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必达怨毒的嘶吼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洪运号”主厅的喧嚣之中。死寂,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丝竹管弦之声。数百道目光,惊疑、审视、愤怒、幸灾乐祸,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山枭身上。那面高悬的杏黄龙旗,似乎也失去了猎猎的威风。
“黄必达!”五爷身边一位洪门元老须发皆张,厉声呵斥,“你这弑父叛门的孽畜!有何脸面在此狂吠!拿下!”
几名守卫的“棍头”立刻上前。
“谁敢动!”黄必达身边的四名黑衣汉子齐齐踏前一步!动作整齐划一,一股森冷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气势轰然爆发!为首的汉子身材并不高大,但眼神漠然空洞,仿佛没有生命的机器,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棍头”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剧痛,手中的短棍已然脱手,人也被一股巨力推得踉跄后退!
高手!而且是极其可怕的杀人机器!在场的江湖大佬们脸色都变了。黄必达从哪里找来如此凶悍的帮手?
“哈哈哈!”黄必达见状更加癫狂,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紫黑色木盒,“老东西!看看这是什么!洪门刑堂的‘证罪匣’!里面装着的,就是山枭这杂种勾结六扇门女捕头叶穗,出卖我洪门水路情报、导致我黄家覆灭、众多兄弟惨死的铁证!还有他私下与叶穗密会,接受警方庇护的录音和照片!铁证如山!”
他猛地指向主厅入口方向:“不信?你们问问她!问问这位叶大警官,她今晚登船,是来贺喜的,还是来收网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聚焦到主厅入口!
只见入口处,叶穗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常服(为登船掩饰身份),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如磐石。她身后跟着几名同样穿着便装、但气质精干的同事。他们显然也是刚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叶穗的目光越过人群,直接与山枭那深不见底的眸子撞在一起!复杂、震惊、还有一丝被当众揭穿的难堪。
她今晚登船,确实是带着省厅密令!实验室事件后,省厅高层并未完全释疑,尤其对洪门在广南的庞大势力深感忌惮。密令要求她借百年庆典之机,近距离观察洪门核心人物动态,尤其是山枭,并尝试接触可能存在的、对警方抱有善意的洪门内部人士(分化瓦解)。这任务本就敏感至极,如今却被黄必达当众点破,还将她与山枭的私人关系(尽管并非勾结)扭曲成“出卖洪门”的铁证!这让她瞬间陷入极其被动和危险的境地!
“真的是警察!”
“姓叶的女警官!我见过她的报道!”
“山枭真的勾结六扇门?!”
“难怪他能爬这么快!原来是条子的狗!”
议论声如同沸腾的油锅,瞬间炸响!怀疑和敌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向山枭和叶穗!洪门最忌讳的就是“勾结鹰爪孙”(警察),这是足以钉死在刑堂柱上的大罪!五爷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他看向山枭,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厉询问。
山枭站在原地,紫色长袍在江风中微微拂动。他脸上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惊慌,只有一种冰封般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黄必达!还有他背后的人!不仅要毁了他,更要毁了洪门这场百年庆典,毁了他在洪门立足的根基!
“黄必达,”山枭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摩擦,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一条丧家之犬的狂吠,几件不知从哪里伪造的垃圾,就想污我山枭清名?污我洪门清誉?你和你背后的人,未免太天真了!”他猛地踏前一步,气势陡然攀升,如同即将扑杀猎物的猛虎,目光如电般扫过那四名黑衣汉子,“至于这四条野狗,敢在我洪门龙旗下亮爪子,那就把爪子留下!”
“拿下叛徒山枭!”黄必达歇斯底里地尖叫!
那四名黑衣汉子眼中凶光爆射,为首的“机器眼”汉子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直扑山枭!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但那双指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就是最致命的凶器,直取山枭咽喉要害!另外三人也如同猛虎出闸,扑向试图上前阻拦的洪门守卫和阿强!一时间,主厅内拳风呼啸,人影翻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场面彻底失控!百年庆典,瞬间沦为血腥战场!
山枭面对“机器眼”快如闪电的擒拿,不退反进!他身上的紫色长袍如同有生命般猛地旋开,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劲装!右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格挡,而是精准地扣向对方手腕的“内关穴”!同时左腿如鞭,带着凌厉的风声扫向对方下盘!
“砰!”拳掌相交,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山枭身体微微一晃,感觉一股冰冷霸道的力量顺着手臂传来!对方的手指如同钢钳,竟试图反扣他的脉门!“机器眼”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料到山枭的力量和反应如此之强。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山枭用的是洪门秘传的缠丝擒拿手,结合了战场搏杀的狠辣,刚柔并济,招招致命。“机器眼”则是一种极其简洁高效的杀人技,没有任何花哨,每一击都直指要害,带着漠视生命的冰冷。两人如同两道黑色的旋风,所过之处,桌椅翻飞,杯盘狼藉!
另一边,阿强带着洪门精锐与另外三名黑衣汉子以及黄必达的残党激战,打得异常惨烈!这三名汉子同样悍不畏死,招式狠毒,配合默契,洪门守卫虽然人多,但一时竟被压制!叶穗和她的同事也被卷入混战,不得不拔枪自卫,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保护五爷!”几位元老在忠心护卫的簇拥下退向安全角落。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主厅中心的激战吸引时!
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穿着侍者衣服、身材瘦小、动作却异常敏捷灵活的身影,如同泥鳅般混在惊慌失措的宾客中,悄然靠近了那个被黄必达遗弃在地上的紫黑色“证罪匣”!他脸上带着一种市井小民的狡黠和紧张,眼神却异常专注地盯着那个盒子。
此人,正是陈树根(山枭)在老家的发小——周星!绰号阿星!
阿星是几天前才从广南乡下老家偷偷跑进城来投奔“根哥”的。他只知道根哥在城里“发达”了,却万万没想到根哥成了威震广南的洪门“红旗五爷”!更没想到自己混上船想给根哥一个“惊喜”,却撞上了如此恐怖的场面!他吓得魂飞魄散,本想躲起来,但混乱中看到那个被黄必达说得神乎其神的“证罪匣”掉在地上无人看管,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这东西对根哥不利!得把它偷走毁掉!
趁着没人注意,阿星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那个沉重的木盒,转身就想往人群里钻!
“小贼!放下盒子!”一声厉喝如同炸雷般响起!是黄必达!他虽然在混战边缘,但一直死死盯着那个盒子!看到阿星要偷走,立刻红了眼,拔出一把匕首就扑了过来!
阿星吓得一哆嗦,抱着盒子连滚爬爬地躲开!他从小在村里打架斗狗偷鸡摸狗练出来的灵活身法此刻发挥了作用,黄必达一时竟抓不住他!
“拦住他!盒子里的证据不能丢!”黄必达对着激战中的黑衣汉子嘶吼。
一名黑衣汉子听到命令,猛地一拳逼退对手,转身如同猎豹般扑向抱着盒子狼狈逃窜的阿星!速度之快,阿星根本来不及反应!
“阿星!趴下!”一声熟悉的、带着急切和怒火的吼声从激战中心传来!
是山枭!他在与“机器眼”的生死搏杀中,眼角余光瞥见了这惊险一幕!那个抱着盒子、如同受惊兔子般的身影,是他童年唯一的温暖记忆,是他早已被血火掩埋的过去里,最后一点干净的念想!
他这一分神,立刻被“机器眼”抓住了破绽!
“嗤啦!”
冰冷的指尖如同利刃般划过山枭的左臂,带起一溜血珠!火辣辣的剧痛传来!
阿星听到山枭的吼声,下意识地抱头扑倒在地!那黑衣汉子致命的一爪擦着他的头皮掠过,抓了个空!
“根哥!”阿星看着山枭受伤,又惊又怒又怕,眼泪都快出来了。
“找死!”“机器眼”见山枭受伤,攻势更猛!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
山枭眼中怒火滔天!阿星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节奏,也让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痛!他不再保留,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吼,体内沉寂的战场杀意彻底爆发!招式陡然变得凶戾无比,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硬挨了“机器眼”一拳,换来一记凶狠无比的肘击,狠狠砸在对方胸口!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机器眼”闷哼一声,首次被击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主厅内,血腥混战愈演愈烈。叶穗在混乱中一边躲避流弹和拳脚,一边焦急地寻找着开枪的机会,她的目光锁定在试图再次扑向阿星的黄必达身上。五爷在护卫下,眼神深邃地看着浴血奋战的山枭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抱着“证罪匣”的瘦小青年(阿星),若有所思。洪门龙旗之下,兄弟情、背叛恨、家国义、江湖劫,交织成一幅染血的画卷。而风暴,远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