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京站的人潮如海浪般汹涌，周明提着行李袋挤出出站口，八月的热浪扑面而来。他眯起眼睛，1997年的北京站广场还没有那么多高楼，空气中飘着煎饼果子和汽油混合的味道。
他招手拦了辆黄色面的，这种在90年代北京随处可见的微型出租车很快就会被淘汰。"去中关村。"
司机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汉子，从后视镜打量这个学生模样的乘客："学生哥去中关村买电脑？现在学生可真有钱。"
周明笑而不答，目光投向窗外。长安街上的自行车流如潮水般涌动，偶尔驶过的桑塔纳和捷达显得格外醒目。没有林立的高楼,没有拥堵的车流，这座古城还保留着些许朴素的韵味。
面的拐进海淀路，路边的招牌渐渐变成了"电脑维修"、"软件销售"、"光盘刻录"之类的字样。中关村到了——这个被称为"中国硅谷"的地方，此时还只是几条杂乱的小街，但已经能感受到蓬勃的生机。
按照苏雨晴给的地址,周明在一栋老旧的五层楼前下车。三楼挂着"雨辰电脑"的牌子，玻璃门上贴着"批发零售、维修升级"的字样。
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是电子元件特有的金属味。三十多平米的小店里堆满了各种电脑配件，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人正蹲在地上组装主机。
"请问苏雨辰在吗？"周明问道。
年轻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与苏雨晴有七分相似的脸："我就是。你是？"
"周明，苏雨晴的朋友。"
"哦！我妹说的那个电脑天才！"苏雨辰立刻站起来，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她打电话说你要来北京,没想到这么快。"
周明打量着这个未来的合作伙伴。前世的苏雨辰后来创办了一家知名IT公司，但在1997年，他还只是个在中关村倒腾配件的小老板。
"我想了解一下北京的电脑市场，尤其是网吧和互联网相关的情况。"周明开门见山。
苏雨辰眼睛一亮："互联网？现在搞这个的可不多。走，我带你去见几个朋友。"
接下来的半天,苏雨辰带着周明逛遍了中关村的角角落落，从海龙大厦到太平洋数码城，介绍了几个做软件和网络的朋友。周明表面上是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但对技术的理解和市场的前瞻性判断让这些"老江湖"都啧啧称奇。
"小周，你真该见见李焱红，"一个做搜索引擎代理的老板说，"你们俩聊得来，他刚从美国回来，满脑子都是互联网的未来。"
周明心头一跳。李焱红，百度创始人，现在应该还在Infoseek做工程师，距离回国创业还有两年。如果能提前建立联系...
下午四点，周明告别苏雨辰，前往预约好的下一个目的地——国家发改委。父亲的老同学赵处长答应抽空见他一面。
发改委的大楼庄严肃穆，门口的卫兵检查了周明的身份证才放行。在五楼一间简朴的办公室里，周明见到了赵处长——一个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的儒雅男子。
"周明是吧？你爸电话里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赵处长笑着请他坐下，"听说你炒股赚了不少钱？"
周明谦虚地笑笑："运气好而已。赵叔叔，我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国家在信息产业方面的政策方向。"
赵处长挑了挑眉："高中生关心这个？"
"我报的清华计算机系，想提前做些准备。"周明不卑不亢地回答。
或许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赵处长简单介绍了国家即将启动的"信息化发展战略"，包括建设互联网基础设施、扶持高科技企业等政策。
"小周啊，你很有想法。"谈话结束时，赵处长递给他一张名片，"九月初有个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来听听。"
走出发改委大楼，周明心潮澎湃。这些政策信息在前世都是公开资料，但在1997年绝对是内部消息。如果能提前布局...
天色已晚，周明找了家小旅馆住下。房间很简陋，但价格便宜，一晚上八十元。他放下行李，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电话线拨号上网——这是他在北京新开的网络账号，网速慢得令人发指。
等待网页加载的间隙，周明给家里和苏雨晴各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苏雨晴告诉他，网吧管理系统在星际网吧运行良好，张建军已经介绍了两个同行来咨询。
挂断电话，周明翻开笔记本，写下今天的收获：
1.中关村人脉：苏雨辰（硬件）、李焱红（待接触）
2.政策信息：国家将重点扶持互联网基础设施
3.市场观察：北京网吧数量少但增长快，管理粗放
最后，他记下明天的计划：去清华看看，然后见一个苏雨辰介绍的潜在投资人。
次日清晨，周明乘公交来到清华园。暑假的校园宁静优美，梧桐树下的长椅上零星坐着看书的学生。他漫步在著名的"清华路"上，感受着这所百年学府的气息。
在计算机系楼前，周明遇到了一位正在打扫卫生的老校工。
"小伙子，找人？"老校工和蔼地问。
"我今年报了计算机系，提前来看看。"周明回答。
老校工笑了："有出息！咱们系出了不少人才呢。你知道王小云吗？刚毕业没几年，现在在美国搞密码学，可厉害了。"
周明心头一震。王小雲，未来破解MD5和SHA-1密码算法的顶尖密码学家！如果能提前建立联系...
"老师傅，您知道怎么联系这些校友吗？我想请教些问题。"
老校工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图书馆有校友通讯录，你可以去查查。"
周明道谢后直奔图书馆。在管理员狐疑的目光下，他翻阅了校友联系册，记下了几个关键名字和联系方式，包括正在美国留学的王小云和几个在硅谷工作的清华校友。
离开清华时已近中午，周明打车前往国贸大厦，去见苏雨辰介绍的投资人——林薇，一个三十出头、留美归来的风投人士。
国贸大厦在1997年是北京最顶级的写字楼之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来往精英的身影。乘电梯上到35层，周明被前台小姐带进一间宽敞的办公室，落地窗外是北京全景。
"周明？"一个穿着干练套装的女人从办公桌后站起来，"雨辰说你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少年，我很好奇。"
林薇比周明想象中年轻漂亮，齐肩短发，眼神锐利如鹰。她示意周明坐下，亲自倒了杯咖啡。
"听说你对互联网有独到见解？"林薇开门见山。
周明接过咖啡，不慌不忙："我认为未来五年，互联网将彻底改变中国人的生活方式——购物、社交、获取信息的方式都会被颠覆。"
"具体说说。"林薇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周明系统地阐述了对门户网站、电子商务、搜索引擎等领域的看法，当然，他小心地控制着"预言"的尺度，尽量用当时的理论包装未来的事实。
"有意思。"林薇放下笔记本，"但你有没有想过，中国的网络基础设施太落后，支付和物流体系也不完善，这些设想怎么实现？"
"网吧。"周明斩钉截铁地说，"网吧将是中国人接触互联网的第一站。我正在开发一套网吧管理系统，未来可以扩展为互联网服务平台。"
林薇若有所思："你需要多少投资？"
"目前不需要。"周明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我想先做出产品原型，验证市场。如果林总感兴趣，可以关注我们的进展。"
林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有骨气。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离开国贸大厦，周明长舒一口气。这次会面比他预想的顺利，林薇在前世确实成为了著名投资人，但2000年后就鲜少露面，据说是因为投资失败。如果能和她建立良好关系，未来融资会顺利很多。
下午，周明回到中关村，在苏雨辰的店里帮忙组装了几台电脑，顺便学习当下的主流配置和价格。傍晚时分，店里来了个意外的客人——一个穿着朴素、戴着厚眼镜的年轻人。
"雷钧！"苏雨辰热情地招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周明手中的螺丝刀差点掉在地上。雷钧？小米科技的创始人？现在的他应该还在金山软件当总经理，距离创办小米还有十几年。
"我的电脑又蓝屏了，帮忙看看。"雷钧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递给苏雨辰。
趁着苏雨辰检查电脑的功夫，周明主动搭话："雷先生是做软件的？"
"嗯，金山软件。"雷钧推了推眼镜，"你是？"
"周明，计算机爱好者。"周明谦虚地说，"我特别欣赏WPS，比Word好用多了。"
这话说到了雷钧心坎上，他立刻热情起来："难得遇到识货的！现在都崇洋媚外，觉得国外的软件才好。"
两人聊了起来，从WPS谈到操作系统，再到未来的移动互联网。周明小心地控制着话题，既展现见识又不显得过于超前。
"小周，你这些想法很新颖啊！"雷钧感叹，"有没有兴趣来金山实习？"
周明心中一动。在前世，金山被称为"IT黄埔军校"，出了雷钧、求伯君等一大批牛人。如果能提前打入这个圈子...
"荣幸之至。不过我九月份才上大学，可能要等寒假。"
"没问题！"雷钧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随时欢迎。"
送走雷钧，周明强压住内心的兴奋。这次北京之行收获远超预期，不仅结识了未来的科技大佬，还获得了实习机会。
晚上，周明请苏雨辰吃了顿涮羊肉表示感谢。热气腾腾的铜锅前，苏雨辰突然问："周明，你对我妹妹有意思吗？"
周明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什么？"
"别装了。"苏雨辰笑得暧昧，"雨晴从没对哪个男生这么上心过，整天周明长周明短的。"
周明正色道："我和苏雨晴只是合作伙伴，她很优秀，但我们没别的。"
"真的？"苏雨辰明显不信，"那你为什么脸红了？"
周明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无言以对。平心而论，苏雨晴确实很吸引人——聪明、独立、气质出众。但这一世，他不想被任何一段感情束缚。商场如战场，他要保持绝对的专注和自由。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周明转移话题，"对了，你知道哪里能买到便宜的手机吗？我想换个号码。"
回到旅馆已是深夜，周明躺在床上复盘这两天的收获。人际关系网初步建立，政策风向也摸清了，明天该去看看北京的网吧市场，然后准备返程。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苏雨晴。
"系统出问题了。"她的声音透着疲惫，"远程控制功能在大量数据传输时会崩溃，我查不出原因。"
周明皱眉。这个bug在前世也出现过，是因为1997年的网络带宽不足导致的，但当时他花了三个月才找到解决方案。
"试试把数据包拆分传输，每包不超过1KB，间隔0.5秒。"周明不假思索地说出前世最终的解决办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怎么知道是这个原因？理论上这确实可行，但...这种优化思路太超前了，现在的教材上根本没有。"
周明心头一紧。糟了，说漏嘴了。
"呃...我猜的。之前在《计算机通讯》杂志上看过类似案例。"他随口编了个理由。
"哪一期？我去查查。"苏雨晴穷追不舍。
"记不清了，美国的期刊。"周明急忙转移话题，"你先试试这个方法，有问题明天再说。"
挂断电话，周明额头渗出冷汗。苏雨晴太聪明了，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引起她的怀疑。以后必须更加小心，不能再用"前世经验"解决问题了。
第二天，周明考察了北京几家大型网吧，发现管理水平普遍落后，收费系统原始，正是他们的管理系统大展拳脚的好地方。中午，他接到证券营业厅老陈的电话，说长虹股价出现波动，问他怎么办。
周明立刻找了家证券营业部查看行情。四川长虹已经涨到28元，但今天突然下跌3%，与他的记忆出现偏差。按照前世走势，现在应该稳步上涨才对。
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周明第一次感到不安。难道因为他的重生，某些事情发生了变化？蝴蝶效应开始显现了？
犹豫再三，他决定按兵不动。根据记忆，长虹最终会涨到60以上，短期波动不必理会。
下午三点，周明踏上返程的火车。硬座车厢拥挤嘈杂，汗味、泡面味和烟味混合在一起，但他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在笔记本上规划着下一步行动。
北京之行让他确信，互联网才是未来的主战场。电脑生意和股市投资只是积累资本的手段，他必须尽快完成原始积累，然后All in互联网。
火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周明望着逐渐远去的北京城，心中充满期待。下一次再来时，他将不再是无名小卒，而是带着项目和资金，正式进军这个未来的商业中心。
回到家乡车站已是晚上九点。出乎意料，苏雨晴居然在站台等他。
"你怎么来了？"周明惊讶地问。
"系统问题解决了，你的方法很有效。"苏雨晴接过他的行李袋，"想第一时间告诉你。"
夜色中，她的眼睛亮如星辰。周明心头一暖，又立刻警醒——必须保持距离，不能给她错误的信号。
"谢谢，其实你不用特意来接我。"周明刻意冷淡地说。
苏雨晴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疏远："北京怎么样？见到我哥了吗？"
"见到了，他带我认识了不少人。"周明边走边说，刻意保持半米距离，"对了，雷钧向你哥问好。"
"雷钧？金山那个？"苏雨晴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连他都认识了？"
周明简单说了下北京之行的见闻，但省略了与林薇和赵处长的会面。两人走到车站广场，周明拦了辆出租车。
"我先送你回学校。"
车上，苏雨晴一直询问技术细节，特别是周明解决系统bug的思路。周明小心应对，避免再说出超前的观点。
"周明，"快到师大时，苏雨晴突然问，"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周明心跳骤停："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不像个高中生。"苏雨晴直视他的眼睛，"有时候我看着你，感觉像个经历过很多事的成年人。"
周明强作镇定："科幻小说看多了吧？我只是读书比较杂而已。"
苏雨晴没再追问，但眼神中的怀疑并未消散。周明知道，这个聪明的女孩已经开始怀疑他的秘密了。
送完苏雨晴，周明回到家已是深夜。父母已经睡了，桌上留着饭菜和一张纸条："明明，饭菜热一下再吃，北京之行顺利吗？——妈妈"
周明心头一暖。前世忙于工作，很少体会父母的关爱。这一世，他要好好珍惜这份亲情。
简单吃了点东西，周明打开电脑查看邮件。有一封来自林薇的邮件，询问他是否有兴趣参加下个月在北京举行的IT创业者沙龙。
周明回复表示会尽量参加，然后检查了股票账户。长虹股价收于27.5元，比他离开时跌了一些，但总体仍在上升通道。
关上电脑，周明站在窗前望着夜空。1997年的星星比未来明亮许多，就像他此刻清晰的商业蓝图。北京之行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舞台还在前方等待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