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更新时间:2025-12-31 22:33:16

叶兰守在灶台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

她顾不得擦,全神贯注地盯着火候。

还得收汁。要让每一块肉都裹满浓稠的汤汁,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那才叫真本事。

就在最后一把葱花撒进去,香味达到顶峰的时候——

“咣当!”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叶兰手里的锅铲一抖,差点掉进锅里。

李文才回来了。

他在外面游荡了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刚走到胡同口,就被这股钻心挠肺的肉香给勾了魂。

他本来以为是谁家过喜事,没想到香味竟然是从自家院子里飘出来的!

“兰!你……你做什么呢?”

李文才几步冲进灶房,眼镜都跑歪了。

他使劲吸着鼻子,那股馋相活像是一只闻见腥味的野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锅里那红彤彤、油汪汪的红烧肉。

满满一大锅啊!

每一块都在灯泡底下泛着油光!

“哪来的肉?”

李文才眼珠子都瞪圆了,又是震惊又是狂喜,“好啊,你个败家娘们,藏了私房钱?平时跟我哭穷说没钱买书,这会儿倒舍得买这么一大锅肉吃独食!”

他嘴上骂着,手底下却是一点不含糊,抓起桌上的空碗就要往锅里伸。

“正好,老子饿了一天了!快给我盛满,要肥的!”

“啪!”

一双筷子横空拦了过来,重重地敲在李文才的手背上。

李文才疼得一缩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兰:“你干什么?疯了?我是你男人,吃你两块肉怎么了?”

叶兰站在灶台前。

她身子单薄,被灶火映红的脸上全是汗,但那双往日里总是低垂顺从的眼睛,此刻却直直地盯着他。

她往前一步,用身体挡住了那口锅。

“这肉不是给你吃的。”

“不是给我吃的?”

李文才气笑了,伸手就要去推搡叶兰,“你是我媳妇,这锅是你烧的,这肉在咱家锅里,不是给我吃难不成是喂野汉子的?起开!别逼我动手!”

那股扑鼻的肉香早就把李文才肚子里的馋虫勾得造反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颤巍巍的肥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斯文体面。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叶兰肩膀的时候,叶兰突然抬起头,那双总是低眉顺眼的眸子里,第一次透出一股让他心惊肉跳的寒意。

“这是陆野的肉。”

这六个字,像是一道定身符。

李文才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离叶兰的肩膀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他那张因为贪婪而扭曲的脸,瞬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谁……谁的?”李文才的声音抖了一下,像是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刚才那股嚣张气焰瞬间灭了大半。

叶兰看着他这副欺软怕硬的窝囊样,心里那股恶心劲儿怎么也压不下去。

“隔壁陆野。”

她也没撒谎,这肉确实是陆野的。

叶兰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不露怯,冷冷地说道:“昨儿人家帮了忙,今儿特意拿了肉过来,说是家里没女人做饭,让我帮着给烧一锅。”

说到这,叶兰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往墙那边飘了一眼。

“人家那是杀猪的刀口钱换来的肉。李文才,你要是不怕死,尽管吃。只要你觉得自己那身皮肉比赖子结实,比那猪大骨头还要硬,这锅肉你全端走都行。”

灶房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锅里最后一点汤汁收浓时发出的“滋滋”声。

李文才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那股肉香依旧在鼻尖萦绕,可此刻闻在他鼻子里,却多了一股血腥味。

陆野。

那个连地痞流氓见了都要绕道走的煞星。

昨晚那把钉在门框上的剔骨刀,还有今天早上隔墙传来的那句“剁碎了喂狗”,再次像梦魇一样浮现在李文才的脑海里。

吃陆野的肉?

那是嫌命长了!

李文才是个典型的窝里横,对外人,特别是对陆野这种真正的狠角色,他是从骨子里发憷。

他看着那一锅色泽诱人的红烧肉,眼里的贪婪渐渐变成了恐惧。

要是让那个杀猪的知道自己偷吃了他预定的肉……

那把剔骨刀下次飞过来的地方,恐怕就不是门框,而是他的脖子了。

“晦气!”

李文才狠狠啐了一口,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猛地收回手,还在裤子上擦了擦,仿佛那锅边有什么病毒似的。

“你怎么不早说!这种野蛮人的东西,我看一眼都嫌脏!”

他退后两步,离灶台远远的,却又不甘心地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地指着叶兰骂道:“既然是帮人家做的,就赶紧送过去!别放在屋里熏人!一股子骚味!”

明明是香得让人流口水的肉味,硬是被他说成了骚味。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帮野男人做饭?叶兰,你给我记着,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扔下这句不痛不痒的狠话,李文才抓起桌上剩下的半个凉馒头,逃也似的冲出了灶房。

他不敢在屋里待着,那肉香味太折磨人了,看得见吃不着,还得提心吊胆怕隔壁杀猪的提刀杀过来。

看着李文才狼狈逃窜的背影,叶兰紧绷的肩膀这才垮了下来。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刚才要是李文才真不管不顾地抢,她一个女人家还真拦不住。

好在陆野那块金字招牌够硬,光是个名字就能把这怂包吓破胆。

叶兰找了个干净的大海碗,把锅里的红烧肉盛了出来。

满满一大碗,汤汁浓郁,肉块红亮。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来到院子里,天色已经擦黑了。

两家中间那堵土墙不高,但也有一米八九,叶兰垫着脚尖也够不着墙头。

她搬来平时用来压咸菜缸的石墩子,踩上去,这才勉强露出了半个脑袋。

隔壁院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角落里那个用竹竿搭起来的简易洗澡棚子在风中微微晃动。

“陆大哥?”

隔壁院子里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像是整桶水泼在地上的动静。

叶兰吓了一跳,踩在石墩子上的脚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她双手紧紧捧着那只大海碗,努力稳住身形,探头往墙那边看去。

月亮刚爬上树梢,惨白的光洒在陆家那乱糟糟的小院里。

陆野正站在井台边上。

他没穿上衣,那件被汗水浸透的黑工装背心不知扔哪去了。

宽阔的脊背上挂满了水珠,顺着那道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腰的狰狞刀疤往下滚。

这天儿虽说是夏末,可井水凉得扎骨头。

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手里提着个铁皮桶,又是满满一桶冷水,兜头浇下。

水花四溅,那身古铜色的皮肉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紧绷、舒展,充满了野蛮的力量感。

叶兰看得脸上一热,下意识想缩回脑袋,可手里的碗太烫,那股红烧肉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提醒着她这趟来的目的。

“那个……陆大哥?”她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