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听白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私生子。
他爸是他爷爷的私生子。
周听白是私生子的后代。
而且,周听白的奶奶不是小三插足。
当年,他爷爷下乡考察,看上了当地农女,也就是他奶奶。
他奶奶被人送进了他爷爷的房间。
春风一夜之后,爷爷返城,奶奶才发现自己怀了孩子。
那之后,奶奶没有去找爷爷,独自把孩子拉扯长大。
后来,恰逢饥荒年,奶奶病逝,他爸无奈之下才进城投奔生父。
据说,他爸长了张和他爷爷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
一见便认了亲。
事情到这里,本来也没闹出什么矛盾。
变故发生在近几年。
周老爷子年事已高,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明里暗里生出要把家产传给这个后来认回的儿子。
原配坐不住了,当众撕破脸,指着周听白一家的鼻子骂,说他们是鸠占鹊巢的私生子,一门心思觊觎周家的家业。
周老爷子早年家境贫寒,是靠着原配家的扶持才发家立足的。
平心而论,周老爷子能有今天,原配能占大半功劳。
可如今的周老爷子早已今非昔比,权势在握,就连曾经扶持过他的岳家,都要仰仗他过活。
原配性子太过强势,生的一儿一女又个个不成器,周老爷子明着偏爱周听白一家,谁又敢真的指责这位掌权者?
至少原配不敢。
原配只敢跟周听白一家闹。
到处宣传、到处谩骂,把他们钉死在私生子的耻辱柱上。
婚前,周听白跟沈凝讲过家里的情况。
沈凝知道周听白无辜。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他爸要为去世的生母讨说法,原配要为自己的付出争口气。
周听白是这场家族纷争里被殃及的人。
硬要说谁有错。
错的人该是周老爷子。
早年的不负责任和晚年的偏心筑成了今日的局面。
犯错的人得不到惩罚。
底下的人争得头破血流。
可偏偏,这场争斗,周听白是获利者,他没法摆脱。
沈凝选择和周听白结婚,料到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说她嫁了个私生子。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必须付出代价。
她没有后悔。
只是,偶尔会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她必须熬下去。
沈凝蹲在电脑前搞了一整天的3D建模,看着屏幕里的模型从粗糙轮廓逐渐变得精细,上午堆积在胸口的压抑也被一点点抚平。
她自己把情绪消化掉了。
晚上下班,沈凝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闺蜜叶苒家,从她家的宝库里拿了一块茶饼和一幅苏绣。
“老板,结账。”
“先挂账,我回头问问我妈。”叶苒好奇道,“你又要给谁送礼?”
沈凝小心翼翼地把茶饼和苏绣分别装进礼盒,回答道:“周末要去见婆婆,当见面礼。”
“哦,这样。”叶苒应了一声,又反应过来,“见面礼?你都领证多久了,还没跟婆婆见过面?”
“没见过。”
当初沈凝是直接和周听白敲定的联姻细节。
她本来就是瞒着家里结的婚,婚前就没打算让她爸见周听白。
周听白也没跟沈凝提过要先见家长,两人确定合作就去民政局领了证。
现在就这么默契地维持着“谁有安排听谁安排”的相处模式。
叶苒了然地点了点头。
沈凝又问:“对了,上次的事,没给你添麻烦吧?”
“你说雷霄吗?”叶苒摆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
“周家在京城的产业做这么大,雷家怎么敢惹周家?这雷霄也是不怕死,还敢去嚼周听白的舌根。”
叶苒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最近雷家有个项目被卡资金了,看着像是遭了报应,我表嫂还专门回家嘲讽她爸妈养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
沈凝愣了下:“还有这种事?”
叶苒点点头:“有。”
沈凝问:“是周家报复雷家?”
“这倒不确定。”叶苒道,“这种事情又不会让你抓到明确的证据。”
这倒也是。
不过,这属于周听白和雷霄之间纠纷,沈凝没再多问。
闲聊了一会儿,叶苒又问:“对了,你们婚后生活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沈凝微微一顿。
她思考了一下,反问道:“苒苒,你那个过吗?”
叶苒:“……”
话题突然午夜场。
她小声说:“没有。”
沈凝惊讶:“你跟裴祁川交往这么多年……”
叶苒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那个。”
沈凝:“那算了。”
“别,别算了。”叶苒急忙扯住沈凝的胳膊,来回晃荡,“你把话说完。”
沈凝拧眉说:“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别人睡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叶苒确实回答不了。
她说:“你可以上网搜搜。”
沈凝:“行吧。”
叶苒:“那你是什么感觉?”
沈凝没回答这个问题。
她提着礼盒溜了。
因为上午是周听白开她的车送她去上班,她自己没了车,只能打车回家。
刚推开家门,就看见周听白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他上身穿了件干净的白色圆领卫衣,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下身配了条浅灰色休闲裤,裤长刚好收在脚踝上方,浑身松弛得像个男大学生。
听见动静抬眼,看到是沈凝,周听白眼睛瞬间瞪大:“我不是给你发信息了?让你快下班的时候说一声,我去接你。”
“用不着。”沈凝把提在手里的礼盒往茶几上一放,“你看看这个,你爸妈会喜欢吗?”
“这什么?”
“给你爸妈的见面礼。”
“你还特意准备礼物?”周听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上次见你爸,用的是你备好的礼物,现在你见我爸妈,你居然自己准备?你卷我?你想让我没法做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凝:“……哪有那么夸张?”
“那你为什么要准备礼物?”
“这不就是正常礼貌行为。”
“你还说不是想让我没法做人?”
“……”
有病。
沈凝懒得跟周听白掰扯,转身上楼回卧室更衣洗澡。
结果周听白还追了上来,跟在沈凝身后一路念叨。
沈凝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回头瞪他:“你就直说,这个礼物到底行不行?”
周听白:“不行!”
“行,那你自己准备!”沈凝扭头进了浴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周听白回客厅把沈凝准备的礼盒提进了卧室。
拆开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是茶饼,还是市面上少见的珍藏款,价格少说也要几十万;另一个是幅苏绣,周听白不懂行,不过想来价格也不会便宜。
沈凝可真是会做人。
周听白咬牙切齿地站在浴室门口。
不一会儿,浴室门开,沈凝刚走出来就撞见周听白这个门神,把她吓了一跳。
“你有病吧!”
“沈凝。”周听白阴恻恻地说,“按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