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枝前脚刚入清晖阁，便瞧见李应带着一大批人候在里头。
“见过菡婕妤，”李应行了个礼，为着皇上的吩咐，他是一宿没睡，连夜从内务府调来了些底子干净的宫人，“奴才给您送人来了，皇上特地嘱咐，要挑些好的给您呢！”
梨枝明白李应的意思，对皇上细心的行为很是感激，虽说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婕妤，应当没有人会费心思往这插人，但是万一呢？有李应先筛选一波，总是好的。
“辛苦李应公公了。”梨枝摸摸袖间，想摸出几粒银子来打赏，这是宫里的规矩。
“使不得！使不得！”李应眼瞧着这个动作，便慌了神，眼瞧着皇上正将这位放在心上呢，自己还是注意着些的好，“小主还是先给他们赐名吧？至于奴才，待清晖阁打理好，小主赏碗茶水吃吃就行！”
梨枝明白这是李应的好意，但也有些困惑，以前明明听说御前宫人都是见钱眼开的主，怎么也和皇上一样，处处贴心？她虽窘迫，但这些年的银子是实打实地存了下来的，这几个银粒子倒也赏得起。
只是瞧着李应那避之不及的样子，她微微一笑，顺势收回了动作，“既如此，那便等我打理好箱笼，再请公公吃碗好茶。”
寒暄了几句，李应便道皇上快下朝了，需得到勤政殿候着，告退离开。
“说说吧，你们各自都叫什么名字，又都曾在哪伺候过？”梨枝坐在上首，看着下头立着的八人，淡淡出声。
几人对视一眼，虽然刚才一直没出声，但是刚才李应公公的态度他们都看在了眼里，知道自己跟的这位主子指不定有大造化，脸上难掩喜色。
最左边的宫女最先出声，她脸蛋微圆，瞧着有些讨喜，“奴婢叫红荔，原先是伺候先太妃的，既跟了主子，奴婢一定忠心耿耿。
第二个出声的是站在红荔旁边的宫女，她说话前有些犹豫，却又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道“奴婢白芷，先前……伺候过三皇子……会些医术。”
梨枝眼神微凝了一瞬，却没有抓着不放，看着剩下两个人，“你两个继续吧”
后两个一个叫春华，一个叫秋实，是同一批训练出来的宫人，先前只在内务府待过，并没有被分配到其他宫里伺候过。
看到几个女孩抢了先，后头的几个太监也开始抢话。
“奴才松夜，一直在内务府，并没有伺候过其他主子，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这太监身材瘦削，面色白皙，脸上谄媚的表情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奴才福圆，原先在御兽苑呆过些时日，若是主子打算养些小玩意，放心交给奴才照料。”说话的太监人如其名，身材有些滚圆，与一旁的松夜对比起来，更是明显。
剩下两个一个叫功成，一个叫修竹，似是今年新采买进的宫人，说话间言辞磕磕绊绊，看着仍是副孩子模样。
一通介绍下来，梨枝心里大致有了个数，起身，慢声道：
“做奴才在这后宫中最重要的，就是认准主子。”
“我也是从宫女走过来的，你们当中有些人怀着怎样的心思，我也知道，但是给你们句忠告，这些小心思，要藏就给本小主藏好了，要是被逮住了尾巴……”
“否则，可别怪本小主拔起萝卜带出泥，不只是你自己，你的家人、朋友一个两个都逃不了！”
“既然入了清晖阁，那我们就是一体的，主子倒霉，你们作为奴才也逃不过去。”
“所以，若是有人发现有谁包藏了祸心，想害我们大家伙，可主动前来举报，本小主必定重重有赏！”
“是！奴才/奴婢一定忠心耿耿为主子效力！”
“既如此，那便暂由红荔担一等宫女，松夜暂任清晖阁的主管太监，”静默了一会，梨枝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摆摆手，“但这只是暂时的，若是你们其余六人能抓到他们两个包藏二心的证据，那这个位置就由你来坐。”
八人退下，她仍坐在原位，不曾挪动，今日这番示威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好不好，有没有用，她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陌生，她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这种威逼利诱的话她也能这么自然流畅地说出。
一上午清晖阁甚是忙碌，除了各处的宫人来送礼，便是织造处的女官带着绣女来量身体尺寸，说是要做几件夏衫。梨枝现下穿的衣裳是现成的成衣，虽也能穿，但在肩胛部分和腰臀部分尺寸不是很适合，得量身订做几件。
忙碌了一上午总算能喘口气了，梨枝看着眼前的五菜一汤，小小地吸了吸鼻子。
明明之前对吃食并不在意的，但是自从那次晚上吃到了天下第一好吃的馄饨以后，她才知道以前的不在意只是因为宫人的大锅饭实在一般，而现在自己对美食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吃完午膳消了会儿食，梨枝清退了房中伺候的宫人，趴在窗前的床榻上。
她还不习惯总有人跟前跟后地伺候自己，微微叹口气，做宫女的时候羡慕这种被人伺候的生活，但现在真的被人伺候了，却反而不自在了。
皇上现在在干什么呢？今夜他会召自己侍寝吗？梨枝觉得脸上开始有些发烫，却又止不住自己的想法。
“说起来那个白芷，说是伺候过三皇子，那……会是皇后派来的人吗？”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中呢喃出声，“不可能，如果真的是，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报明来意的。”
思绪纷飞间，她的意识逐渐下沉，最后沉入到梦里。
似乎是个好梦，窗前的少女嘴角微翘，露出了个小小的笑。
*
慈宁宫中一派和谐平静，贤妃正与太后一道听戏文。
太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侧过身，道：“所以说那菡婕妤今日入住清晖阁？”
“是，姑母，要招来见见吗？”
“这有什么好见的，她不是还没侍寝？”
“我实在有些好奇嘛，皇上表哥还是第一次对女子那么好吧？”
“赵思！收起你看热闹的心，你也是皇上的嫔妃，该想想怎样得到皇上的宠爱，而不是天天在姑母这看戏！”太后板起了脸，实在不懂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女到底在想什么。
“是……”赵思收了脸上的笑，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她最是爱热闹的，只是她的太后姑母总是这个不许那个不许。
“婕妤的位份是要请安的，十五就能见到了，也不过十来天，你看看这后宫有谁和你一样，上赶着去？”
前朝请安是得每日一次的，但改朝后，皇上命礼部重新修订了宫规，规定每月十五号美人以上的妃子需到凤仪宫请安，十六号皇后带各宫主子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哀家不该因着心软将思儿养成这副模样的。”太后语气微沉，因着她的溺爱，贤妃虽聪慧过人，但在很多事情上都太过单纯，不知道人心险恶，也没有争斗之心。
“贤妃娘娘这是性子纯稚，她可最是聪明不过的人。”钱嬷嬷打着扇，习惯了太后隔三岔五这么后悔一次。
“但你我都知道，这后宫中是容不下这样的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