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的尸体用一领破草席裹了,从紫云观后山悄无声息地抬下来,塞进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直接拉去了京郊的乱葬岗。
没有棺椁,没有葬仪,甚至没有一块写着她名字的木牌。就像她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十五年,从未享过尚书府的锦衣玉食,从未被唤作一声“婉儿小姐”。
谢骁亲自押送,看着那卷草席被扔进早已挖好的浅坑,覆上黄土,然后转身,上马,回城复命。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一个试图窃卖边关秘图、行巫蛊厌胜之术的假千金,落得如此下场,在任何人看来,都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消息像长了翅膀,当日下午便飞遍了京城各大府邸。版本大同小异:柳府假女苏氏,心术不正,被囚期间仍不思悔改,竟暗中勾结外敌,窃取边关秘图欲行不轨,幸被镇北王世子谢骁撞破,于西郊紫云观擒获。苏氏畏罪,当场自戕身亡。
至于其中涉及的系统、国师、柳云歌的谋划,自然被隐去不提。对外,这是一桩证据确凿、人赃并获的卖国大案;对内,柳尚书和少数知情者,才明白那隐藏在巫蛊卖国之下的、更令人心悸的“域外邪物”之影。
柳尚书在书房里枯坐了一下午。得到消息时,他先是震怒于苏婉儿竟敢染指边关军务,随即是后怕——若真让她得逞,或是让她身上那“邪物”继续作祟,柳家会落得何等下场?最后,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他心头浮起的,竟是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鄙夷的……空落。
养了十五年,就算养条狗,也有感情。何况是一个活生生、曾承欢膝下、娇滴滴喊了十五年“父亲”的人。
可这点空落,很快就被更强烈的庆幸和决断压了下去。死了也好。死了干净。云歌说得对,那是个祸害,留不得。如今陛下已知晓此事,国师也介入其中,柳家必须彻底与苏婉儿切割干净,更要积极配合,表明立场。
他立刻起身,换了朝服,连夜递牌子求见皇帝。他要在陛下面前,再次请罪,表明管教不严之过,同时也要将柳家在此事中“发现端倪”、“配合擒拿”的功劳,说得恰到好处。
而柳夫人李氏,在得知苏婉儿“窃图卖国、事败自尽”的消息后,当场又晕厥过去。这次昏迷的时间更久,醒来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不言不语,不哭不闹,只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帐顶,偶尔眼角滑下一滴泪,很快又干涸。
王妈妈私下对回来探望的柳云歌抹着眼泪说:“夫人心里……怕是苦极了。恨她恶毒,可……可毕竟疼了那么些年,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夫人这病,怕是又要加重了。”
柳云歌站在母亲病榻前,看着那张蜡黄憔悴、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迟来的悔恨与痛苦,改变不了什么。母亲需要时间,或许很长的时间,去消化这份被欺骗、被利用、又最终失去的复杂情感。她能做的,只是不再怨恨,但也无法立刻亲近。
她在柳夫人榻前静静站了一会儿,放下一盒新调的、气味更沉静宁和的安神香丸,便起身离开了。府里的空气依旧沉闷,带着药味和一种无形的压抑。她还是更喜欢青莲巷和“颜如玉”的那份清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婉儿虽死,她留下的谜团和阴影,却远未消散。尤其是她临死前嘶喊出的那句——“不止我一个宿主”。
还有三皇子府中,那让雀鸟感到“不舒服”、与系统波动类似的诡异气息。
紫云观之事了结后的第三日,柳云歌正在“颜如玉”后院查看一批新到的香料,春杏忽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小姐,不好了!王妈妈托人急急送来的!”春杏将纸条递上,声音发颤,“说是……三皇子府出事了!”
柳云歌展开纸条,上面是王妈妈歪歪扭扭的字迹:“三皇子昨夜突发癔症,狂躁伤人,口吐白沫,太医束手。府中现戒严,有奇怪绿光闪烁,人心惶惶。另,老爷被急召入宫。”
三皇子癔症?奇怪绿光?
柳云歌心头一紧。这症状,与苏婉儿当初在柴房“病中”何等相似!难道三皇子身上那类似系统的波动,也失控了?还是说……因为苏婉儿这个“宿主”死亡,与她关联的“系统”或“任务”出现了反噬或转移?
她立刻想起萧玄璟的警告——“你既已与此物结下因果,它或它的同类,日后可能还会寻来。”
难道这么快就应验了?目标转向了三皇子?
她必须弄清楚!如果三皇子也成了“宿主”,如果他身上的系统也发布了类似“窃取国运”的任务,那后果不堪设想!
“备车,去……”她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去哪里?直接去三皇子府?她以什么身份?一个商户女,如何能靠近被戒严的郡王府?
找父亲?父亲已被召入宫,且此事涉及皇家隐秘,父亲未必能插手,也未必会让她插手。
找谢骁?谢骁或许能接触到一些消息,但他毕竟是外臣,涉及皇子内闱之事,同样不便。
那么,只剩下一个人了。
萧玄璟。
国师身份超然,有观测天机、驱邪除祟之责,介入皇子“癔症”,名正言顺。而且,他显然对“系统”之事知之甚深。
柳云歌不再犹豫,迅速回房,换上一身更低调的衣裙,用帷帽遮住大半面容,只带了春杏一人,从后门离开,直奔位于皇城东南角的观星台方向。
她当然不能直接闯观星台。但在距离观星台还有两条街的一处僻静茶楼,她让春杏去柜上,递了一句话:“请转告观星台洒扫的哑仆,故人‘柳’有十万火急之事,关于‘西郊未尽之祸’,在此候至酉时。”
这是她与萧玄璟之间一种极其隐晦的联系方式。紫云观事后,萧玄璟曾让那名在观星台负责洒扫、又聋又哑的老仆,给她送过一包安神的药材,药材中夹着一枚刻有简易符文的玉扣,并附了这句暗语,意为若有紧要事,可通过此法寻他。
柳云歌不知这老仆如何传递消息,也不知萧玄璟是否会来。她只能等。
茶楼雅间里,她点了一壶最普通的清茶,却一口也喝不下。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日影西斜。
就在酉时将过、她几乎要放弃希望时,雅间的门被无声推开。
一道深紫色的身影,仿佛融入暮色般,悄然出现在门口。不是萧玄璟本人,而是那名又聋又哑的老仆。老仆面无表情,对她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便转身下楼。
柳云歌心头一松,示意春杏留下,自己立刻跟上。
老仆脚步不快,却异常稳健,带着她穿过几条越来越僻静、甚至有些阴森的巷弄,最后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挂着“云深斋”匾额的书画铺子后门。老仆推开虚掩的门,侧身让开。
柳云歌走进去。里面是一间极其简朴的静室,只一桌一椅一蒲团,墙上挂着一幅星图。萧玄璟正背对着她,站在星图前,指尖虚点着几颗星辰的位置。
“国师大人。”柳云歌福身。
萧玄璟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清冷:“三皇子之事,你知道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是。”柳云歌也不绕弯子,“晚辈怀疑,三皇子身上,亦有类似苏婉儿所携之‘异物’,且因苏婉儿之死,出了变故。此事关乎国本,恳请国师明示,我们该如何应对?”
萧玄璟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映着室内昏黄的烛火,却依旧深不见底。
“你猜得不错。”他淡淡道,“三皇子李玦,确已被‘异物’寄生,且时日不短。只是他身份特殊,龙气护体,那‘异物’蛰伏更深,行事也更隐秘。苏婉儿一死,与其同源的‘异物’感应到宿主消亡,恐自身暴露或被清算,故躁动反噬,致宿主神智错乱。”
“同源?”柳云歌敏锐地抓住这个词,“国师是说,他们身上的‘异物’,来自同一处?是……同一‘主神’麾下?”
萧玄璟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孺子可教。据贫道观测推算,侵入此界的‘异物’,乃一庞大邪灵集合体自称为‘系统主神’所遣。其以‘任务’、‘奖励’为饵,诱骗或强行绑定意志薄弱、欲望炽盛之灵魂为‘宿主’,驱使其窃取本界气运、扰乱命轨、破坏重要节点,以供其吞噬成长。苏婉儿、李玦,皆是其‘种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李玦身为皇子,身系部分国运,是极好的‘养分’和‘跳板’。那‘异物’潜伏其体内,徐徐图之,不仅窃取其个人气运,更试图通过他,影响朝局,动摇国本。苏婉儿标记边关要地,恐亦有配合李玦身上‘异物’任务之嫌。”
柳云歌听得背脊发凉。原来背后竟有如此庞大的阴谋!系统主神,众多宿主,目标竟是整个世界的国运气数!
“那如今三皇子癔症,是那‘异物’彻底失控了?我们能否借此机会,将其驱除或毁灭?”柳云歌急问。
萧玄璟摇头:“难。那‘异物’已与李玦神魂部分纠缠,强行驱除,恐伤及李玦性命,甚至可能引动其体内龙气反冲,造成更大动荡。且那‘异物’此刻虽躁动,却并未完全暴露核心,仍在伪装、抵抗。”
“难道就任由它继续寄生皇子,危害社稷?”柳云歌不甘。
“自然不是。”萧玄璟眼中闪过一丝锐芒,“需寻一契机,在其最脆弱、与宿主连接最不稳定时出手。而眼下,正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李玦因‘异物’反噬,神智陷入混乱,其深层记忆与意识,或许会短暂松动、浮现。”萧玄璟看向柳云歌,“尤其是关于他如何被寄生,接受了何种‘任务’,知晓多少其他‘宿主’信息……这些,正是我们需要的‘真相’。”
柳云歌明白了:“国师是想……潜入三皇子意识,套取情报?”
“非是潜入。”萧玄璟纠正,“贫道可施术,暂时稳固其混乱神识,创造一个相对稳定的‘意识间隙’。但需一人,以其自身意识为引,进入此‘间隙’,与李玦残留的清醒意念对话,引导他说出所知一切。此人需心志坚定,且与那‘异物’有过接触或对抗,方能不被其残留邪力侵蚀,并可能触发李玦的相关记忆。”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柳云歌:“柳姑娘,你与苏婉儿身上‘异物’多次交锋,心志之坚,贫道亲见。且你身具‘万物亲和’之异禀,灵觉敏锐,或能感知到那‘异物’在李玦意识中的痕迹与破绽。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让她进入三皇子的意识世界?去套取关于系统、任务、其他宿主的真相?
柳云歌心头一震。这无疑极其危险。意识层面的交锋,玄之又玄,稍有不慎,就可能迷失其中,或被那“异物”残留的邪力所伤。
但……这也是揭开所有谜团、弄清敌人底细的最佳机会!更是阻止更大阴谋、保护此界的关键一步!
她几乎没有犹豫太久,抬眸,迎上萧玄璟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去。”
萧玄璟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赞赏的神色,微微颔首:“好。今夜子时,阴气最盛,亦是那‘异物’因宿主混乱而相对活跃、防御可能松懈之时。贫道会设法让你以‘探病’名义进入郡王府,届时,依计行事。”
“需要晚辈做什么准备?”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届时只需放松心神,跟随贫道的指引即可。记住,无论在其意识中见到什么,听到什么,皆要保持本心清明,勿被幻象所迷,勿被恶念所侵。你的目标是‘问’,不是‘斗’。”
“晚辈明白。”
“此外,”萧玄璟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的、刻有繁复银色纹路的玉佩,递给她,“此乃‘清心镇魂佩’,可护你灵台一线清明,抵御邪念侵蚀。贴身戴好。”
柳云歌接过玉佩,入手温凉,一股清正平和的气息缓缓流入心田,让她因紧张而有些纷乱的心绪顿时安宁了不少。
“多谢国师。”
萧玄璟不再多言,转身望向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只留下一句:“子时,郡王府西侧角门。有人接应。”
子时的梆子声,在寂静的皇城街区幽幽响起。
柳云歌换了一身王府低级侍女模样的衣裳,脸上略作修饰,在春杏担忧的目光中,悄然从青莲巷后门离开,独自一人,借着夜色掩护,朝着郡王府方向走去。
郡王府果然戒备森严,灯火通明,护卫巡逻的密度远超平日。但西侧角门处,一个看起来像是内院管事模样的中年妇人,早已等在那里。见到柳云歌,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低声道:“跟我来,莫出声。”
柳云歌紧跟其后,穿过几道回廊,避开主要的守卫路线,最后来到一处位置偏僻、却依旧亮着灯、飘出浓郁药味的院落。这里应该就是三皇子李玦养病之处。
院子里守着几个神情紧张的太医和内侍,见到妇人带来一个面生的侍女,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这妇人是国师安排的人,手持宫中和王府双重令牌,有权带人进来“协助”。
妇人将柳云歌带到正房外间,指了指里间紧闭的房门,低声道:“国师已在里面。你进去后,一切听从国师吩咐。”
柳云歌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里间药味更浓,还混杂着一股极淡的、令人不适的甜腻气息(类似苏婉儿曾用过的迷情香,但更驳杂)。李玦躺在拔步床上,双目紧闭,脸色青白,额头布满冷汗,身体不时抽搐一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萧玄璟站在床前三尺处,一身道袍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肃穆。他面前悬浮着三枚呈品字形排列的铜钱,铜钱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晕,将整张床笼罩其中。那光晕似乎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屏障,将床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波动隔绝、压制了大半。
听到脚步声,萧玄璟没有回头,只道:“站到贫道身侧,握紧玉佩,闭目凝神。”
柳云歌依言照做。清心镇魂佩传来稳定的暖意,她闭上眼睛,排除杂念,努力让自己进入一种空明专注的状态。
耳边响起萧玄璟低沉的、仿佛带有奇异韵律的诵咒声。那声音不高,却直透灵魂。与此同时,她感到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轻轻包裹住她的意识,像一只无形的手,引导着她,朝着某个混沌、黑暗、却又闪烁着杂乱光影的深处“沉”去。
没有下坠感,没有失重感。仿佛只是念头一转,周遭的景象便彻底变了。
她“站”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雾气中。雾气翻涌,时而凝聚成模糊的宫殿楼阁(像是皇宫或王府),时而又散开,露出下方扭曲蠕动的、如同血管神经般的暗红色脉络(那似乎是……李玦被侵蚀的意识和生命能量?)。
远处,雾气深处,隐约可见一团不断变幻形状、散发着幽绿光芒的扭曲影子(系统的投影?),正伸出无数触须般的细丝,试图与那些暗红色脉络更紧密地纠缠,却似乎被一层淡淡的金光(萧玄璟的术法?龙气残余?)阻挡着,显得有些焦躁。
而在雾气中央,一个身影蜷缩着,抱着头,瑟瑟发抖——那是李玦意识核心的显化,一个面色惊恐、眼神涣散、穿着亲王常服的“李玦”。
“李玦。”柳云歌尝试着发出意念。她的声音在这里没有实体,却清晰地回荡在这片意识空间。
那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抬起头,茫然四顾:“谁……谁在叫我?父皇?母后?还是……系统?”
系统!他果然知道这个词!
柳云歌定了定神,继续以意念传递,声音尽量平和,带着一丝引导:“李玦,看看我是谁?你还记得柳云歌吗?记得紫云观吗?”
“柳云歌……紫云观……”李玦的眼神更加混乱,抱着头痛苦地呻吟,“不……不是我写的诗……是系统……是它逼我的!它说只要我听它的,就能当太子,当皇帝……就能……就能摆脱控制……获得永恒……
果然!他的反诗,竟是系统逼迫或诱导的产物!
“系统给了你什么任务?”柳云歌追问,同时警惕地注意着远处那团幽绿影子的动静。它似乎察觉到了外来者的“侵入”,蠕动得更加剧烈,几道细丝试探着朝柳云歌的意识体延伸过来,但在接近时,却被她身上玉佩散发的清光和她自身坚韧的意志弹开了。
“任务……很多任务……”李玦眼神迷茫,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来,“讨好父皇……打压太子……结交权臣……还有……收集‘龙气碎片’……寻找‘世界节点’……系统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一本书?我们是书中的人物?不……不对,我们是‘穿书者’?还是‘任务者’?我……我记不清了……”
穿书者?任务者?世界是一本书?
柳云歌心神剧震!原来苏婉儿所谓的“穿书女剧本”,并非虚言?!这系统竟是以此界为“书”,宿主为“穿书者”或“任务者”,来发布任务,窃取气运?!
“系统还说了什么?关于其他像你一样的‘宿主’?”柳云歌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引导。
“有……有很多……”李玦痛苦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系统说……我们是‘先驱’,是‘种子’……散布在关键人物身边……有的在宫里……有的在江湖……有的甚至在……在敌国?对!它说过,最大的对手在北方……北燕?好像有个很重要的‘宿主’在那里……是‘皇后’?还是‘国师’?……”
北燕?敌国皇后或国师,也是宿主?!
柳云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系统的触角,竟然伸得如此之远!连敌国高层都被渗透了?!
“你们怎么联系?系统如何发布任务?‘主神’又是什么?”柳云歌一连串发问。
“联系……通过系统面板……任务直接发布……奖励……气运点……技能……道具……”李玦断断续续地说着,“主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系统说,只要完成任务,贡献足够的气运……就能获得‘主神’恩赐,脱离此界,获得……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力量……甚至……成为新的‘系统’,去往其他世界……”
原来如此!层层盘剥!主神通过系统驱使宿主掠夺本界气运,宿主则获得蝇头小利和虚幻的承诺!好一个邪恶的链条!
“苏婉儿的任务是什么?和你有联系吗?”柳云歌问出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苏婉儿……她……”李玦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混合着迷恋、鄙夷和一丝恐惧,“系统说……她是重要的‘气运掠夺者’……任务是吸取柳家真千金的气运,并……并辅助我,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为她提供庇护和资源……我们……我们是‘搭档’……可她太蠢了……失败了……还连累我……”
果然是狼狈为奸!苏婉儿掠夺她,同时绑定三皇子,互为犄角!
就在柳云歌还想再问更多细节时,远处那团幽绿影子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无声的嘶鸣!整个意识空间剧烈震荡起来!雾气疯狂翻涌,暗红色的脉络贲张扭曲,那层淡淡的金光屏障也明灭不定!
“啊——!!!”李玦抱住头,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消散!
“不好!那‘异物’察觉我们在探查核心记忆,要强行反扑,甚至可能引爆宿主意识同归于尽!”萧玄璟凝重的声音直接传入柳云歌脑海,“立刻退出!”
一股强大的牵引力传来,柳云歌只觉得意识猛地被向后拉去!
最后一眼,她看到那幽绿影子疯狂扑向李玦即将消散的意识核心,而萧玄璟释放出的金色光晕骤然收缩、凝聚,化作一道利剑般的金光,狠狠斩向那幽绿影子与暗红脉络纠缠最紧密的节点!
“轰——!”
无声的巨响在意识层面炸开!
柳云歌浑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依旧站在郡王府的病房里,手中清心镇魂佩滚烫,额头上全是冷汗,胸口剧烈起伏。
床上,李玦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喷出一口黑血,随即彻底瘫软下去,脸色灰败,气息微弱,但似乎……那萦绕不去的诡异甜腻气息和令人不安的波动,减弱了大半?只是人看起来也如同被抽空了精气神,奄奄一息。
萧玄璟缓缓收回手,悬浮的铜钱叮当落地,他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
“如何?”他看向柳云歌,声音微哑。
柳云歌定了定神,将方才在意识空间中所闻所见,快速而清晰地讲述了一遍。
当听到“此界为一本书”、“穿书任务者”、“北燕高层宿主”等关键信息时,即便是萧玄璟,清冷的眸中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眼中寒光凛冽,“以‘书中世界’为伪装,以‘任务奖励’为诱饵,行掠夺吞噬之实……好一个‘主神’,好一个‘系统’!”
他看向床上气息奄奄的李玦:“此子意识受创极重,那‘异物’核心虽被贫道重创逼退,却未彻底消亡,只是隐匿更深,与宿主陷入共生休眠状态。他……暂时废了,但也因此,短期内不会成为那‘异物’的活跃工具。”
“那北燕的宿主……”柳云歌忧心忡忡。
“此事,需从长计议。”萧玄璟沉声道,“眼下需立刻禀明陛下,加强边关戒备,提防北燕异动。同时,暗中调查朝野内外,是否有其他‘宿主’潜伏。”
他看向柳云歌,目光复杂:“柳姑娘,你今日所获情报,至关重要。你……可愿继续协助贫道,应对此‘域外之劫’?”
柳云歌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她知道,从她重生归来,看清苏婉儿头顶系统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卷入了这场关乎整个世界命运的漩涡。
逃避无用。
唯有面对,唯有战斗。
为了她这一世的人生,也为了这片生养她的土地。
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但有些真相,已然破开迷雾,显露狰狞的一角。
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