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死寂。

不再是狂暴的乱流死寂,而是一种凝固的、沉重的、如同万载玄冰沉入深渊般的绝对寂静。

昊天悬浮在时空乱流中,如同一块被混沌熔炉锻造出的顽铁。暗沉的混沌尘埃覆盖着新铸的躯壳,其下细微的混沌光点如星河流转,每一次明灭都仿佛带动着周围狂暴能量的微弱潮汐。沉重感依旧存在,却不再是无法撼动的枷锁,而是如同山岳般稳固的内核。束缚他的亿万道混沌枷锁,在紫薇魔焰的“催化”和道痕气息的吞噬下,崩断了近半!一股沉重、浩瀚、带着开天辟地之初蛮荒与毁灭气息的力量,如同蛰伏的洪荒巨兽,在他体内缓缓苏醒,每一次意念的引动,都让周围的乱流能量为之轻颤。

他的左掌,紧紧攥着。

掌心中,不再是微弱的光团,而是一具蜷缩的、近乎透明的少女躯体——青禾。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毫无血色的眼睑,小脸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但,她还活着!

昊天那冰冷紫金的神芒,穿透混沌尘埃,死死锁定在青禾的后背。那里,一道微不可察的暗红色伤口,如同狰狞的蜈蚣烙印在肌肤上。伤口深处,粘稠的暗红血线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污秽绝灭的气息,正是血屠留下的致命侵蚀!然而此刻,这些疯狂蔓延、吞噬生机的血线,却被一股霸道绝伦的力量死死压制!

昊天的左掌掌心,紧贴着青禾后背的伤口。掌心皮肤之下,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混沌裂痕印记,正散发着微弱的灰蒙蒙光华。这道痕印记,正是他灵魂烙印核心那道混沌裂痕的投影!源自混沌本源的吞噬与净化之力,如同无形的牢笼,将那些污秽的血线死死禁锢在伤口周围,强行阻断了它们继续向青禾灵魂核心那点翠绿生命种子侵蚀的通道!

混沌之力如同温顺又霸道的溪流,源源不断地从昊天掌心涌入青禾体内,粗暴地滋养着她枯竭的生机,护持着那点微弱的生命火种。代价是巨大的!昊天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刚刚苏醒、尚不稳固的混沌之力,正如同开闸的洪流般飞速消耗。每一次力量的灌输,都让那新铸的混沌躯壳传来细微的呻吟,灵魂烙印深处也传来阵阵空虚的刺痛。

“撑住…”昊天破碎的意念无声地传递,冰冷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恨意支撑他重生,复仇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可此刻,为了这个萍水相逢、甚至间接将他拖入绝境的少女,他却在不惜代价地消耗着这来之不易的力量。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的悸动,如同冰冷的针刺,毫无征兆地刺入昊天被混沌之力包裹的灵魂核心!

不是来自外界乱流!而是源自…灵魂烙印深处那道混沌裂痕印记!

悸动传递来的,并非声音,而是一幅幅破碎、冰冷、充满血腥杀戮的画面碎片,如同瘟疫般强行塞入他的意识:

——污秽魔气翻腾的破碎殿堂,骸骨与魔铁熔铸的狰狞魔座,紫薇帝君那燃烧着魔焰、如同万载寒冰的冷酷面容…

——魔座之下,无数形态狰狞、气息恐怖的魔神妖王匍匐颤抖,眼中燃烧着贪婪与狂热…

——一张由污秽魔纹构成、搏动着的巨大悬赏令虚影,悬浮于魔气之中!悬赏令的核心,清晰地烙印着两个名字:昊天!以及…一个模糊的、由混沌气息勾勒出的珠子虚影——混沌珠!

——悬赏令下方,魔纹扭曲变幻,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意念:

“凡提供昊天踪迹者…赐魔心本源一缕!”

“凡取其首级或混沌珠者…赐魔君之位,享万魔朝拜!”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双眼睛上!一双纯粹血红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眼睛!那目光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冰冷、粘稠、带着灭绝一切的杀意,死死地…锁定了时空乱流的方向!

血屠!

紫薇的悬赏令!三界六道,诸天万界的追杀!血屠的锁定!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风暴,瞬间席卷了昊天的识海!刚刚因获得力量而升起的一丝微光,被这铺天盖地的死亡宣告彻底冻结!

“紫薇——!!!”一声混合着滔天恨意与冰冷决绝的无声咆哮,在昊天灵魂深处炸响!灵魂烙印核心那道混沌裂痕印记,仿佛感应到了宿主那焚天的怒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灰蒙蒙光华!

几乎在昊天感知到悬赏令与血屠锁定的瞬间——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带着灭绝一切生命气息的暗红色“线”,如同毒蛇的致命獠牙,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狂暴的时空乱流!速度超越了感知的极限!目标,并非昊天本身,而是他左掌紧握、正被混沌之力护持的…青禾!

血屠的袭杀!跨越乱流,阴狠歹毒!直指昊天此刻唯一的“弱点”!

太快!太突然!

昊天瞳孔中紫金神芒暴涨!新生的混沌之力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本能催发!他紧攥青禾的左掌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灰蒙蒙光华!掌心那道混沌裂痕印记瞬间亮起,恐怖的吞噬之力轰然爆发,如同在青禾身前张开了一张无形的混沌巨口!

“嗤——!”

那灭绝生命的暗红血线,狠狠撞在了昊天掌心爆发的混沌吞噬力场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强酸腐蚀坚韧皮革的恐怖声响!暗红血线蕴含的污秽绝灭之力,疯狂地侵蚀、对抗着混沌吞噬的威力!灰蒙蒙的光华与暗红血芒激烈交缠、湮灭!

昊天左臂剧震!新铸的混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灵魂烙印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维持护持青禾的混沌之力瞬间紊乱!

“噗!”昏迷中的青禾身体猛地一颤,再次喷出一小口带着暗红血丝的鲜血,后背伤口处被压制的血线如同被注入强心剂,疯狂地扭动了一下!

挡下了!但极其勉强!

血屠隔着无尽乱流的随手一击,竟恐怖如斯!若非他新得混沌之力,若非那道痕印记的吞噬特性,青禾此刻已然香消玉殒!

“吼——!”昊天眼中冰冷的火焰彻底燃烧!新生的力量不再蛰伏!他猛地一踏虚空!狂暴的时空乱流在他脚下如同驯服的怒涛,轰然炸开!

“轰!”

沉重的混沌之躯化作一道撕裂乱流的暗沉闪电,不再被动承受!他右手五指猛地张开!体内那沉重浩瀚的混沌之力混合着灵魂烙印的滔天恨意,疯狂汇聚!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只有源自混沌本源的、最纯粹的力量宣泄!

一拳!向着那暗红血线袭来的方向,向着那冥冥中血屠锁定之处,狠狠轰出!

拳锋所过之处,混乱的时空乱流被强行排开、压缩!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混沌初开般蛮荒毁灭气息的灰蒙蒙拳印,如同破灭星辰的陨石,轰然爆发!所过之处,扭曲的色带被强行抚平,湮灭的能量被瞬间冲散!

“咚——!!!”

拳印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阻隔,狠狠撞在了乱流深处某个无形的屏障之上!发出一声沉闷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恐怖巨响!

乱流剧烈震荡!昊天清晰地“感知”到,拳印轰击之处,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空间被强行撼动的涟漪!以及…一丝冰冷粘稠的血腥气息被强行震散!

隔空交锋!以力撼力!

昊天身体剧震,新铸的躯壳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灵魂烙印也因力量的剧烈消耗而黯淡了一分。但他屹立不倒!冰冷的紫金神眸穿透乱流,死死锁定着拳印轰击的方向,带着一种睥睨与挑衅!

来啊!

***

九重天阙,魔焰森然。

骸骨魔座之上,紫薇帝君周身凝固的暗紫冰焰猛地一滞!他那双燃烧着魔焰的眼眸深处,猛地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光芒!

就在刚才!

他清晰地“看”到了!通过血屠的魔念链接,他“看”到了时空乱流深处发生的一切!

那个该死的昊天!不仅没死!还挡下了血屠的绝杀一击!更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蕴含着混沌初开与毁灭本源气息的力量,隔空轰出了一拳!那一拳的威势…竟撼动了血屠的魔念锁定,甚至震散了一丝血屠的气息?!

这怎么可能?!那是什么力量?!混沌珠绝无此威能!难道是…那道痕?!

惊怒!如同毒火焚心!伴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附骨之蛆般悄然蔓延的…寒意!

“昊天!!!”一声饱含着滔天杀意与暴怒的咆哮,猛地从紫薇帝君喉咙里炸开!凝固的魔焰轰然爆发,将魔座下几个靠得稍近的魔神瞬间焚成虚无!整个残破大殿都在他的怒火中颤抖!

“传本帝法旨!”紫薇帝君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刮过骨髓,带着灭绝一切的意志,“凡依附天庭之魔神、妖王、仙神部众!即刻起,倾巢而出!给本帝搜遍诸天,犁平地府!凡时空乱流可能喷薄之节点,给本帝布下天罗地网!布下万魔炼魂大阵!本帝要那昊天…插翅难飞!”

他猛地站起身,魔焰滔天,眼中燃烧着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

“凡擒获昊天者…本帝…亲赐魔心本源核心!允其…共掌魔域!”

魔心本源核心!共掌魔域!

这悬赏,已不是赏赐,而是…疯狂!足以让任何魔神陷入彻底的癫狂!

“吼——!!!”

魔座之下,无数魔神妖王发出震天动地的贪婪咆哮!魔气冲天而起,如同沸腾的污秽之海!一道道恐怖的魔影,裹挟着毁灭的气息,撕裂虚空,向着三界六道、诸天万界疯狂扑去!

三界追杀令!不死不休!

***

紫霄宫。

死寂。

那凝固如玄冰的混沌气流表面,蛛网般的裂痕无声蔓延。穹顶之上,那道代表着“混沌衍化”的至高道纹,裂痕狰狞,边缘流淌着细微却刺目的灰蒙蒙混沌气息,如同天道的伤口在渗血。

宫殿中央,那双绝对虚无深渊中的紫金光点,光芒恒定,冰冷地穿透一切,依旧死死锁定着时空乱流深处。

祂清晰地“看”到了昊天的隔空一拳,看到了紫薇的疯狂悬赏,看到了诸天魔神的倾巢而出。

当紫薇帝君那“共掌魔域”的疯狂悬赏响彻魔殿的瞬间——

那双绝对虚无深渊中的紫金光点,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一个依旧不含情绪、却仿佛带着某种亘古未有的…冰冷决断的低语,如同为整个洪荒定下最终审判,在空寂的宫殿核心悄然回荡:

“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