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林月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
她不能平白无故地收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刚认识没多久，且关系微妙的“哥哥”。
李子韬看着她戒备的样子，心里嗤笑一声。
上一世，林月花起他的钱来，可从来没有半分客气和犹豫。
李子韬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让林月能够接受他的好意。
“没关系，初次和妹妹见面，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准备些礼物。
礼物？
林月愣了一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楼道里那个被踩得稀巴烂的果篮。
他要送的见面礼不是果篮吗？
李子韬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
“那个果篮是要送给林阿姨的，送你的肯定是其他东西。”
听到这里，林月才细品出李子韬话里所含的态度，她猛地抬起头，眼睛中充满惊讶。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同意我妈妈和你爸爸在一起？”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李子韬记忆的闸门。尘封的往事，瞬间将他淹没。
上一世，李子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混。青春期的叛逆，加上对林细燕母女莫名的排斥，让他想尽一切办法阻挠父亲和林细燕的婚事。
李子韬在这一天没有见到林细燕，之后就做了很多出格的事。他砸过林细燕家的窗户，在楼道里用油漆写过辱骂的标语，甚至还伙同几个狐朋狗友，将前来劝说的李宗气得心脏病发作。
他的无理取闹，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扎在李宗和林细燕的心上。
最终，那段本可以圆满的中年恋，在他幼稚而残忍的破坏下，不了了之。
李宗妥协了，林细燕也选择了退让。
他们以为，只要李子韬冷静下来，总有一天可以得让他理解。
可是命运的残酷，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一个半月之后，也就是新一年的大年初二，林细燕被她家的远房亲戚误伤致死。
父亲李宗在得知林细燕的死讯后一夜白头，仅仅便郁郁而终，追随林细燕而去了。而林月也不知所踪，再和李子韬相遇时，就已经堕入红尘。
李子韬用力地眨了下眼，将那些几乎要吞噬他的悔恨强行压了下去。
再次张开眼睛后，他迎着林月充满惊疑的目光，无比郑重地开口说道：
“对，我同意。”
李子韬看着女孩因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他又坐回到电竞椅上，反问道：“反倒是我要问你，你是不是不想他们在一起？”
林月彻底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李子韬竟然猜透了她内心的想法。
她确实不想，更确切的说，她是害怕。
李子韬看着她那副纠结又无措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李子韬没有逼问，而是语气平缓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你从小没有父亲，这些年，肯定没少被人戳脊梁骨吧？”
林月猛地攥紧了衣角，“野种”这个词，是她整个童年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还有林阿姨。”李子韬继续说道，“她长得漂亮，在东向县这种小地方，嘴碎的人多，什么难听的话估计都传过。”
林月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母亲的美貌是她的骄傲，但也是她们母女俩痛苦的根源。
那些污言秽语，像无形的脏水，总会泼到她们身上。
“当然，我爸的名声也不怎么好。”李子韬毫不避讳地自揭家丑，“爱喝酒，不务正业，整天在外面瞎混。”
他看着林月，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两家要是凑到一块儿，就是烂人配烂人，日子只会更没法过了？”
林月把头埋得更低，她就是这么想的。
她害怕两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庭组合在一起，会变成一个更大的笑话，让本就不好过的日子变的更糟糕。
李子韬看着她，忽然笑了，耐心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但你想过没有，正因为这种现状，你妈妈才更应该和我爸在一起。”
林月不解地抬起头，李子韬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困惑，就进一步的解释道：
“你想啊，要是我爸成了你的继父，这楼里楼外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谁还敢欺负你们娘俩？”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林月脑中炸响，她确实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李子韬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我爸以前是混，可他现在为了林阿姨，酒都快戒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跟林阿姨好好过日子。”
林月见过李宗好几次，那是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中年男人，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很深的皱纹。
母亲林细燕在提起他时，脸上总会浮现出一种林月从未见过的神采，那是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又安然的笑意。
有一次，李宗来家里帮忙修漏水的水管，母亲就在一旁给他递工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母亲的笑声像清脆的风铃，而那个男人看着母亲的表情，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李子韬的话点醒了林月，她一直害怕改变，害怕流言蜚语，却忽略了母亲也需要别人的保护。
看着女孩脸上变幻的神情，李子韬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双臂环在胸前，用一种故作成熟的口吻继续说道：
“再说了，就算我爸不靠谱，不也还有我吗？以后我就是你哥了，有我罩着，看谁还敢欺负你！”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分析和道理加起来都要有分量。它像一股滚烫的暖流，毫无征兆地冲进林月的心里，驱散了她积攒了十几年的惶恐与不安。
“哥……”
这个字眼从她嘴里冒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林月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扛着所有委屈，也从来没从别人口中听过这种话。
李子韬看着她那副又羞又感动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有些黏腻的气氛。
“走吧，先去给你买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