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毫无征兆地从凌正灵魂最深处漫延开来。那感觉并非肉体的虚弱,而是一种更深层、更本源的东西正在被迅速抽离。脑海中,那三个喋喋不休、争吵不休的“房客”的声音,如同被强行掐断了信号的广播,瞬间变得遥远、模糊,最终归于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呃……”凌正闷哼一声,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刚擦掉的冷汗又瞬间涌出,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一种巨大的、被剥离的空虚感和恐慌攫住了他,仿佛支撑世界的柱子突然塌了一半。
林承岳和玄箓脸色同时一变。
“怎么回事?”林承岳一步抢到床边,手指迅速搭上凌正手腕脉搏,眉头紧锁。
玄箓道长眼中精光一闪,枯瘦的手指在凌正眉心虚空一点,一股温和却带着探查意味的灵力探入,随即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凌正大口喘着气,眼神里带着茫然和惊惧,努力在意识深处呼唤:“喂?黑袍?青衫?白袍?说话啊!别装死!”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三个吵得他头疼欲裂的声音,真的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种灵魂被掏空了大半的虚弱和冰冷。
“魂……魂力透支过剧……”凌正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艰难地开口,仿佛在复述刚刚强行塞进他脑海的信息,“他们……撑不住了……要陷入沉眠……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他猛地抬眼看向玄箓和林承岳,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近乎绝望的急迫,“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如果找不到壮大我主魂、稳固灵台的办法,他们残存的意志会彻底消散……而我……”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暗了几分。
林承岳收回手,脸色铁青,立刻掏出加密通讯器,语速快得惊人:“总部!这里是林承岳!凌正情况突变!其三魂本源透支严重,即将陷入不可逆沉眠,时限一个月!重复,一个月!命字脉所有推演资源最高优先级倾斜!通知所有合作道统、佛寺、民间法脉,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壮大神魂本源、稳固灵识之法!权限天字甲级!立刻执行!”
玄箓道长也收起了那副闲散模样,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峻。他飞快地从宽大的道袍袖中摸出三枚小巧的玉符,玉质温润,上面用朱砂刻画着繁复的固魂安神符咒。他指尖灵力流转,在玉符上急速勾勒几下,符咒瞬间亮起微光。
“张嘴!”玄箓低喝一声,不容置疑。
凌正下意识地张开嘴。三枚带着温润灵光的玉符被玄箓道长闪电般拍入他口中。玉符入口即化,化作三道清冽温和的气流,直冲顶门泥丸宫。那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冰冷空虚感和剧烈的头痛,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安神定魂之力压制下去,虽然并未根除,但总算让他从溺毙的边缘喘上了一口气。
“这是‘三才安魂玉符’,能暂时稳固你灵台,延缓他们消散的速度,也能减轻些痛苦。”玄箓沉声道,眼神锐利如鹰隼,“但治标不治本,最多再为你争取三五日清明。小子,接下来,真得靠你自己去找那条活路了!”
凌正靠在枕头上,大口喘息,额发被冷汗浸透。玉符的清流在脑中盘旋,勉强筑起一道堤坝,拦住了那几乎要将他意识冲垮的混乱洪流和灵魂撕裂的剧痛。但堤坝之外,那无边无际的空虚冰冷依旧存在,时刻提醒着他脑中的三个“老古董”随时可能彻底关机。
“靠我自己?”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神扫过病床旁两个脸色凝重的“官方大佬”,“两位大佬,别光说不练啊?线索呢?方向呢?总不能让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一头扎进哪个深山老林里瞎撞吧?”
林承岳从刚才的紧急通讯状态中抽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焦灼:“命字脉前辈初步推演,方向指向‘古法’与‘灵地’。古法方面,传说中上古炼气士锤炼神魂本源的法门,或某些失传的观想图录,或许有效。灵地则指天地灵气汇聚、能滋养神魂的洞天福地、名山大川。但具体地点、具体法门……线索太过飘渺,需要你去碰,去‘撞’!”
“撞?”凌正挑眉。
“对,撞!”玄箓道长接口,语气带着一种玄乎的笃定,“你身负三世因果,命格奇特。寻常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对你而言,或许无心插柳,反而能引动冥冥之中的缘法。去走,去看,去经历。灵气复苏,各地异动频发,那些异常点,或许就藏着线索。记住,你的时间不是用来闭门造车的,是用来‘遇’的!”
“行吧,”凌正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眼神深处那点乐子人的光芒又顽强地冒了出来,“就当……公费旅游了?还是带点灵异探险性质的那种。”他看向林承岳,“林部,我这‘编外顾问’的差旅费、装备费,还有万一我挂了……哦不,是因公殉职的抚恤金,灵管局得报销吧?”
林承岳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要不涉及大规模杀伤性法器和国家级机密,合理范围内的资源,灵管局提供支持。我会给你一个加密联络频道和紧急呼叫权限。另外……”他顿了顿,看向玄箓,“道长?”
玄箓会意,从他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黄布包里,摸索出一个巴掌大小、非皮非木、触手温润的黑色扁盒子,递到凌正没受伤的那只手里。
“拿着。里面是贫道早年游历收集的一些杂书残篇的拓印本,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或许……能给你点启发,或者保个命。”玄箓说得轻描淡写,但眼神里带着一丝郑重。
凌正掂了掂盒子,入手微沉,带着点玉石的凉意。“谢了,老道。”他没多问,顺手塞进枕头底下。
接下来的日子,凌正在特护病房里开始了他的“自救”第一步。他一个电话打给了家族律师团里专门处理“特殊事务”的刘律师。
“刘叔,是我,凌正。”他声音还带着伤后的虚弱,但语气不容置疑,“帮我办两件事。第一,联系国内外所有顶尖的古籍修复工作室、私人收藏家、甚至是……某些不太方便露面的‘资料商’,高价收购所有涉及‘上古炼气’、‘神魂锤炼’、‘本源观想’的孤本、残卷、拓片,年代越久越好,越偏门越好!钱不是问题,走我私人海外账户。”
“第二,”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动用我们在国家图书馆、故宫博物院档案部、以及那几个顶尖大学古籍特藏库里的‘关系’,我要所有未公开的、密级够高的、关于此类内容的内部扫描件。记住,是‘所有’。老规矩,不留痕,只‘借阅’电子版。”
电话那头的刘律师显然对这种“特殊需求”习以为常,只简洁地应道:“明白,凌少。优先级别?”
“最高级。我只有一个月。”凌正的声音沉了下去。
“收到。七十二小时内给您初步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