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脚踝处传来的、久违的轻松舒适感,如同最吝啬的甘霖,浸润着林晚被反复践踏的灵魂。那深入骨髓的剧痛消失了,被“痛觉屏蔽(局部)”的神奇效果温柔地抚平。这虚假的救赎,与她此刻承受的、沈聿白那毁灭性嫌恶眼神带来的冰寒刺痛,以及手中残留的廉价领带粗糙触感,形成了地狱级别的割裂。

她站在楼梯上方,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标本。

沈聿白那裹挟着绝对寒意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玄关厚重的门外。但那最后剐过她脸的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刃,留下的寒意仿佛已渗入骨髓,与脚踝的舒适感进行着无声的、荒诞的战争。

意识中,那因“恨意值MAX溢出”而爆发的璀璨金光渐渐收敛,但巨大的金色爱心图标边缘,那几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血红色裂痕,却并未消失,反而在幽蓝的系统背景衬托下,显得更加刺目和不祥。下方那行疯狂闪烁的血红小字:【系统逻辑过载…校准失败…建议强制冷却…】 如同垂死心脏最后的挣扎搏动。

好用?

这“恨意值”确实“好用”。

用尊严换舒适,用灵魂换时间。

林晚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掌心被廉价领带的粗糙纹理磨出了几道微红的印子。她低头看着楼梯转角那个光可鉴人的鎏金珐琅垃圾桶,里面那条荧光绿紫骷髅头的“死蛇”,正用它那狰狞的图案,无声地嘲笑着她的自取其辱。

嘴角,极其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更像是一个被反复抽打后、神经末梢失控的抽搐。

她扶着冰冷的楼梯扶手,一步一步,缓慢地、带着一种被“精力充沛(伪)”和脚踝舒适共同支撑起的、诡异的虚浮“力量感”,走下楼梯。

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自尊上。

每一步,脚踝的舒适都在提醒她这场交易的“价码”。

她走到垃圾桶边,停住。

没有看里面那条领带。

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她转身,不再停留,朝着冰冷的客房走去。背影单薄,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摇摇欲坠。那虚假的“精力”和脚踝的舒适,如同给她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扭曲的铠甲。

【滴!新任务发布!】 Zero那催命符般的机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踏入客房门的瞬间,毫无感情地炸响!

【任务名称:星语心愿。】

【任务内容:于日落前,寻找到目标人物沈聿白,面对面使用以下指定语句进行情感表达(需完整、清晰):‘你的眼睛像深邃的星辰,照亮了我生命中最黑暗的角落。没有你的光芒,我的世界将是一片永恒的荒芜。沈聿白,你是我灵魂唯一的救赎与归宿。’】

【任务时限:180分钟内(日落倒计时同步开始)。】

【任务奖励:基础奖励 - 生命倒计时延长24小时!附加奖励(完美完成):‘深度修复(伪)’1次(模拟健康状态,压制所有负面症状,持续效果视宿主状态而定)。】

【任务失败惩罚:生命倒计时扣除——48小时!附加:触发随机‘器官衰竭’模拟体验(强度:高,不可屏蔽,持续至宿主死亡或任务成功)!】

轰隆——!!!

林晚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颗核弹瞬间引爆!

情话?!

还是他妈这么肉麻到令人作呕、足以把隔夜饭都呕出来的顶级情话?!

要她面对面,对着那个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男人说?!

说他是她“灵魂的救赎与归宿”?!

奖励24小时?!还有“深度修复(伪)”?!

惩罚扣除48小时?!随机器官衰竭体验?!

这已经不是任务了!

这是裹着糖衣的、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是系统对她精神进行的、终极的、毁灭性的凌迟!

巨大的恶心感和灭顶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胃部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翻涌起强烈的呕吐欲望!仅仅是想象着要说出那些话,面对着沈聿白那双淬毒的眼睛,她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撕裂、被玷污!

“Zero!我艹你祖宗十八代!!!” 林晚在意识深处发出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的尖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瞬间渗出!“你这是要玩死我!要让我魂飞魄散前再被恶心死一次是不是?!啊?!”

【请宿主保持情绪稳定,珍惜倒计时。任务已发布,请尽快执行。风险评估:目标人物当前恨意值处于历史峰值,情感污染辐射活跃。任务执行过程可能伴随极高人身风险。请谨慎。】 Zero的声音依旧冰冷,毫无波澜,那“请谨慎”三个字,充满了事不关己的讽刺。

珍惜?谨慎?

去你妈的谨慎!

林晚看着意识面板上那疯狂跳动的血红色数字——29天17小时55分…54分…53分… 看着那失败惩罚里“随机器官衰竭体验(强度:高)”的恐怖描述,仅仅是想象心脏骤停、肺部撕裂、肝脏腐烂的痛苦,就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抹杀…魂飞魄散…

器官衰竭…生不如死…

这两个终极恐惧,如同两座万仞冰山,狠狠压垮了她所有的抗拒和恶心!

说!

必须说!

不就是念台词吗?!

就当…给魔鬼唱赞歌了!

一股混合着血腥味、被逼到绝境的、彻底的疯狂和自毁倾向,如同火山熔岩,瞬间冲垮了林晚残存的理智堤坝!

她不再去想屈辱!

不再去想恶心!

她甚至不再去想沈聿白那双杀人的眼睛!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完成任务!拿到那24小时和“深度修复(伪)”!避免那48小时的扣除和生不如死的器官衰竭!

至于沈聿白的反应?恨意值会不会再次爆表?系统会不会彻底崩溃?

关她屁事!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精力充沛(伪)”的状态和脚踝的舒适,如同最后的两根稻草,支撑着她濒临崩溃的躯壳。她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奔赴刑场的死士,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麻木和毁灭一切的疯狂,冲出了冰冷的客房!

她要找到沈聿白!

在他日落前出门或者躲起来之前!

完成这该死的“星语心愿”!

Zero的提示如同精准的导航:【目标人物位置:二楼书房。状态:工作中。预计停留时间:大于任务时限。】

书房!

林晚如同离弦之箭(被逼出来的),冲向二楼。脚步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急促而空洞的回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即将到来的、终极的羞辱!

她冲到书房门口,厚重的红木门紧闭着,如同隔绝着两个世界。

没有犹豫!

没有敲门!

她猛地拧动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砰——!”

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书房内,巨大的落地窗外,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黄金,泼洒进来,给整个空间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虚幻的金色光晕。沈聿白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正低头审阅着一份文件。金色的光晕落在他低垂的眼睫和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侧影,却丝毫融化不了他周身散发出的、冻彻骨髓的寒意和疏离。

巨大的推门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沈聿白审阅文件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随即,他缓缓地、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压迫感,抬起了头。

当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冰锥,瞬间锁定门口那个气喘吁吁、脸色惨白如鬼、眼神里燃烧着疯狂和毁灭火焰的女人时…

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寒潭,瞬间掀起了狂暴的冰风暴!厌憎、暴戾、以及一丝被打扰的、极其不耐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翻涌而出!

“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 他的声音低沉冰冷,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命令!

然而,林晚仿佛没听见!

她无视了他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目光!

无视了他那毁灭性的呵斥!

她甚至利用“精力充沛(伪)”带来的最后一点虚浮力量,猛地向前冲了几步,直接冲到了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前!

在沈聿白那骤然收缩、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瞳孔注视下!

林晚猛地站定!

她挺直了那单薄颤抖的背脊(强行支撑)!

她抬起那张惨白如纸、却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般扭曲决绝的脸!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迫自己张开那干裂染血的嘴唇!

然后——

一个毫无起伏、平板呆滞、如同在念诵最枯燥的悼词、却又清晰得如同冰珠落玉盘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从她唇齿间,一字一顿、极其清晰地迸发出来:

“你的眼睛像深邃的星辰,”

“照亮了我生命中最黑暗的角落。”

“没有你的光芒,”

“我的世界将是一片永恒的荒芜。”

“沈聿白,”

“你是我灵魂唯一的救赎与归宿。”

声音在落针可闻的书房里回荡。

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沈聿白的耳膜和神经!

那平板呆滞的语调,那毫无感情的陈述,那如同宣读死亡判决般的冷静… 比任何饱含深情的告白,都更具毁灭性的侮辱和亵渎!

沈聿白脸上的表情,在第一个字出口的瞬间,就彻底凝固了!

错愕?

荒谬?

还是…一种被极致羞辱后、灵魂都被玷污的、无法言喻的暴怒?!

时间仿佛停滞了零点一秒。

紧接着!

“轰——!!!”

一股足以焚毁一切的、如同实质的、裹挟着毁灭能量的恐怖怒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轰然从沈聿白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书房!

他猛地从宽大的紫檀木座椅上站了起来!动作之猛,带倒了沉重的座椅,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再无半分人类的冷静!只剩下被彻底点燃的、足以焚毁理智的狂怒和杀意!额角青筋暴跳如雷,如同扭曲的毒蛇!猩红的血丝瞬间布满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翻涌着足以将林晚撕成碎片的毁灭风暴!

“林!晚!” 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濒死般的、裹挟着滔天怒火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裹挟着地狱的硫磺和岩浆,狠狠碾磨出来!声音之大,震得书桌上的文件都在微微颤抖!

他猛地抬手!

不是指向林晚!

而是狠狠一拳,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和焚毁一切的暴怒,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狠狠砸在了面前那张价值连城的百年紫檀木书桌上!

“哐啷——!!!咔嚓——!!!”

一声惊天动地的、如同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狠狠炸裂在书房内!

那张坚硬厚重的紫檀木桌面,竟然被这蕴含着狂暴力量的一拳,硬生生砸得从中断裂开来!木屑纷飞!断裂的桌板轰然倒塌!上面昂贵的玉石笔筒、水晶镇纸、文件…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稀里哗啦地滚落、摔碎一地!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整栋别墅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而沈聿白那只砸在桌面上的手,骨节处瞬间皮开肉绽!鲜血如同蜿蜒的小溪,顺着断裂的木茬和桌面,汩汩地流淌下来!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那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猩红眼眸,如同锁定猎物的凶兽,死死地、带着要将林晚生吞活剥、挫骨扬灰的恐怖杀意,死死钉在依旧僵硬地站在桌前的林晚身上!

恨意!

100%的恨意!

突破极限的恨意!

化作了实质的破坏和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