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林闲一身难以言喻的“荣耀”,也吹不散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恶臭。他像一颗失控的人肉炮弹,带着熏天臭气和湿漉漉的账本,一头撞开柴房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重重摔在干草堆上,震起一片灰尘。
“呕——!” 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翻江倒海的恶心淹没。他趴在草堆上,吐得天昏地暗,胆汁都快呕出来了。钱多多那毒蛇般的眼神和幽蓝的毒箭仿佛还在眼前晃动,而身上这黏腻、温热、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黄金甲”,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刚才经历了什么人间地狱。
【被动技能·自动闪避(永久)冷却中…】
【被动技能·空手接白刃(永久)冷却中…】
【警告:宿主遭受中度秽物污染!精神污染指数飙升!建议立即清洁!否则可能触发未知负面状态(如:持续掉SAN值)!】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无情,甚至还带着点嫌弃的意味。
清洁?林闲看着自己这身连野狗恐怕都要绕道走的行头,欲哭无泪。这柴房连盆清水都没有!他挣扎着坐起来,颤抖着手,想把那本同样饱经摧残、滴淌着不明液体的账本找个地方藏起来。这可是催命符,也是他目前唯一的筹码!
就在这时——
柴房那扇并不严实的破门缝隙外,一点极其微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寒光,一闪而逝!
林闲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如同被最危险的毒蛇盯上!比钱多多的杀意更冰冷,更纯粹!是白青锋去而复返?还是钱胖子派来的杀手?!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扑向柴房最阴暗的角落,同时疯狂在脑中呐喊:“系统!装死!快装死!”
【滴!宿主生命体征平稳,未遭受重创或进入极端危险环境,被动技能·自动装死无法触发!】
【主动技能·龟息术(入门)是否启动?效果:大幅降低生命体征,模拟濒死状态。注意:此状态下宿主意识清醒,但身体无法移动!】
“启动!快!” 林闲内心咆哮。
一股冰凉的气流瞬间从丹田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心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变得缓慢、微弱,几乎难以察觉。血液流速减缓,体温快速下降,呼吸变得极其悠长而微不可闻。他像一截被瞬间冻僵的木头,直挺挺地倒在冰冷的草堆上,只有眼珠还能在眼皮底下惊恐地转动。
几乎就在龟息术生效的同一秒!
“嘭!”
柴房那扇本就脆弱的木门,被一股凌厉的剑气轰然劈开!木屑纷飞!
一道清冷如月、不染尘埃的白色身影,如同九天玄女降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凛冽的寒气瞬间驱散了柴房里的恶臭,却又带来另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白衣胜雪,背负古剑,眉间一点朱砂痣在昏暗的光线下红得刺目——正是天剑宗圣女,凌霜!
她那双看人如看蝼蚁的清冷眼眸,瞬间锁定了角落草堆上那具“气息奄奄”、浑身污秽的“尸体”。好看的柳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也被这浓烈的“生化武器”冲击得不轻,但她强大的意志力让她瞬间屏息,剑气自发在身周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大部分气味。
她的目光锐利如电,扫过林闲沾满污物的脸,落在他被撕破的衣襟处。那里,肩头下方,一块拇指大小、暗红色的、形如扭曲火焰的烙印,在污秽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黑水魔教!香主烙印!
凌霜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昨夜分舵被袭,魔崽子坠崖失踪,没想到竟真如红袖那女人所言,藏身在这污秽之地!还搞成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是苦肉计?还是真的遭了报应?
她莲步轻移,无声无息地靠近,古剑“惊鸿”虽未出鞘,但那森然的剑意已牢牢锁定林闲。她伸出两根春葱般的玉指,指尖凝聚着一点微不可察的剑气,带着试探和绝对的掌控意味,缓缓点向林闲的颈侧动脉!她要确认这魔崽子是真死还是假死!
指尖未至,那冰冷的剑气已然刺激得林闲颈部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能感觉到那指尖蕴含的恐怖力量,足以轻易洞穿他的喉咙!
完了!装亖被识破了!这女人比钱多多可怕一百倍!
就在凌霜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闲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滴!检测到高纯度能量侵入(剑气)!威胁等级:高!】
【被动技能·龟息术(入门)受激进化!效果提升!生命体征模拟层级加深!】
【触发隐藏效果:内息流转加速!灵气自发汇聚!】
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冰凉气流猛地从林闲丹田炸开!龟息术全力运转!他原本就微弱的心跳和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彻底消失!更诡异的是,周围空气中稀薄的天地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丝丝缕缕,肉眼可见地朝着他污秽的身体汇聚而来!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极其淡薄、几乎无法察觉的氤氲雾气!
凌霜的指尖,在距离林闲皮肤仅有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住!
她那万年冰封般的清冷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明显的惊愕之色!
灵气汇聚?!自发护体?!
这…这分明是极高深的龟息类功法运转到极致,甚至引动了天地灵气共鸣才会出现的异象!通常只有那些即将突破瓶颈、或者修炼了顶级龟息秘法的老怪物身上才会出现!
眼前这个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一身污秽、看起来随时会咽气的魔教小香主…怎么可能?!
难道…红袖说的“红尘炼心”、“龟息装死大法”…是真的?他不是在装死,而是在修炼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极其邪门诡异的魔功?!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凌霜的脑海,让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对自己的判断力一向自信,但眼前这违背常理的一幕,却让她那坚如磐石的道心产生了一丝细微的动摇。
是嘎?还是…再观察?
就在凌霜心神剧震、指尖停顿的这不到半息的空隙!
“老大!老大!俺给你送‘悟道神器’来了!” 一个憨厚急切、带着浓重乡音的大嗓门,如同平地惊雷,由远及近,猛地炸响在柴房外!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扛着一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麻袋,像头莽撞的小牛犊,一头撞开了已经被劈烂的柴房门框,冲了进来!
正是林闲的“忠仆”小弟——阿土!
他一眼就看到了草堆上“气息全无”、浑身污秽、体表还氤氲着淡淡灵雾的林闲,以及站在旁边、手指点向老大咽喉、白衣胜雪、杀气凛然的凌霜!
“啊——!” 阿土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眼珠子瞬间就红了!他猛地将肩上的麻袋往地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响声,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沉重柔软的东西(蒲团?被子?)。
“妖女!放开俺老大!” 阿土怒吼一声,不管不顾,像头发怒的小老虎,挥舞着拳头就朝着凌霜扑了过去!他根本没考虑双方实力的天壤之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白衣女人要害老大!
凌霜被阿土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得眉头一皱,指尖的剑气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看着这个如同蛮牛般冲来的、只有淬体一二重实力的农家少年,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轻蔑。对付这种蝼蚁,甚至不需要动剑。
她只是随意地、如同拂去尘埃般,宽大的云袖轻轻一挥。
“呼——!”
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劲风平地而起,如同无形的墙壁,精准地撞在阿土身上!
“哎哟!” 阿土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这股劲风直接卷起,倒飞出去,“咚”地一声撞在柴房另一面的土墙上,震得屋顶簌簌落灰。他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软地滑倒在地,昏死过去。
凌霜看都没看昏倒的阿土一眼,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林闲身上,带着更深的审视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阿土的闯入打断了她的探查,但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林闲身上那层自发汇聚的灵气氤氲,以及那微弱到极致、却又异常“坚韧”的生命之火。
这绝不是普通的装死!这种灵气亲和度…甚至超过了她天剑宗的一些内门精英!
难道…他真的是在修炼某种不为人知的秘法?这污秽的环境,这濒死的状态…都是修炼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凌霜清冷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她修的是堂皇正道,讲究的是剑心通明,对这种“邪魔外道”的修炼方式本能地排斥和厌恶。但眼前这匪夷所思的景象,又让她无法用常理解释。
杀意,在困惑中悄然消退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好奇和探究欲。她倒要看看,这个魔教小香主,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她收回点在林闲颈侧的手指,目光扫过他肩头那碍眼的魔教烙印,最终落在他那张沾满污秽、双目紧闭、似乎对外界毫无所觉的脸上。
一丝决断在她眼中闪过。
她伸出纤纤玉手,却不是攻击,而是捏住了林闲后颈的衣领,像拎一只肮脏的小鸡仔,将他整个人从散发着恶臭的草堆上提了起来!
“呕…” 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即使有剑气护体,凌霜也忍不住胃部一阵翻腾,绝美的脸庞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她强忍着不适,提着林闲,如同提着一袋不可回收的垃圾,脚步一点,白衣飘飘,瞬间消失在柴房门口,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昏迷不醒的阿土。
方向…是怡红院后园那片雾气氤氲、引有活水的小温泉池!
林闲被她拎在手里,龟息术全力运转,身体僵硬如铁,内心却在疯狂哀嚎:完了完了!这冰坨子圣女要干嘛?毁尸灭迹?还是…要给他来个“深度清洁”?无论是哪种,感觉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啊!
……
怡红院后园,一处僻静的角落。假山掩映间,一泓不大的温泉池水汽蒸腾,水面上漂浮着几片嫣红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和花香。
凌霜提着林闲,如同丢垃圾一样,“噗通”一声,将他整个人扔进了温泉池里!
温热的水流瞬间将林闲淹没!
【警告!侦测到宿主被强制浸泡!】
【被动技能·龟息术(入门)受水流刺激持续运转!灵气汇聚加速!】
【警告!宿主精神污染指数过高!强制触发应激反应!】
“咕噜噜…” 林闲猝不及防呛了一大口温泉水,龟息术差点破功!强烈的窒息感和温水的包裹,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污秽被水流冲刷的舒适感,与呛水的痛苦,以及被当垃圾扔进来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
“咳…咳咳…呕…” 他再也无法维持龟息状态,猛地从水里冒出头来,趴在池边剧烈地咳嗽、呕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到了极点。身上的污秽在温水中迅速化开,将清澈的池水染得浑浊不堪。
凌霜面无表情地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在泥潭里挣扎的蝼蚁。她指尖一点,一道冰冷的剑气射出,“嗤”地一声,精准地割裂了林闲身上那件破烂污秽的杂役服,露出了他精瘦却伤痕累累的上身,以及肩头下方那个刺眼的魔教烙印。
“说。” 凌霜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寒冷彻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昨夜分舵,你如何逃脱?潜入怡红院,意欲何为?方才那污秽之处发现的密室,里面藏了什么?还有…你修炼的,是什么邪功?”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套在了林闲的脖子上。池水的温热,丝毫无法驱散凌霜带来的寒意。
林闲趴在池边,咳得撕心裂肺,脑子却在疯狂运转。坦白?死路一条!装傻?这女人明显不好糊弄!龟息术被当成邪功了?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他一边咳,一边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恐、茫然和一丝…被“打扰修行”的“虚弱”愤怒?他努力模仿着前世电视剧里那些走火入魔的高人模样,声音嘶哑,断断续续:
“圣…圣女…饶命…咳咳…我…我真不是奸细…昨夜…坠崖…侥幸…咳咳…未死…躲到这里…只为…活命…”
“那…那密室…咳咳…是通马桶时…无意…触发…里面…咳咳咳…呕…” 他故意又干呕了几声,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里面…全是…污秽…账本…舵主…叛教…”
“至于…功法…” 他喘息着,眼神带着一种“你不懂”的悲愤和“被打断”的懊恼,“…此乃…家传…龟息…装死大法…咳咳…于濒死之境…感悟红尘…淬炼心志…方才…正…正到关键…被你…”
他的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身体软软地滑向池水深处,只剩下脑袋还露在外面,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仿佛随时会彻底咽气。
凌霜冷冷地看着他表演,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家传龟息装死大法?于濒死之境感悟红尘?这说辞,荒诞不经,却又似乎…能解释那诡异的灵气汇聚?
就在这时——
“哎呀呀,凌霜妹妹,这大晚上的,兴致不错嘛?”一个柔媚带笑、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冷意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红袖姑娘扭动着水蛇腰,款款走来。她换了一身水红色的轻纱睡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乌发如瀑披散,更添几分慵懒风情。她手里捏着那方素白丝帕,轻轻掩着口鼻,目光扫过温泉池里“奄奄一息”的林闲,又看向池边杀气未消的凌霜,笑意盈盈:
“怎么?我这新来的小杂役,哪里得罪了妹妹?值得妹妹亲自提溜到我这温泉池里…沐浴更衣?还扒了人家衣服?”她的目光刻意在凌霜割裂的林闲衣服和林闲肩头的烙印上停留了一下,带着促狭。
凌霜脸色更冷,剑气微凝:“红袖姑娘,此人乃魔教余孽,身负要案,我需带回宗门审问。”
“魔教余孽?”红袖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莲步轻移,走到池边,蹲下身,也不嫌水浑,伸出纤纤玉指,竟是用丝帕垫着,轻轻抬起了林闲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那张苍白惊恐的脸。
林闲被迫与红袖那双深不见底的杏眼对视,心脏狂跳。这女人比凌霜更危险!她那双眼睛里,藏着狐狸般的狡黠和毒蛇般的冰冷。
“啧啧,瞧瞧这小脸白的,可怜见的。”红袖的指尖带着一丝冰凉,语气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凌霜妹妹,你这就不对了。就算他是魔教的人,现在也是我怡红院的杂役。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说是不是?”
她抬起眼,看向凌霜,脸上的笑容依旧妩媚,眼神却陡然锐利了几分:“再说了,他刚才可是说了,发现了他家舵主叛教的账本…这可是大事。妹妹你天剑宗…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这江湖事、朝堂事…搅在一起的水,可深着呢。”
凌霜眼神一凝:“账本?”
“喏,”红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池边地上,那里,一本湿漉漉、边缘还沾着可疑污渍的册子,正静静地躺在凌霜的脚边——正是林闲之前挣扎时滑落出来的《钱氏密账》!封面上那狰狞的暗红色“秘”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凌霜的目光瞬间被那本账册吸引!她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属于钱多多那个胖子的、令人厌恶的气息!叛教?这魔崽子说的…竟是真的?
红袖看着凌霜的反应,红唇勾起一抹胜利的弧度,语气却越发轻柔:“妹妹啊,你看,这小家伙虽然出身不好,但这次也算是…弃暗投明,戴罪立功了不是?不如,把他和这账本,都交给姐姐我来处置?姐姐保证,该知道的,妹妹你…一个字都不会少知道。如何?”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无形的火花四溅。一个清冷如冰,一个妩媚似火,却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温泉池里,林闲泡在浑浊的水中,感受着两个女人针锋相对带来的巨大压力,身体僵硬,内心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刚出虎穴,又掉进两个母老虎的窝里了?这账本…到底是保命符,还是催命咒?
凌霜冰冷的视线扫过账本,又落回林闲那张写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脸上,最后定格在他肩头那个刺目的魔教烙印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在了惊鸿古剑的剑柄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嘎?还是留?账本…又该如何处置?
温泉池的水汽氤氲上升,模糊了界限,也模糊了池边对峙的两个绝色身影。只有林闲肩头那枚暗红色的火焰烙印,在浑浊的水波和朦胧的雾气中,如同一点不肯熄灭的余烬,灼灼地烙在那里,无声地昭示着他无法摆脱的过去和步步惊心的现在。
冰冷的剑意与柔媚的香风在池畔无声绞杀,林闲感觉自己就是那风暴中心即将被撕裂的破船。他泡在温吞的水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龟息术带来的僵硬感还未完全消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决定自己命运的博弈在眼前上演。
凌霜的手指最终离开了剑柄。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池中“半死不活”的林闲,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那本散发着阴谋气息的账册,最后将目光投向红袖。
“此獠身份,我天剑宗必查到底。”她的声音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至于账册…涉及魔教内务与朝堂勾结,非我宗门职责。红袖姑娘既有兴趣,自便。”
她的话,如同宣判。既表明了不会轻易放过林闲,又将烫手山芋般的账本丢给了红袖。言下之意:人,我盯着;麻烦,你接着。
红袖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盛了几分,如同盛放的罂粟:“妹妹放心,姐姐我最是知情识趣,也最是…公道。”她弯下腰,用丝帕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本湿漉漉、臭烘烘的账册,如同拾起一件稀世珍宝。
凌霜不再言语,白衣身影一晃,如同月下惊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假山之后,只留下一缕冰冷的剑意残存。她并未远离,林闲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窥视感锁定了自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压力骤减,但危机并未解除。
红袖直起身,掂量着手中丝帕包裹的账册,目光重新落回池中瑟瑟发抖的林闲身上。那眼神,充满了玩味、探究,还有一丝…猎人看到有趣猎物般的兴味。
“小香主…”她拖长了调子,声音柔媚入骨,却让林闲心底发寒,“你这‘龟息装死大法’,装得可真像啊。连凌霜圣女都差点被你唬住了呢。”她蹲在池边,凑近了些,幽兰般的吐息几乎喷在林闲脸上,带着温热的诱惑和冰冷的威胁,“说说看,刚才…是真不行了,还是…装给姐姐我看的?”
林闲浑身一僵,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这女人太可怕了!她根本不信!他喉咙发干,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虚弱,声音气若游丝:“红…红袖姑娘…小的…不敢…实在是…伤重…又被舵主追杀…惊吓过度…”
“哦?惊吓过度?”红袖轻笑一声,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林闲裸露肩头上那个魔教烙印,“那这个呢?也是惊吓出来的?”
指尖冰凉,点在那烙印上,却如同烙铁般灼痛。林闲身体一颤。
“还有…”红袖的指尖顺着林闲的肩头缓缓下滑,滑过他被水泡得发白的皮肤,最后停在他紧握的拳头旁,“…你手里,死死攥着的…是什么呀?连泡澡都不舍得松开?”
林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刚才滑落账本时,情急之下把另一样更小的东西死死攥在了手心——那是他在密室铁柜角落里摸到的一枚不起眼的、只有指甲盖大小、非金非玉、刻着奇异扭曲纹路的黑色小牌!当时只觉得入手冰凉,顺手就抓了塞进拳头里!
完了!被发现了!
红袖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掰开了林闲紧握的手指。
一枚通体漆黑、入手冰凉、边缘有些磨损、刻着无法辨识的扭曲纹路的小巧令牌,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令牌的材质非金非玉,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在看到这枚令牌的瞬间,红袖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凝固了!她那双妩媚的杏眼骤然睁大,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但林闲捕捉到了!
这令牌…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失态?
红袖迅速恢复了常态,甚至笑意更深,但林闲却感觉她捏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丝。
“呵呵…”红袖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另一只手却极其自然地将那枚黑色小令牌从林闲掌心拈走,动作快如闪电,不容反抗。“小香主真是…福缘深厚呢。通个马桶,不仅能发现舵主叛教的铁证,还能捡到这么…别致的小玩意儿。”她把玩着那枚黑色令牌,指尖在那些扭曲的纹路上轻轻摩挲,眼神深邃如渊。
“这…这是小的在…在粪…在密室里顺手捡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姑娘喜欢…尽管拿去…”林闲赶紧示弱,只想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喜欢,当然喜欢。”红袖将令牌收入袖中,看向林闲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带着一种审视宝藏和评估风险的光芒。“小香主,你可是给姐姐我带来了…天大的‘惊喜’啊。”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泡在浑水里的林闲,语气忽然变得慵懒而随意,仿佛刚才的惊诧从未发生:“好了,戏也看够了,水也泡得差不多了。起来吧,跟我走。”
“去…去哪?”林闲心头一紧。
红袖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干活。”
“啊?”
“你忘了?”红袖挑眉,笑意盈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你现在,可是我怡红院的杂役。你的本职工作…是通恭桶呀。”她指了指远处灯火通明的主楼,特别是二楼某个窗户,“天香阁那个被你弄坏的恭桶和密室入口…还等着你去收拾‘残局’呢。钱舵主的人,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哦。”
林闲如遭雷击!刚出粪坑,又要回去?!还要面对可能已经杀到的钱胖子?!
他泡在浑浊的温泉水里,看着红袖摇曳生姿走向主楼的背影,又感受着黑暗中凌霜冰冷的窥视,最后想到钱多多那怨毒的胖脸…
一股绝望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日子…没法过了!这咸鱼…快被腌成咸鱼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