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赵明月伸手就去解绑在顾青手腕上的布条,那布条撕得粗糙,结打得又死,她越是着急,指尖就越是不听使唤。
就在她刚把顾青嘴里的布团扯出来时,玉米地外围,“哗啦”一声,燃起了一片火光。
“在那边!”
一声大喊,无数举着火把的村民和知青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这片小小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火光映照下,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赵明月正和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待在一起,男人手腕上还缠着半解的布条。
这场景,任谁看了都得想歪。
空气死寂了一瞬,随即炸开了锅。
赵明月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知道,这下完了。就算她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果然,她和顾青被粗暴地推搡着,一路押到了大队部的晒谷场上,被迫跪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村民们的唾沫星子几乎能把她淹死。
“真没看出来啊,平时安安静静的,背地里这么不检点!”
“她不是跟沈知青好着吗?怎么又跟这个姓顾的搞到一块儿去了?这叫什么?脚踩两条船?”
“啧啧,伤风败俗!真是丢我们红河村的脸!”
李队长黑着一张脸,手里的烟杆子重重往地上一磕:“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明月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她拼命摇头:“不是的!队长,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到玉米地就看见顾青同志被绑着,我帮他松绑,你们就来了!”
“你撒谎!”林淼淼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抱着胳膊,眼神里全是鄙夷和痛快,“都被人堵在玉米地里了,还嘴硬?你倒是说说,大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去玉米地干什么?我们可都在屋里睡觉呢!”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赵明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哭喊道:“是沈长风!是沈长风给我的纸条,让我去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人群里的沈长风脸色一变,立刻站出来,满脸震惊和无辜:“赵明月,你......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今天晚上一直在李队长家,跟队长和几个同学商量秋收灌溉的事,根本没离开过!”
“对,我们可以作证,沈长风同志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旁边的几个知青立刻附和。
李队长也点了点头:“没错。”
“我有证据!”赵明月急得快疯了,“我有那张纸条的!”
她慌忙去摸自己的口袋,可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那张要了她命的纸条,看完后被她随手扔进了灶膛,早就化成灰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林淼淼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我看啊,赵明月和长风谈对象这事,长风才是受害者!他一个城里来的读书人,单纯善良,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肯定是赵明月看长风要考大学了,怕被甩,就故意勾引他。你们想啊,一个能半夜三更跟别的男人在玉米地里厮混的女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三言两语,就把沈长风从“乱搞男女关系”的泥潭里摘了出来,塑造成了一个被乡下野丫头蒙骗的无辜青年。
人群的风向瞬间变了,看向沈长风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赵明月彻底绝望了,她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那个她爱了半年,此刻却干净得像个圣人的男人。
“沈长风......你帮帮我......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沈长风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他只要说一句话,说相信赵明月,请求队长彻查,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
就在这时,林淼淼又凉飕飕地开口了:“清楚?长风能清楚什么?倒是前几天,我亲眼看见,顾青同志偷偷塞了个窝窝头给你。光天化日之下就私相授受,谁知道你们背地里早就勾搭到什么地步了!”
沈长风准备说出口的话,猛地卡在了喉咙里。
窝窝头?
他想起赵明月饿晕那天,自己选择了林淼淼。原来,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另一个男人伸出了手。
一股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羞愤的情绪涌上心头,将他最后那点良知彻底吞没。
他移开了视线,选择了沉默。
那一眼的躲闪,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捅进了赵明月的心脏。
她不哭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碎成了粉末。
她知道等待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轻则被批斗游街,赶出村子,重则......浸猪笼。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直沉默跪着的顾青,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响亮,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在地上。
“这件事,跟赵明月同志没关系。”
他抬起头,黝黑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坚毅,目光直视着李队长。
“是我干的。是我觊觎赵明月同志,写了假信把她骗到玉米地,想......想对她图谋不轨!她是为了自保才抓伤我的!从头到尾,她都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