所有资料给你们。另外……”
他顿了顿，似乎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吞噬者’在打‘迷雾盆’的主意，这很危险。那些雾里的东西，如果大规模扩散出来，对整个峡谷都是灾难。我们‘进化派’近期会组织一次行动，拔掉那个前哨站，并尝试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参与。当然，有报酬——除了研究所的信息，如果行动中有额外收获，你们可以优先挑选一部分。”
这是一个邀请，也是一个更深层次的试探和捆绑。
林澈没有立刻答应，他需要和团队商议，也需要评估“岩石”的伤势和苏凉的状态。
“我们需要考虑，也需要看看我们同伴的伤势。”林澈回答。
“可以。”赵锋点头，“在你们决定之前，这里是安全的。去吧，你们的车和人在那边等你们。”
林澈四人走向停在营地边缘的“泰坦”。赵启明已经打开了舱门，小凯等人焦急地张望着。看到他们平安归来，都松了口气。
上车后，苏凉很快也从医疗棚回来，脸色疲惫但带着一丝振奋：“‘岩石’的污染暂时控制住了，但需要时间恢复。他们的医护兵有些草药手段很特别，配合我用的药，效果不错。赵首领……似乎对治疗结果很满意。”
林澈将赵锋的提议告诉了车上的核心成员。
“参与行动，风险很大。”赵启明分析，“但收益也高。不仅能得到研究所的详细信息，还能进一步和‘进化派’建立合作关系，甚至可能获得关于‘钥匙碎片’或‘吞噬者’背后阴谋的线索。”
“那些雾鬼……很可怕。”陈墨心有余悸，“但它们的出现，很可能和研究所泄露的东西有关。探索‘迷雾盆’，或许能更接近真相。”
“我们需要维修和补充一些特种装备，”雷浩调出“泰坦”的物资清单，“这次战斗暴露了一些问题。如果能从‘进化派’那里换到一些特种材料或者情报，值得冒险。”
苏凉看着林澈：“我听你的。但这次行动，我必须参加。雾鬼的毒和污染，只有我能有效处理。”
林澈看着众人。每个人眼中都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出来的斗志和对真相、对未来的渴望。他们是一个团队了，一个在废土上挣扎求生、却又不甘于仅仅生存的团队。
“先休整，补充物资，维修装备。等‘岩石’伤势稳定，苏凉恢复精力。”林澈最终说道，“然后，我们和赵锋详细谈谈这次联合行动的细节。合作，可以。但主动权，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
夜幕再次降临。“鹰巢”营地的篝火比往日更亮了一些。伤员得到救治，盟友初步确立，尽管这盟约建立在脆弱的利益和武力威慑之上。
“泰坦”静静地停在营地边缘，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车内，灯火温暖，人们低声讨论着明天的计划，咀嚼着来之不易的食物。
车外，峡谷的风依旧呜咽，带着远方“迷雾盆”方向隐约传来的、不祥的气息。
林澈靠在驾驶座上，望着篝火旁赵锋那如山般的身影。这个崇尚力量至上的男人，和他们这支依赖科技与异能混杂的队伍，究竟能走多远？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想要在这片残酷的废土上走下去，揭开迷雾后的真相，有时候，你必须和“魔鬼”并肩而行。
至少今晚，他们有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和一个明确的前行目标。
峡谷的试炼结束了，但真正的探险，或许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