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残阳彻底沉入墨色的海平线,只留下天边一抹淤血般的暗红。海风裹挟着硝烟、血腥和咸腥的气息,吹拂着滨海市西郊那片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悬崖海岸。焦黑的坑洞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扭曲的钢筋和冻结的浪花碎块散落一地,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神魔乱舞的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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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市·市刑警支队·询问室**

惨白的日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玉华婷局促地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身上裹着保强临时找来的警用多功能外套,遮住了被划破的蒙古袍。她双手捧着一杯热水,指尖依旧冰凉,微微颤抖。水汽氤氲,模糊了她苍白的小脸和那双惊魂未定、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

保强坐在桌子对面,没有穿制服外套,只穿着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面前摊开一个记事本,笔尖悬停,神情严肃而克制。Rider(秦良玉)并未显形,但那股沉稳如山岳、带着沙场铁血气息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屏障,萦绕在询问室周围,让玉华婷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却又因为其源头是英灵而非人类,更添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玉华婷,”保强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缓,带着职业性的沉稳,“不用紧张。我叫保强,是市局的警察。你能再具体说说,你是怎么出现在那片悬崖上的吗?还有…那个穿着古装、会用冰的女人?”他避开了“英灵”、“Archer”这样的词汇,尽量用普通人能理解的方式询问。

玉华婷的手指收紧,杯中的热水漾出几滴,烫得她微微一缩。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草原口音:“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的…前一秒我还在草原的毡房旁边,然后…然后就好像掉进了一个冰冷的漩涡里,天旋地转…再睁眼,就在海边了…看到那个…那个冰做的宫殿,还有那个…那个像山一样大的怪物…”她回忆起Berserker那恐怖的身影和咆哮,身体不由自主地又抖了一下。

“那个女人…她…”玉华婷的眼神变得复杂,恐惧中混杂着一种被欺骗的冰冷,“她叫Archer…是她把我带过去的…她说…说要‘净化’那个怪物…还有…还有…”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还有‘背叛者’…包括我…”

“净化?背叛者?”保强眉头紧锁,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她为什么要净化你?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玉华婷猛地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委屈和愤怒,“我父亲是被包工头害死的!我只是想…想知道真相!她…她好像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背叛,需要彻底清洗…她把我召唤出来,可能…可能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件工具…”她用力抹了把眼泪,手腕上仅剩两道、边缘略显模糊的令咒在灯光下微微反光。最后那道强制命令的灼痛感仿佛还残留着。

保强沉默地看着她。少女的叙述颠三倒四,充满了超现实的荒诞,但那份恐惧、委屈和刚刚萌芽的愤怒却无比真实。结合之前“天网”提供的模糊信息和现场那冰封地狱的景象,他基本能拼凑出大概:一个拥有强大空间转移能力的冰冷英灵,一个被卷入其中、命运悲惨的年轻御主。Archer的危险性毋庸置疑,她对自身御主的态度也极其恶劣。

“她还在吗?Archer?”保强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角落的阴影。他能感觉到Rider的警惕在提升。

玉华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神惊恐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仿佛害怕那个清冷的身影随时会从空气中凝结出来。“我…我不知道…从海边逃出来,被您带上车,一直到这里…我都没感觉到她…但她肯定还在附近…”她声音颤抖,“她…她说过要净化我…她不会放过我的…”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冰针,极其短暂地刺入了询问室!目标并非保强,而是直指玉华婷的灵魂深处!

*“背叛的怯懦者…汝以为…凡尘的囚笼…能庇护汝几时?”*

Archer(嫦娥)那空灵飘渺、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直接在玉华婷脑海中响起!冰冷、漠然,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啊!”玉华婷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的水杯“哐当”摔在地上,热水四溅!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惊恐地抱住头,蜷缩到椅子里,“她!她来了!她就在这里!”

保强瞬间站起,肌肉紧绷,右手下意识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虽然看不见也感知不到具体的灵基位置,但一股被毒蛇盯上的寒意瞬间掠过脊背!Rider的意念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沙场煞气在房间内弥漫开来,白杆长枪的虚影仿佛在保强身侧一闪而逝。

“冷静!玉华婷!看着我!”保强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试图稳住少女崩溃的情绪,“她不敢在这里动手!”

他目光如电,扫视着询问室的每一个角落,声音提高,带着警告的意味,既是对可能隐匿的Archer,也是说给玉华婷听:“这里是滨海市警察局!是国家执法机关!无论她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行凶,就是公然对抗国家机器!对抗维持秩序的规则!Ruler阁下绝不会坐视不理!”他刻意强调了“Ruler”和“规则”,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力的威慑。

保强的话如同定心丸。玉华婷虽然依旧瑟瑟发抖,但保强那沉稳如山的身影和“国家机器”、“Ruler”这样的字眼,让她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她停止了尖叫,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流淌。

那股冰冷的意念沉寂了下去。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但房间内残留的那一丝几乎将灵魂冻结的寒意,证明它曾真实存在过。Archer并未离去,她如同隐藏在月光下的猎手,在等待机会,等待玉华婷离开这暂时的庇护所。保强的话戳中了她的顾忌——Ruler的存在,以及凡俗秩序背后的力量,确实是她需要考量的因素。在警察局内直接动手,风险太大。

保强松了口气,后背也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弯腰捡起摔坏的水杯,重新给玉华婷倒了一杯温水。“今晚你先留在这里。我会安排女警员陪着你,就在局里的休息室。这里…相对安全。”他做出了决定。保护公民安全是他的职责,无论这公民卷入了何等离奇的事件。同时,他也需要看住这个关键人物,了解更多关于Archer和其他御主的信息。

玉华婷抱着新递过来的水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微弱暖意,看着保强坚定而可靠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说:“谢谢…谢谢您,保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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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滨·崖上小屋·门前**

夜色已深,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永不停歇的韵律。宋佳心坐在书桌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沉浸在写作中。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不是文档,而是“天网”情报库的加密界面。她正专注地梳理着下午从官方资料和加密库中挖掘出的、关于父母当年惨案的零碎信息——那几个包工头的名字、他们背后若隐若现的利益网络、以及其中一个叫“赵黑皮”的家伙近期似乎在滨海市西港区活动的情报。

手腕上的令咒微微发烫,如同脉搏的跳动。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脚下那片浓重的影子。Assassin(专诸)就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也像一把藏在鞘中的致命凶器。下午悬崖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余波,她通过契约的微弱联系和“天网”的紧急警报也感知到了冰山一角。这让她更加紧迫地意识到,时间不多了,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咚咚咚。”

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宋佳心的沉思。在这寂静的夜晚,海涛声中突兀的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

她心头一紧,瞬间警惕起来。这个地方很偏僻,除了偶尔的邮差,很少有人会来,更别说这么晚了。她迅速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保持得不错,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外面罩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羊绒大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微笑,手里拿着一个印有“滨海市特别事务协调办公室”字样的黑色公文包。整个人看起来儒雅、干练,充满了体制内高级官员的沉稳气质。

“宋佳心女士,您好。”门外的男人声音温和,透过门板清晰地传来,“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是‘特别事务协调办公室’的副主任,王守仁。关于您目前所卷入的特殊事件,以及今天下午发生在西郊沿海区域的异常能量波动,我们需要与您进行一些必要的沟通和信息更新。”

王守仁?协调办公室副主任?宋佳心眉头微蹙。下午“官方”确实派人来过,送来了腕表和资料,但那只是个普通的协调员。副主任亲自登门?还是在深夜?这规格似乎有点高得反常。而且,对方身上那股过于完美的“官方”气质,隐隐让她觉得有点…刻意?

她并未放松警惕,也没有开门。“王主任?有什么事不能通过通讯器说吗?”她指了指手腕上那个黑色的腕表,“下午的协调员说,有紧急情况可以通过这个联系。”

门外的“王守仁”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显得十分耐心:“通讯器主要用于紧急联络和基础信息查询。一些更敏感、更重要的实时动态和分析报告,出于安全保密考虑,还是需要面对面交接,并且需要您签署新的保密附件。这也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宋女士。毕竟,下午的战斗…您应该也有所感知,形势比我们预想的要严峻得多。”他轻轻拍了拍公文包,“这里面有关于其他几位‘参与者’的最新评估,尤其是今天下午造成巨大破坏的两位…相信对您判断局势很有帮助。”

其他参与者的最新评估?宋佳心的心跳微微加速。这正是她迫切需要的信息!尤其是那个能召唤冰封宫殿和恐怖魔神的御主!如果能提前知道他们的能力和弱点…

然而,就在她心思微动之际,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意念,如同最细微的电流,瞬间从她脚下的影子传递上来,直接刺入她的脑海!没有言语,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警惕与杀意!是Assassin!

这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宋佳心那一丝动摇。Assassin的感知绝不会错!这个自称“王守仁”的人,有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王主任,感谢您的好意。不过这么晚了,我有些不方便。资料可以明天送到协调办公室指定的安全点,我会去签收。或者,您现在可以通过加密信道发给我电子版。”

门外的王富贵(伪装者)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小说家警惕性这么高。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宋女士,我能理解您的谨慎。但有些信息,尤其是涉及其他‘高危个体’实时位置的情报,是绝不能通过任何电子渠道传输的,风险太大。我也是为了您的绝对安全考虑,才亲自跑这一趟。”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低,显得更加推心置腹,“据我们可靠情报,今天下午制造混乱的其中一位御主,其能力极其危险且…似乎对您这样的年轻女性有特殊的‘兴趣’。我们需要尽快为您制定保护方案。”

特殊的“兴趣”?宋佳心心中冷笑。这恐吓的手段也太拙劣了。但她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点——对方提到了“实时位置”?这更像是一个诱饵。

“哦?是吗?”宋佳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紧张,“那…那真是太可怕了。不过王主任,您能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具体住址的吗?下午来的协调员,好像只登记了我的紧急联络方式。”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刁钻。按照“官方”的规则,为了最大限度保护御主隐私和安全,除了初次接触的协调员和最高级别的“司辰”,其他人员不应该知道御主的确切位置。

门外的王富贵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他没想到对方会抓住这个细节。但他反应极快,笑容不变:“宋女士果然细心。您的住址信息属于最高保密等级,由‘司辰’阁下直接授权,只有极少数负责您安全的专员才能调阅。我这次来,也是得到了司辰阁下的特批。”他巧妙地抬出了“司辰”这个最高代号。

然而,他话音刚落,宋佳心脚下的影子,那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变得更加凝实、锐利!Assassin的警告提升到了最高级别!对方在撒谎!“司辰”绝不会轻易授权,更不会让一个“副主任”深夜独自登门!

宋佳心彻底确定了。门外这个人,是假的!是敌人!很可能是其他御主派来试探甚至刺杀她的!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辛苦王主任了。”宋佳心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太安全。这样吧,请您稍等片刻,我换件衣服,顺便…给我的‘保镖’打个招呼,让他也准备一下。毕竟,您也知道,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在这种时候,总得找个可靠的依靠,对吧?”她刻意加重了“保镖”两个字。

门外的王富贵脸色终于微微一变。他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戏谑和笃定。“保镖”?是指她的英灵?那个一直没有显露痕迹的Assassin?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伪装很可能已经被识破了!继续僵持下去毫无意义,反而可能陷入被动!

“呵呵,宋女士说笑了。”王富贵干笑两声,迅速恢复了镇定,“既然您有所顾虑,那就不打扰了。资料我会放在门口的信箱里。请您务必尽快查阅,注意安全。”他果断选择了撤退,没有半分犹豫。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夜色的海风中。

宋佳心屏住呼吸,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心脏狂跳不止,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好险!如果不是Assassin那及时的、冰冷的警告…她简直不敢想象开门后会是什么后果。

“Assassin…”她对着脚下的影子,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谢…谢谢你。”

影子沉寂了片刻。那个平静无波的声音才在她脑中响起:

*“宴席未开,主客岂能缺席。此獠气息贪婪,隐有血煞缠绕,非善类。当警惕。”*

专诸的提醒依旧简洁冰冷,却让宋佳心感到一丝奇特的安心。她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圣杯战争的黑暗,已经蔓延到了她的门前。那个伪装成“王守仁”的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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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悬崖废墟·焦土边缘**

月光惨淡,勉强照亮这片被蹂躏得如同月球表面的战场。巨大的坑洞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扭曲的钢筋像垂死的触手伸向夜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铁锈味和尚未散尽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Berserker血液的味道)。

“哐当!哗啦!”

金属撞击和重物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废墟的死寂。在靠近公路的一片相对“平整”的焦黑土地上,两个身影正如同野兽般扭打在一起!

白拜满脸是血,额头被打破,鲜血糊住了左眼,右眼也肿得只剩一条缝。他身上的外卖服早已成了破布条,露出下面青紫交加的皮肉。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双手死死抓着一根沉重的、沾着血迹和泥土的修车扳手,用尽全身力气,一次又一次地朝着身下的人影砸去!每一次砸落,都带着绝望的疯狂和刚刚觉醒的、最原始的愤怒!

被他压在身下的,正是李晓!这位昔日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人民教师,此刻比白拜更加狼狈不堪。金丝眼镜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露出下面一双布满血丝、完全失去理智、只剩下疯狂和怨毒的浑浊眼睛!他脸上被扳手砸开了花,鼻梁塌陷,嘴唇破裂,牙齿也掉了几颗,混合着泥土和血沫。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仅存的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把锋利的美工刀,如同毒蛇的信子,疯狂地、徒劳地朝着白拜的腰腹、手臂乱捅乱划!刀刃在白拜的手臂和肋下留下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伪君子!畜生!去死!去死啊!”白拜嘶吼着,扳手带着风声再次狠狠砸在李晓格挡的左臂上!清晰的骨裂声响起!李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左手瞬间软塌下去,美工刀也脱手飞出!

“呃啊——!!”剧痛让李晓的疯狂更加歇斯底里!他仅存的右手不顾一切地抓向白拜的脸,手指抠向他的眼睛!

白拜猛地偏头,李晓的指甲在他脸颊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剧痛和死亡的恐惧彻底激发了白拜骨子里的凶性!“啊——!”他狂吼一声,丢开扳手,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掐住了李晓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去!他要掐死这个疯子!

李晓眼球暴突,舌头伸了出来,仅存的右手徒劳地拍打着白拜的手臂,双腿乱蹬,发出“嗬嗬”的窒息声。泥土和血沫沾满了他的脸,狰狞如同恶鬼。

而就在距离这两人疯狂厮杀的十几米外,另一场战斗也在无声地进行着,却散发着更加致命和令人窒息的气息。

Saber(李白)手持他那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剑身并未出鞘。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醉意和疏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失望的凝重。他身形飘忽,如同鬼魅,在破碎的瓦砾和扭曲的钢筋间极速移动,每一次落脚都轻盈无声。他的对手,是Caster(孔子)!

孔子并未实体化显形。无数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竹简虚影,如同拥有生命的屏障,在李晓和白拜周围的空间急速穿梭、旋转、组合!这些竹简并非实体,却蕴含着浩瀚的“礼”与“法”的规则之力!每当李白的剑鞘(他并未拔剑)带着凌厉的劲风,试图切入战团分开那对以命相搏的凡人时,就会有数片甚至数十片竹简瞬间在他面前组合成一面半透明的金色光盾!

“砰!”“嗡!”

剑鞘狠狠撞在光盾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光盾剧烈荡漾,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上面的古篆字光芒流转,将李白蕴含的力量巧妙地化解、引导开!巨大的反震力让李白也不得不后退半步,卸去力道。那光盾看似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更带着一股宏大的、不容亵渎的意志,如同天理昭彰,让任何试图“逾矩”的行为都受到压制!

“Caster!”李白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在废墟中响起,清朗却冰冷,“汝号称‘万世师表’,教化众生!如今汝之御主已堕入魔道,行凶杀人!汝不加以规劝制止,反而阻吾救人?!此乃何理?岂非助纣为虐?!”

竹简虚影无声地旋转着,孔子的声音平和而极具穿透力,直接在李白意识中响起,如同暮鼓晨钟:

**“子曰:‘不教而诛谓之虐。’ 此二人之怨,源于心魔,起于凡尘。吾若强行干预,以力破之,非但难解其怨,反添新仇,与‘虐’何异?此非吾‘教化’之道。”**

“教化?!”李白怒极反笑,身影一晃,再次尝试从另一个刁钻角度切入,剑鞘如毒龙出洞,直刺李晓持刀的右手腕!然而,又是一片密集的竹简瞬间在他剑路前方组合成墙!

“砰!”

再次无功而返!

“好一个‘不教而诛谓之虐’!”李白的声音充满了讥讽,“汝之御主已行‘诛’之事!若非那少年(白拜)尚有几分血性,此刻早已命丧黄泉!汝坐视其行凶而不阻,待其酿成大祸,再行‘诛’之,岂非更加虚伪?!汝之‘礼法’,不过是束缚善者、纵容恶徒的枷锁!”

孔子的意念沉默了一瞬,竹简的光芒似乎也微微黯淡了一丝。他能感受到白拜那绝望的愤怒和李晓彻底崩坏的疯狂。圣人的箴言,在如此赤裸裸的、源于人性最底层的暴戾与求生欲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并非不想阻止,而是…他悲哀地发现,对于李晓这样内心扭曲到极致、又被圣杯战争彻底摧毁了精神防线的存在,他的“教化”之力,竟无从下手!强行干预,只会引发更剧烈的反噬,甚至可能伤及无辜的白拜。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下方的生死搏杀已至终局!

“呃…呃…”李晓被白拜死死掐住脖子,脸色由涨红转为青紫,眼白上翻,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白拜也几乎到了极限,失血过多让他眼前发黑,手臂酸软无力,但那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狠劲支撑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住手!!!”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骤然在废墟边缘炸响!刺目的车灯撕裂了夜色,一辆警车急刹停下!保强如同猎豹般冲出车门,手中的强光手电瞬间锁定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他身后,Rider(秦良玉)的身影瞬间凝实,白杆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寒芒闪烁,一股铁血的威压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

保强的怒吼和突然出现的警车灯光,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白拜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他掐着李晓脖子的双手猛地一松,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干,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焦土上,失去了意识。

而李晓,在脖子骤然一松、空气涌入肺部的瞬间,也因剧痛、窒息和彻底的精神崩溃,脑袋一歪,同样昏死过去。他的右手,还保持着向前抓挠的姿势,距离白拜的脸只有几寸之遥。

废墟之上,只剩下惨淡的月光,呼啸的海风,以及两个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凡人。Saber(李白)看着倒下的白拜,又看了看保强和严阵以待的Rider,最终将目光投向那片缓缓收敛光芒的竹简虚影,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身影缓缓变淡消失。Caster(孔子)的竹简也无声地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沉重的死寂。

圣杯战争的双面,神魔的伟力与凡尘的卑劣,在这一刻,于这片焦黑的废墟之上,交织成一幅残酷而讽刺的血色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