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宁听了他们的话,只觉得格外的可笑。
她和温晴雪的生日,仅仅只差了一天。
可他们却只记得温晴雪明天的生日,记得要为她广邀宾客,记得要维护她的体面,却独独忘了,今天,也是她宋江宁的生日。
多么可笑。
宋江宁的思绪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犹记得温晴雪还未踏进宋家大门的前十五年。
每当快到她的生日,家里总会提前布置,广发请柬。
蛋糕上摇曳的烛光映照着父亲和兄长带着笑意宠溺的脸。
那些画面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模糊不清。
到底是什么蒙蔽了他们的双眼,让他们把属于她的日子忘得一干二净?
是温晴雪那永远流不完的眼泪?
是她那层出不穷的柔弱姿态?
还是他们骨子里那份对“弱者”毫无原则的怜惜和对她这个“强势者”理所当然的忽视?
宋江宁觉得自己此刻应该难过,应该愤怒,应该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们还有没有心。
可奇怪的是,心口那个位置,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被反复践踏、被彻底伤透的心,早已失去了感知“难过”的能力。
“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没关系,我帮你们好好回忆回忆。”
“二十年前的今天,我妈生下了我。” 她的目光扫过宋思远和宋泽言瞬间僵硬的脸。
“五年前的今天,你们答应带我去游乐园玩一整天,结果刚到游乐园门口,温晴雪就‘恰到好处’地中暑晕倒。
你们二话不说,丢下我一个人站在烈日下,抱着她匆匆离开。
而第二天,你们却给她举办了盛大的生日舞会,整个宋家欢声笑语,没人记得前一天被丢在游乐园门口错失生日的我。”
宋思远和宋泽言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
“四年前的今天,你们信誓旦旦的说为我包下了整个盛世澜庭酒店,要给我一个难忘的生日。却在即将出发的前一刻,温晴雪又‘突然’心口疼。
你们再次毫不犹豫地把我丢在家里,开车送她去了医院。
第二天,为我包下的七星级酒店,转脸就给温晴雪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
宋泽言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在宋江宁那冰冷无波的目光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三年前的今天,你们又一次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出意外。可温晴雪又一次‘莫名其妙’地昏迷了!
你们把她送去了医院,竟查出她服用了过量安眠药!然后,你们做了什么呢?
你们听信她的一面之词,毫不犹豫地把脏水泼到我头上,诬陷是我在她喝的牛奶里下安眠药,动机是不希望她再次破坏我的生日宴。
为了给我一个教训,你们亲手把我送进了看守所!
那一整个暑假,我都是在冰冷、肮脏、充斥着绝望和暴力的看守所里度过的!
而你们,在外面忙着为你们的‘雪儿’压惊,为她准备第二天的生日盛宴!”
宋江宁的声音始终没有一丝起伏,可她的话却刺得宋思远和宋泽言无地自容。
“自此,你们全都心照不宣地、彻底地忘记了还有‘宋江宁生日’这回事。哪怕我的生日和温晴雪的生日紧挨着,你们的眼里、心里,也只有温晴雪一个人!”
宋思远不承认自己偏心,还在狡辩。
“还、还不是因为你心胸狭隘容不下雪儿,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雪儿并把她送去了医院,她就要因过量服用安眠药死亡了!你、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宋江宁看着宋思远那副急于撇清、倒打一耙的嘴脸,只觉得无比恶心。
她说了这么多,撕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难道是为了听他们狡辩?
为了唤起他们那早已泯灭的良知?
为了挽回什么?
不。
她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他们一件事:他们对她不仁,她也可以对他们不义。
“对呀,我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所以,这家法必须落实在温晴雪身上。”
话落,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打火机光滑冰冷的机身,“叩叩”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宋思远死死攥着鞭子,指节捏得发白。
“我是绝对不会对雪儿动家法的!”
“宋江宁,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父亲,就适可而止!”
“呵。”宋江宁嗤笑,在温晴雪进入宋家时,她就失去父亲了。
她不再看宋思远那副色厉内荏的嘴脸,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满是寒意:
“我数到三。”
“若温晴雪还好端端的……”
“就全都毁灭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死亡倒计时正式开启。
“1——”宋江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
“你还要继续闹到什么时候!”宋思远目眦欲裂,试图用愤怒令宋江宁服软。
只是,宋江宁充耳不闻,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2——”
“宋江宁!你有完没完?!”宋泽言再也忍不住,指着宋江宁破口大骂,“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冷血的妹妹!你简直不是人!”
“3——”
三声落定,如同丧钟敲响!
宋江宁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手指再一次用力地朝着点火器摁了下去!
“咔哒——!”
那熟悉的、令人魂飞魄散的滑动声再次想起。
“不要——!!!”
佣人们爆发出比之前更加凄厉绝望的哭嚎,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垮了他们对主人家的敬畏。
“先生和大少爷不动手,我们动手!求大小姐给我们一个机会!”
“对!我们动手!求大小姐高抬贵手!”
“你们……你们是不是要造反?!”宋思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水惊呆了,又惊又怒地咆哮,“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别忘了是谁给你们发的工资!是谁给你们饭吃!”
“我们当然没忘是谁发的工资,可是先生!有命拿钱,也得有命花啊!我们家里还有老有小,不想死啊!”
“是啊先生!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大小姐要的是温小姐受罚,您打下去,大家就都能活了!您不能为了护着温小姐一个人,让我们所有人都陪葬啊!”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一群平日里对宋思远父子毕恭毕敬的佣人,此刻为了活命,全部倒戈。
宋江宁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眼前这幕“耗子动刀,窝里反”的精彩好戏。
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执行家法,自然要家主亲自来才够……名正言顺。”
“以往每一次,可都是宋先生您,亲、手、对我执行的家法。”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宋思远,“怎么?轮到你的‘心肝宝贝’温晴雪,就厚此薄彼,要假他人之手了?宋先生,这道理,说不通吧?”
她才不需要佣人动手,她就是要宋思远和温晴雪这对感情深厚的父女自相残杀,这出戏才更好看。
“动手吧,我的耐心有限。”
“是啊先生!快动手吧!”
“先生,求您了!救救我们吧!”
“大小姐等着呢!先生!”
佣人们如同催命符般对着宋思远七嘴八舌地哀求、催促起来。
宋思远被逼得面无人色,浑身颤抖。
他看着眼前这群为了活命倒戈相向的佣人,看着沙发上那个如同恶魔般的女儿,最后,目光落在双眸蓄满泪水的温晴雪脸上。
“雪儿……”宋思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对不起……爸爸……爸爸也没办法……”
“爸爸?”温晴雪彻底慌了。
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宋思远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可是,余光瞥见宋江宁那再次在点火器上轻轻滑动的指尖,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心疼和不忍。
如果不照做,这个疯子是真的敢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他猛地闭紧了双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和麻木。
他近乎冷酷的呵斥:
“跪下!”
“爸爸!”温晴雪摇头。
“跪下!”
温晴雪惊恐地向宋泽言求救。
宋泽言满心不忍:“爸,你不能……”
“闭嘴!”宋思远厉声呵斥。
宋泽言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
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温晴雪浑身冰冷,她死死咬着下唇,膝盖一软,带着无尽的屈辱和怨恨,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直直的面向宋江宁。
宋思远深吸一口气,高高扬起了鞭子。
“啪——”
这一鞭,宋思远收着力道,比之打宋江宁时的力道,不足十分之一。
可即便如此,娇生惯养的温晴雪,还是惨叫一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