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快跑！别回头！"
楚星河永远记得那个血色的黄昏。母亲将他推入地窖时颤抖的双手，父亲手持柴刀冲向那些黑袍人的背影，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刺鼻血腥味。
十五岁的少年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分不清是母亲的鲜血还是自己的。
地面上的惨叫声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一切归于寂静，楚星河推开地窖盖板时，映入眼帘的是人间地狱。他们楚家村七十八口人，全部变成了干瘪的尸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全身精血。
"魔修...是魔修！"隔壁村的猎户王大叔瘫坐在村口，裤裆湿了一片，眼神涣散地重复着，"黑袍...血幡...他们往东去了..."
楚星河跪在父母尸体前，机械地擦拭着他们脸上的血迹。母亲的眼睛还睁着，里面凝固着最后的恐惧与担忧。他伸手轻轻合上那双眼睛，却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浮现出诡异的暗金色纹路。
"这是..."
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渐渐汇聚成古老的符文。一股灼热感从心脏蔓延至全身，楚星河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剧痛中，他仿佛看见无尽虚空中有两尊伟岸身影正在交战。一者神光万丈，背后展开十二对光翼；一者魔气滔天，头顶悬浮九轮血月。他们的每一次碰撞都让星辰陨落，空间破碎。
"混沌初开，神魔同源..."
"纪元更迭，唯吾永恒..."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楚星河脑海中炸响，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液落地竟分成金黑两色，相互缠绕如同活物。
当楚星河再次醒来时，已是三天后的深夜。皎洁的月光下，他发现自己竟漂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金黑二气。
"我这是..."
他心念一动，身体便如羽毛般轻轻落地。试着挥拳，三丈外的巨石应声而碎，扬起一片尘土。
楚星河呆立原地。他们楚家村世代务农，最多也就有几个猎户懂些粗浅武艺，何曾见过这等超凡力量？
"难道是因为那些黑袍魔修？"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已经隐去的暗金纹路，隐约感觉体内多了些什么。
饥饿感将楚星河拉回现实。他强忍悲痛，在废墟中翻找出一些干粮，又为村民们挖了个合葬墓。做完这一切，少年跪在墓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各位叔伯婶姨，星河在此立誓，必找出凶手为你们报仇！"
起身时，楚星河眼中已没有泪水，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最后望了一眼生活了十五年的村庄，转身向东而去——那是猎户所说的魔修离开的方向。
......
三个月后，阴尸山脉外围。
楚星河浑身是血地靠在一棵古树下喘息。这三个月来，他循着蛛丝马迹追踪那群魔修，途中遭遇了无数危险，却也逐渐掌握了体内那股神秘力量。
金芒主生，可愈伤续命；黑气主死，能腐蚀万物。更神奇的是，他发现自己竟能吸收天地间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纯净的灵气与暴戾的魔气。
"再往前就是阴尸山脉深处了..."楚星河撕下衣角包扎伤口，眉头紧锁。据说那里是魔修的老巢，寻常修士进去十死无生。
正犹豫间，远处突然传来破空声。楚星河迅速隐入树影，只见三道流光从天而降，落在不远处。
"玄天宗的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楚星河屏息凝神，透过枝叶缝隙看到三名白衣修士正被十几个黑袍人包围。那些黑袍人的装束，与当日屠村的魔修一模一样！
"阴煞老魔！你纵容门下屠戮凡人村落，违背修真界禁令，我玄天宗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为首的白衣女子冷喝道，手中长剑绽放出耀眼青光。
"嘿嘿，苏沐雪，就凭你们三个化神期的小娃娃？"黑袍人中走出一位枯瘦老者，脸上布满诡异的紫色纹路，"正好用你们的精血祭我的万魂幡！"
大战瞬间爆发。
楚星河看得心惊肉跳。那些修士举手投足间山崩地裂，剑光魔气纵横交错，比他这三个月摸索出的粗浅运用强了何止百倍！
尤其是那个叫苏沐雪的女子，剑法出神入化，一人独战阴煞老魔而不落下风。但其他两名白衣修士显然实力稍逊，在众多魔修围攻下很快险象环生。
"师兄小心！"苏沐雪突然惊呼。
楚星河看到一名魔修偷袭得手，长剑贯穿了一名男修士的胸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的金黑二气突然自行运转，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支配了他的身体。
"啊！"
伴随着一声长啸，楚星河如离弦之箭冲入战场。右手黑气缭绕，一拳将那名偷袭的魔修轰飞十余丈；左手金芒闪烁，按在那名重伤修士胸口，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双方都是一愣。
"哪来的野小子？"阴煞老魔眯起眼睛，突然脸色大变，"这是...混沌气息？！不可能！"
苏沐雪同样震惊地看着楚星河，美眸中闪过一丝异彩。
楚星河却无暇顾及他们的反应。此刻他体内两股力量正疯狂涌动，在丹田处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无数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现，让他头痛欲裂。
"小子，不管你是谁，今日都必须死！"阴煞老魔突然暴起，一道血芒直奔楚星河眉心而来。
"小心！"苏沐雪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生死关头，楚星河本能地双手合十，金黑二气交织成太极图案挡在身前。血芒撞上太极图，竟被生生反弹回去，阴煞老魔措不及防被自己的攻击击中，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走！"老魔咬牙切齿地吼道，黑袍一卷带着手下遁入深山。
楚星河还想追击，却被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眼前一黑昏死过去。昏迷前最后一刻，他感觉落入了一个带着清香的柔软怀抱。
......
当楚星河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朴的竹屋内。窗外云海翻腾，仙鹤翱翔，宛如仙境。
"你醒了。"
清冷的声音传来，楚星河转头看到苏沐雪正坐在床边，手中捧着一卷竹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宛如画中仙子。
"这是哪里？"楚星河挣扎着想要起身。
"玄天宗，玉霄峰。"苏沐雪放下竹简，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已经昏迷七天了。"
楚星河心头一震。玄天宗可是东域三大正道宗门之一，据说门中有真仙坐镇，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山门所在。
"多谢仙子相救。"他恭敬道。
苏沐雪摇摇头："该道谢的是我们。若非你出手相助，张师兄恐怕已经..."她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在下楚星河，来自山阳镇楚家村。"楚星河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们村子被魔修屠戮，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苏沐雪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是阴煞宗的人？"
"装束一样，但不确定是否同一批人。"楚星河握紧拳头，手臂上暗金纹路若隐若现。
苏沐雪的目光落在那些纹路上，神色变得凝重："楚星河，你可知自己体内有什么？"
楚星河茫然摇头。
"混沌神魔体。"苏沐雪一字一顿道，"传说中可同时容纳神魔之力的禁忌体质，上一个拥有这种体质的人，还是上古时期的混元天尊。"
见楚星河一脸茫然，苏沐雪叹了口气："简单说，你既能修炼正道功法，也能修行魔道秘术，这是亿万人中无一的机缘，也是致命的危险。"
"为什么？"
"因为神魔之力相克，自古以来尝试同修者无不爆体而亡。"苏沐雪严肃道，"若非你体内两股力量达成微妙平衡，早就..."
她的话突然停住，猛地站起身看向窗外："师尊出关了！"
话音未落，竹屋的门无风自开。一位白须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仙风道骨，目光如电。
"沐雪，这就是那个孩子？"老者的声音如同天雷滚滚，震得楚星河耳膜生疼。
苏沐雪恭敬行礼："回禀师尊，正是。"
老者一步跨出，瞬间来到床前，枯瘦的手掌按在楚星河额头。楚星河只觉一股浩瀚如海的力量涌入体内，金黑二气立刻躁动起来。
"果然是混沌神魔体！"老者收回手，眼中精光暴涨，"孩子，你可愿拜入我玄天宗门下？"
楚星河愣住了。他一个山村小子，何德何能得此青睐？
"前辈，我..."
"先别急着回答。"老者打断他，"拥有这种体质，意味着你注定不凡，但也将面临常人难以想象的危险。神魔两道都不会容忍一个可能打破平衡的存在。"
楚星河沉默片刻，抬头直视老者："前辈，若我修行有成，能否报仇？"
老者抚须而笑："阴煞老魔不过合体期修为，你若能到渡劫期，杀他如屠狗。"
"那我愿意！"楚星河毫不犹豫地跪下，"请师尊收我为徒！"
"好！好！好！"老者连说三个好字，"老夫玉霄子，今日便收你为关门弟子。沐雪，带你师弟去洗髓池，明日举行拜师大典！"
待玉霄子离去，楚星河才从苏沐雪口中得知，自己这位师尊竟是玄天宗三大太上长老之一，修为已达真仙境界，平日里根本不会收徒。
"师姐，为什么师尊对我如此看重？"前往洗髓池的路上，楚星河忍不住问道。
苏沐雪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因为预言。"
"预言？"
"鸿蒙天书有云：'混沌现，纪元变；神魔合，天道易。'"苏沐雪轻声道，"师尊认为，你就是那个可能改变三界格局的'变数'。"
楚星河心头巨震。他只是一个想为亲人报仇的山村少年，何曾想过什么改变三界？
洗髓池位于玉霄峰后山禁地，是一口灵气化液的天然灵池。按照苏沐雪的指导，楚星河脱去外衣踏入池中，顿时感到无数细如牛毛的灵气钻入毛孔，洗涤着体内杂质。
"运转你的功法，引导灵气周天循环。"苏沐雪在池边指点。
楚星河闭目内视，尝试引导体内金黑二气。随着灵气入体，金芒逐渐壮大，而魔气却开始躁动不安。两股力量失去平衡，在经脉中激烈冲突，疼得他冷汗直冒。
"不好！"苏沐雪见状大惊，正要出手相助，却见池底突然亮起古老符文，一道黑色光柱冲天而起，将楚星河笼罩其中。
"这是...魔气源泉？！"苏沐雪难以置信地看着池底裂开的缝隙，"洗髓池下怎会有魔渊通道？"
光柱中，楚星河痛苦嘶吼，身体时而金光璀璨，时而魔气森然。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时，眉心突然浮现出一个奇特的印记，形似太极却又更加复杂。
印记一出，狂暴的两股力量立刻温顺下来，开始沿着特定轨迹在体内循环。金芒主阳脉，黑气走阴经，互不干扰却又相辅相成。
池边，苏沐雪已经看呆了。作为玄天宗圣女，她见识过无数天才，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完美地平衡神魔之力。
光柱渐渐消散，楚星河缓缓睁开眼，瞳孔竟呈现出一金一黑的异色，转瞬又恢复正常。
"师姐，我这是..."
"别动！"苏沐雪突然拔剑指向他身后，"谁在那里？"
池底裂缝中，一道黑影缓缓升起，化作一位黑裙少女。少女肤若凝脂，唇红如血，额生双角，背后展开一对蝠翼，正笑吟吟地看着两人。
"玄天宗的小圣女，这么紧张做什么？"少女声音酥媚入骨，"人家只是感应到同源气息，过来看看嘛~"
楚星河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魔族少女，体内力量蓄势待发。少女却对他眨了眨眼："小哥哥，你的身体...很特别呢。"
"夜琉璃！"苏沐雪如临大敌，"你竟敢擅闯我玄天宗禁地！"
"哎呀，这么生分做什么？"名叫夜琉璃的魔族少女娇笑道，"我可是来送礼的~"
她玉手一翻，一枚黑色玉简飞向楚星河："小哥哥，这是《九幽魔典》上部，正适合你现在修炼哦~"
苏沐雪挥剑欲斩，玉简却诡异地绕过剑光，稳稳落入楚星河手中。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苏沐雪冷声质问。
夜琉璃笑而不答，只是深深看了楚星河一眼："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混沌之子..."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化作黑雾消散。池底裂缝也随之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楚星河握着那枚触手冰凉的玉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个魔族少女为何知道他的体质？又为何赠他魔功？
"把玉简给我。"苏沐雪伸出手，"魔族之物不可轻信。"
楚星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玉简交出。苏沐雪接过玉简，正欲销毁，玉简却突然化为一道黑光没入她的眉心！
"师姐！"楚星河大惊。
苏沐雪呆立原地，眼中闪过无数黑色符文，半晌才恢复清明，脸色却变得异常苍白。
"这...这不是普通魔功..."她声音颤抖，"这是原始真魔的传承..."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困惑。楚星河隐约感觉，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远比报仇更加庞大的漩涡之中。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