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伦敦东区,克莱尔家阁楼 - 夜晚**

硝烟与魔力激荡的微尘尚未完全散去,冰冷的风从破碎的窗户倒灌进来,卷动着散落在地上的素描纸页和玻璃碎片。爱丽丝·克莱尔跌坐在地毯上,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湛蓝的眼眸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惊魂未定和茫然。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个悬浮在空中的粉色身影——爱莉希雅周身萦绕着尚未完全消散的、如同水晶花瓣般绚丽的粉色光晕,脸上惯常的甜美笑容被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取代,湛蓝的眼眸穿透弥漫的烟尘,锐利地锁定着远方狙击手消失的方向。

楼下传来父母惊恐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正快速向阁楼冲来。

“爱丽丝酱~没事了哦~♪”爱莉希雅的声音瞬间切换回熟悉的空灵与温柔,她转过身,对着地上的爱丽丝绽放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灿烂笑容,仿佛刚才那冻结空气的杀意从未存在过。她轻盈地落到爱丽丝身边,伸出手,“来,快起来~让爸爸妈妈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们会更担心的哦!”

爱丽丝下意识地抓住爱莉希雅温暖的手,被轻轻拉了起来。她的小手还在微微发抖。“爱莉希雅小姐…刚才…那是…”

“嘘~”爱莉希雅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俏皮的噤声动作,“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已经解决啦!现在,让我们先处理一下热情的观众~”她对着爱丽丝眨了眨眼,身影瞬间变得模糊透明,再次进入认知干涉的隐匿状态。

几乎同时,阁楼的门被猛地推开!

“爱丽丝!我的宝贝!你没事吧?!”爱丽丝的母亲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一眼看到破碎的窗户和满地的狼藉,吓得几乎晕厥。父亲紧随其后,看到女儿似乎没有受伤,才稍微松了口气,但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和愤怒。

“爸爸!妈妈!”爱丽丝扑进母亲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温暖和母亲剧烈的心跳,才觉得刚才那濒死的冰冷感稍稍退去,“我…我没事!就是…窗户好像…突然炸了…”她按照爱莉希雅的嘱咐,努力编着蹩脚的借口,小脸因为撒谎而微微发红。

“炸了?好好的窗户怎么会炸?!”父亲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眉头紧锁,“是不是有贼?还是…煤气管道?”他试图用合理的解释安抚妻女,但眼前的景象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可…可能是风太大?”爱丽丝的声音细若蚊呐,自己都不太信。

“风?这…”母亲紧紧抱着女儿,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破碎的窗户,忧心忡忡,“不行,这太危险了!今晚你跟爸爸妈妈睡楼下!明天就找人把窗户修好,不,把整个阁楼都检查一遍!”她不由分说地拉着爱丽丝就要下楼。

就在这时,楼下大门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一个女孩虚弱到极点的声音:“有…有人吗…求求…开门…”

爱丽丝的父母又是一惊,父亲立刻警觉地示意母女俩留在原地,自己快步下楼查看。

卡珊德拉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敲响了克莱尔家的大门。被芽衣以超越常理的速度拖拽着狂奔至此,本就重伤虚弱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她瘫倒在冰冷的台阶上,深棕色的长发被冷汗浸透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和浓重的血腥味。芽衣如同沉默的守护者,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赤红的龙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认Assassin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

大门打开一条缝,爱丽丝父亲警惕的脸出现在门后。看到台阶上奄奄一息的陌生少女和她身后那个穿着奇异铠甲、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紫发女子(芽衣),他吓了一跳:“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危险…刚才…狙杀…”卡珊德拉努力抬起手,指向阁楼的方向,声音破碎不堪,“快…让她们…躲起来…”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从嘴角溢出。

爱丽丝的父亲脸色大变!狙杀?!联想到楼上刚刚发生的诡异爆炸和破碎的窗户,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眼前这两个人…难道和刚才的袭击有关?是她们引来的?还是…她们是来警告的?

“爸爸!”爱丽丝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她和母亲也跟了下来,看到门口的场景,爱丽丝惊讶地捂住了嘴:“啊!是…是刚才在门外喊的姐姐!”

“她们认识?”母亲更加惊疑不定。

“嗯…就是这位姐姐喊了之后…窗户才…”爱丽丝小声说道。

“进来!”爱丽丝的父亲当机立断,一把拉开大门。不管这两个人是什么来路,让一个看起来随时会死掉的少女倒在自家门口,他做不到。而且,她们似乎知道些什么。

芽衣没有任何犹豫,弯腰抱起几乎失去意识的卡珊德拉,迈步走进了温暖的客厅。她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生硬,但足够稳定。冰冷的律者装甲和周身尚未散尽的细微电弧与这温馨的居家环境格格不入,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把她放到沙发上!老婆,快拿毯子和温水!”父亲指挥着,一边警惕地打量着芽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刚才的爆炸和狙杀…是怎么回事?”

芽衣将卡珊德拉放在柔软的沙发上,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矗立的紫色雷霆雕像,赤红的瞳孔扫过这陌生而脆弱的家庭环境,最终落在爱丽丝身上。她认出了这个金发少女,就是Archer拼死守护的御主。

“哎呀呀~真是热闹呢~♪”一个欢快空灵的声音突兀地在客厅响起。

在爱丽丝父母惊愕的目光中,爱莉希雅的身影如同从光中凝聚,俏生生地出现在爱丽丝身边。粉色的长发,尖尖的妖精耳,华丽得不似凡人的裙甲,脸上带着足以驱散阴霾的甜美笑容。

“爸爸,妈妈,别害怕!这位是爱莉希雅小姐!是我的…呃…朋友!”爱丽丝赶紧介绍,小脸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泛红,“刚才就是她保护了我!”

“朋…朋友?”母亲看着爱莉希雅那明显非人的样貌,又看看沙发上奄奄一息的陌生少女和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紫发女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爱莉希雅却毫不在意,轻盈地走到沙发边,俯身看着蜷缩在毯子里、因为寒冷和疼痛而瑟瑟发抖的卡珊德拉,湛蓝的眼眸中充满了温柔的关切:“可怜的孩子,伤得不轻呢。别担心,在这里很安全哦~♪”她伸出手指,指尖凝聚出一点温暖柔和的粉色光粒,轻轻点在卡珊德拉的额头上。

光粒融入的瞬间,卡珊德拉剧烈的咳嗽奇迹般地平息了,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深入骨髓的寒意似乎被一股暖流驱散,让她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这是…”爱丽丝的母亲惊讶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一点小小的‘魔法’~帮助她舒服一点。”爱莉希雅俏皮地眨眨眼,然后转向芽衣,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仿佛重逢故友般的喜悦,“还有这位…啊!雷电芽衣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呢!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没关系!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棒了!♪”

芽衣赤红的龙瞳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和困惑。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粉色的、气息强大的Archer。但对方那熟稔的语气和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仿佛沉淀了漫长时光的亲切与喜悦,让她冰冷的心湖泛起了一丝难以理解的涟漪。她沉默着,没有回应,只是警惕地审视着爱莉希雅。

爱莉希雅似乎毫不在意芽衣的沉默,她双手合十,湛蓝的眼眸如同盛满了星光,专注地凝视着芽衣,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芽衣小姐果然还是这么帅气呢!这身铠甲,这凛然的眼神…啊!为了保护重要的御主而战斗的姿态,真是像夜空中最璀璨的雷霆一样耀眼!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呢!♪”她的语气充满了真诚的赞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说着说着,爱莉希雅的眼眶竟然微微泛红,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下来。“啊呀…真是的…”她有些慌乱地用手指抹去泪水,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那笑容里却多了一丝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伤,“看到芽衣小姐这么努力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呢…那个时候,你也是这样,为了守护大家而拼命…”

芽衣彻底愣住了。那双赤红的龙瞳中,冰冷的漠然被强烈的困惑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触动所取代。这个强大的、陌生的Archer,为什么会对她流露出如此深刻的感情?那滴眼泪,那份悲伤,真实得让她感到一丝…心慌?她习惯于用冰冷的理性面对一切,但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感,却让她坚固的“决意之壳”产生了一丝动摇。

“你…认识我?”芽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打破了沉默。这是她进入这个屋子后说的第一句话。

“嗯~当然认识!”爱莉希雅立刻用力点头,脸上的悲伤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重新被明媚的笑容取代,“芽衣就是芽衣呀!是那个温柔又强大,为了重要之人可以付出一切的雷电芽衣!♪ 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间,爱莉希雅都认得出来哦!”她的语气带着孩子气的笃定和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

芽衣看着爱莉希雅那毫无阴霾的笑容和眼中纯粹的信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习惯了被警惕、被恐惧、甚至被憎恨,但这种毫无保留的、仿佛阳光般温暖的亲近和信任,让她感到陌生而…无所适从。她下意识地避开了爱莉希雅过于灼热的目光,视线落在沙发上虚弱的卡珊德拉身上,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她的伤…需要静养。”

“啊,对!”爱莉希雅仿佛才想起正事,她转向爱丽丝的父母,脸上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甜美笑容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恳求,“叔叔阿姨,这位卡珊德拉妹妹伤得很重,外面又那么危险…能不能让她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呢?我保证,我们会很安静,不会打扰到你们的!而且,有我和芽衣在,这里绝对是最安全的地方哦!♪”

爱丽丝也赶紧帮腔:“爸爸妈妈!求求你们了!刚才要不是这位姐姐在外面喊,我可能就…就…”她想起那颗致命的子弹,小脸又白了。

爱丽丝的父母看着沙发上气息奄奄的少女,再看看一脸期盼的女儿,以及那两个神秘而强大的女子(尽管其中一个冷得像冰块),最终,善良的本性压过了恐惧和疑虑。母亲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好吧…让她留下吧。我去拿些干净的毛巾和热水。”父亲也沉默地点点头,算是默许,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

“太好了!谢谢叔叔阿姨!你们真是像天使一样善良呢!♪”爱莉希雅开心地拍手,然后俏皮地对芽衣和卡珊德拉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温暖的灯光下,热茶的氤氲香气驱散了一些血腥和硝烟的味道。卡珊德拉裹着干净的毯子,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上,喝了几口爱丽丝母亲端来的温水,感觉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她偷偷打量着这个温馨而陌生的客厅,看着爱丽丝依偎在母亲身边小声说话,看着爱莉希雅像只快乐的粉色蝴蝶,用她那仿佛能点亮一切阴霾的声音和笑容活跃着气氛,甚至试图用俏皮话逗弄那个始终冷着脸的Rider(虽然收效甚微)。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自卑和酸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卡珊德拉。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天堂的污秽幽灵,与这里的温暖、光明、纯真格格不入。自己浑身是伤,散发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而她们…她们拥有她曾经向往却永远失去的一切。

“为什么…”卡珊德拉的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的沙哑,打破了客厅里暂时的宁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她低着头,深棕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苍白的脸,肩膀微微颤抖:“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让我…待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压抑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我…我只是个累赘…一个连未来都看不到的废物…一个注定要死的病人…”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深陷的眼窝中充满了痛苦和自我厌弃:“你们看啊!我什么都做不好!我的‘预言’只能看到一片空白!我的身体像破布一样!我活着就是别人的负担!玛丽说得对…我就是个废物!一个只会带来不幸的废物!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只剩下绝望的抽泣,“…根本就不配活着…更不配…待在这么温暖的地方…”

客厅里一片寂静。爱丽丝的父母面露不忍和困惑。芽衣眉头紧锁,赤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爱丽丝湛蓝的眼眸中也盈满了泪水,为卡珊德拉话语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而心痛。

爱莉希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走到卡珊德拉面前,蹲下身,双手轻轻捧起卡珊德拉满是泪水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爱莉希雅湛蓝的眼眸如同最深邃宁静的海洋,里面没有怜悯,没有施舍,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温暖的包容。

“卡珊德拉妹妹,”爱莉希雅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教堂的晨钟,敲打在卡珊德拉破碎的心上,“看着我的眼睛。”

卡珊德拉被迫看着那双仿佛蕴藏着整个星空的眼眸,里面的悲伤和绝望似乎被那光芒微微驱散。

“你说你的预言里只有空白?”爱莉希雅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空白…难道不是最美好的画布吗?”

卡珊德拉愣住了。

“你看不到未来,不是因为你不配拥有未来。”爱莉希雅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水,指尖温暖而柔软,“恰恰相反,亲爱的。那意味着,你的未来拥有着无限的可能!它还没有被任何既定的轨迹所束缚,没有被任何残酷的命运所书写!它正等着你,等着你亲手去描绘上最绚丽的色彩!♪”

“可是…我注定…”

“没有什么‘注定’!”爱莉希雅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所谓的‘注定’,不过是软弱者为自己寻找的借口,是胆怯者画地为牢的囚笼!卡莲曾经也认为自己注定要背负沉重的十字架…芽衣也曾认为自己注定要孤身一人踏上黑暗的征途…”她的话语如同利剑,刺穿了卡珊德拉自我构筑的绝望壁垒,“但她们都没有屈服!她们用勇气和信念,在看似注定的绝路上,开辟出了新的道路!她们证明了,‘注定’是可以被打破的!”

爱莉希雅捧着她的脸,脸上绽放出如同太阳般温暖耀眼的笑容:“卡珊德拉,你才不是什么废物!你是一个如此特别、如此勇敢的女孩子!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线’,你能感知到危险的临近,你甚至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冲进危险里发出警告!这份善良,这份勇气,比任何强大的魔术都要珍贵!都要闪耀!♪”

“我…”卡珊德拉被爱莉希雅话语中那炽热的力量震撼了,泪水依旧在流,但眼神中那死寂的灰暗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一点微光。

“所以,抬起头来,可爱的女孩子!”爱莉希雅的声音带着鼓励和期待,“不要被那片‘空白’吓倒!把它当作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你的未来,由你自己执笔!用你的善良,用你的勇气,去画下属于你自己的、最精彩的故事!爱莉希雅相信,那一定会是一个…非常非常美好的故事哦!♪”

卡珊德拉呆呆地看着爱莉希雅,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鼓励,感受着她话语中那仿佛能融化坚冰的温暖力量。一股强烈的酸楚和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弱的暖流在她冰冷死寂的心湖中激烈碰撞。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泪水更加汹涌地流淌。但这一次,泪水似乎不再仅仅是绝望的宣泄,而是某种沉重枷锁被打破后,混杂着痛楚和一丝微弱希冀的释放。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毯子,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

**伦敦南区,夜晚的街道 - 同一时间**

与克莱尔家阁楼内交织着绝望与救赎的沉重氛围截然不同,伦敦南区的街道在夜晚呈现出一种混杂着市井气息与疏离感的景象。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五光十色的倒影,行色匆匆的路人裹紧外套抵御着寒意,酒吧里传来隐约的音乐和喧闹声。

里斯·佩恩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捡来的草茎,双手插在连帽衫的口袋里,脚步轻快得像只出来撒欢的小狗。他灰色的头发在夜风中乱翘,脸上带着百无聊赖的表情。“唉,Lancer小姐,真的好无聊啊…天天躲在那破地道里,感觉身上都要长蘑菇了!”他对着身边如同幽灵般无声悬浮的羽兔抱怨道,“我们出来逛逛嘛!你看,那边好像有夜市!说不定有超好吃的炸鱼薯条!”

羽兔悬浮在他身侧寸许之处,肩头的十字星环散发着柔和而恒定的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她赤红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喧嚣的人群、闪烁的霓虹、幽深的小巷。无数纤细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蛛网,无声无息地从她的星环中蔓延出去,融入空气、附着在墙壁、甚至悄然缠绕在行人的衣角上。这些光丝构成了一个覆盖范围极广的、精密的感知网络,将周围数条街道内的能量波动、空间异动、甚至是某些特定气息(如崩坏能、虚数能量)都纳入她的监控之下。

“Master里斯,情绪波动会干扰气息遮蔽效果。”羽兔的声音依旧空灵平静,听不出情绪,“此地人流密集,信息驳杂,存在潜在风险。建议缩短停留时间。”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一条相对僻静、灯光昏暗的后巷。光丝网络在那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带着明显“藏匿”意图的魔力波动,以及…另一股沉稳、内敛、却蕴含着强大秩序感的能量源。

“哎呀,放松点嘛!有Lancer小姐你在,怕什么!”里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远处飘来食物香气的方向,“我就去买份薯条!很快!保证不惹事!”他说着,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朝着夜市的方向挪动。

羽兔没有阻止,只是无声地跟随着,肩头的星环光芒微微流转,更多的光丝悄然蔓延向那条异常的后巷方向,进行深度探测和锁定。她像最精密的雷达,在喧嚣的背景下过滤着危险的信号。

与此同时,在那条昏暗的后巷深处。

“C…Caster先生…我们…我们还要在下水道躲多久?”马尔·桑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难以抑制的恐惧,他缩在堆满垃圾桶的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壁的砖缝里。他身上那件廉价的T恤沾满了不明污渍,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惨绿。“这里…这里好臭…而且感觉…感觉随时会有老鼠或者…更可怕的东西爬出来咬我…”

瓦尔特·杨站在他身前几步远,背对着巷口微弱的光源,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高大沉稳。他手中的伊甸之星散发着柔和的幽蓝光芒,照亮了他鼻梁上的细框眼镜镜片。他正专注地凝视着权杖顶端旋转的核心,似乎在分析着通过地脉传递过来的、城市另一端的魔力扰动余波——那是之前Assassin狙击Archer时留下的微弱痕迹。

“Master,恐惧是生存的大敌。”瓦尔特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此地虽非理想,但人流的噪音和复杂气味能有效掩盖我们的能量踪迹。比下水道更适宜短期隐匿。”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刚才检测到的能量冲突余波…是Assassin的‘寂灭鸦羽’和一种…极其纯粹的光属性防御。交锋点在东区,距离我们约三公里。”

“Assassin?!东区?!”马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尖锐,“她…她在杀人?!离我们这么近?!我们快跑吧!趁她没发现我们!快用你的黑洞!传送!什么都行!”他语无伦次地抓住瓦尔特的裤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冷静,马尔先生。”瓦尔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严厉,“现在移动更容易暴露。Assassin的目标显然不是我们。保持隐匿,继续观察才是上策。”他试图用理性安抚这个濒临崩溃的御主。

就在这时!

“哇!马尔?!是你吗?马尔·桑德?!”

一个充满惊喜、毫无心机的少年嗓音,如同炸雷般在寂静的后巷口响起!

里斯·佩恩一手抓着一袋热腾腾、油汪汪的炸鱼薯条,一手兴奋地指着缩在角落里的马尔,脸上带着他乡遇故知的灿烂笑容,完全无视了巷子里诡异的气氛和瓦尔特那骤然变得锐利的目光!他刚才买薯条路过巷口,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了角落里那个熟悉的、瑟瑟发抖的身影!

马尔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一哆嗦!他惊恐地抬起头,看到巷口那个灰头发、一脸傻笑的少年,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里…里斯?!”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种要命的时候,遇到自己那个没心没肺的“朋友”!

瓦尔特镜片后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里斯,以及他身边那个无声悬浮、肩头散发着神秘光晕的灰金发女性——Lancer!魔力反应确认!他的身体瞬间绷紧,手中的伊甸之星核心幽蓝光芒微微内敛,却进入了随时可以激发的状态。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羽兔的身影无声地向前平移了半步,刚好挡在里斯身前一点点。肩头的十字星环光芒流转加速,无数纤细的光丝在她身前空气中若隐若现,交织成一面看不见的、随时可以实体化的防御屏障。她赤红的眼眸平静地迎上瓦尔特警惕的视线,没有任何敌意,但充满了不容侵犯的守护意志。

巷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一边是惊恐万状的马尔和如临大敌的Caster,一边是毫无察觉、还沉浸在“偶遇”喜悦中的里斯和他身边气息莫测的Lancer。

“嘿!真的是你啊,马尔!”里斯完全没感受到空气中无形的交锋,他大大咧咧地就要往巷子里走,薯条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哇!好久不见!你怎么躲在这种臭烘烘的地方?这位酷酷的大叔是你的…新朋友?”他好奇地打量着瓦尔特,尤其是他手中那根发光的“棍子”。

“别…别过来!里斯!”马尔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手脚并用地往瓦尔特身后缩,“离我远点!快走!这里很危险!”他生怕里斯的靠近会引来Lancer的攻击,或者让Caster误会。

瓦尔特没有理会马尔歇斯底里的喊叫,他的目光越过里斯,牢牢锁定在羽兔身上,声音沉稳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Lancer。带着你的Master离开。此地并非叙旧之所。”

羽兔微微颔首,动作优雅而精确:“理解。Caster。”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们无意冲突。Master里斯,只是偶然路过。”

“啊?冲突?什么冲突?”里斯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他看了看脸色惨白、抖得像筛糠的马尔,又看了看瓦尔特那严肃的脸和羽兔微微戒备的姿态,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呃…马尔,这位大叔是谁啊?看起来好严肃…你们在玩什么秘密游戏吗?”

马尔简直要被里斯的天真(或者说愚蠢)气哭了:“他不是大叔!他是Caster!我的Servant!圣杯战争!我们在打圣杯战争啊白痴!很危险的!你快带着你的Lancer走啊!”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狭窄的后巷里回荡。

“圣杯战争?”里斯眨眨眼,随即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哦!你说那个啊!我知道!Lancer小姐也是我的Servant!不过…”他咬了一口薯条,含糊不清地说,“…感觉也没多危险嘛?你看,我们这不是聊得挺好?”

瓦尔特和羽兔的嘴角似乎都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瓦尔特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一丝无奈:“里斯·佩恩先生?马尔经常提起你。”他顿了顿,看着里斯那毫无紧张感的样子,“圣杯战争绝非儿戏。Assassin刚刚在东区执行了一次狙杀,失败撤离。这片区域随时可能成为新的战场。带着你的Servant,立刻离开。好奇心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人。”

听到“狙杀”两个字,里斯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了一下,薯条停在嘴边。“狙…狙杀?真的假的?”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羽兔。

羽兔肩头的星环光芒微闪,仿佛在确认信息,她平静地开口:“Caster所言非虚。Master,建议撤离。”

里斯看着马尔那惊恐到极点的眼神,又看了看瓦尔特严肃的表情和羽兔确认的态度,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能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缩了缩脖子,把剩下的薯条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呃…好吧好吧!马尔,那…那你小心点啊!我们先走了!”他对马尔挥了挥手,又好奇地看了一眼瓦尔特,“Caster大叔,再见啦!下次…呃…安全的时候再聊?”

瓦尔特没有回应,只是镜片后的目光依旧锐利如鹰。

羽兔对着瓦尔特微微颔首,无形的光丝悄然收回。她轻轻拉了一下里斯的胳膊:“走吧,Master。”

里斯被羽兔带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巷口,很快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巷子里只剩下浓重的垃圾味、薯条残留的油腻香气,以及惊魂未定的马尔和沉默的瓦尔特。

“他…他走了?”马尔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走了。”瓦尔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收起伊甸之星,幽蓝光芒隐去,“你的朋友…很‘特别’。”他看了一眼里斯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向惊魂未定的马尔,“我们也该转移了。Assassin的失败,意味着东区已成焦点。那位Archer…恐怕比我们预想的更麻烦。”他伸出手,“起来吧,Master。夜晚…还很长。”

马尔哭丧着脸,抓住瓦尔特的手,像被押赴刑场一样被拉了起来。他看着外面灯火阑珊、却危机四伏的街道,感觉自己的“幸运”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