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紧紧握着陆曦冰凉的小手，牵着她走出那条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小巷，在巷子的尽头买了彩票再回了家。阳光重新洒在身上，驱散了阴冷，却驱不散陆曦身体细微的颤抖，他能感觉到掌心里那只小手依旧冰凉，指尖还在无意识地蜷缩着。
“哥……” 陆曦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虚弱，“药……”
陆辰脚步微顿，揽着她肩膀的手臂紧了紧，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放心，在哥这。等下再给你，哥哥会对你负责的。” 他裤兜里那个小小的药盒，此刻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
陆曦低下头，没再说话，只是更紧地回握住了他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汲取力量的源泉。她苍白的小脸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两人沉默地走回家。刚走到楼下单元门口，就看见母亲李秀兰焦急地张望着，手里还拿着块抹布，显然心神不宁。
“辰辰！曦曦！”李秀兰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陆曦身上披着陆辰的外套、小脸惨白、眼睛红肿的模样，心猛地一沉，快步迎了上来，“你们去哪了？急死我了！曦曦，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她一把拉过陆曦，上下打量，心疼得不行。
陆曦刚止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她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往陆辰身后缩了缩。
“妈，没事。”陆辰上前一步，挡在陆曦身前，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刚带曦曦出去透透气，在巷子里遇到几个小混混想讹钱，被我赶跑了。曦曦受了点惊吓，已经没事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血腥的冲突，只强调了结果。
李秀兰狐疑地看着儿子，又看看女儿。儿子今天的气场格外沉凝，眼神锐利得不像话，女儿虽然受了惊吓，但被儿子护在身后的样子，又透着一股莫名的依赖感。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儿子的话又挑不出毛病。
“真没事？”李秀兰不放心地追问陆曦。
陆曦飞快地抬眼看了下陆辰宽阔的后背，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小。
“唉，这世道……”李秀兰叹了口气，没再深究，拉着陆曦的手往家走，“吓坏了吧？快回家，妈给你冲碗糖水压压惊。”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注意力暂时被转移了。
陆辰跟在后面，看着母亲拉着陆曦进屋，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他摸了摸裤兜里那张彩票，……时间快到了。
家里，父亲陆建国正坐在老旧的藤椅上看报纸，眉头习惯性地皱着。看到陆曦的样子，也问了句：“曦曦脸色怎么这么差？”
“别提了，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小痞子，让辰辰打发了。”李秀兰一边去厨房倒水一边说。
陆建国“嗯”了一声，没太在意，继续看他的报纸，嘟囔着：“厂里效益越来越差，这月的工资怕是又悬……”
陆辰没参与话题，他走到客厅角落那台老旧的“红灯”牌收音机旁。这是家里除了电视机外最值钱的电器了。他深吸一口气，拧开了开关。
一阵刺啦的电流杂音后，县广播电台带着地方口音的男播音员声音传了出来，正在播放地方新闻。陆辰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记得很清楚，下午三点半，体育彩票中心会通过这个频率直播开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里只有收音机的电流声、李秀兰在厨房洗涮的轻微水声、陆建国翻报纸的哗啦声，以及陆曦小口喝糖水的细微吞咽声。气氛有些沉闷。
陆辰坐在小板凳上，看似平静，实则全身的感官都高度集中在那个小小的收音机上。他能听到秒针在墙上挂钟里走动的滴答声，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陆曦捧着碗，坐在他对面的小竹椅上，眼神还有些空洞和茫然，偶尔偷偷抬眼看他一下，又飞快地垂下。陆辰能感觉到她目光里的复杂情绪——恐惧褪去后的残余，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还有深埋的羞耻和不安。他回望过去，眼神沉稳而坚定，无声地传递着“别怕，有我”的信息。陆曦接触到他的目光，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刻低下头，捧着碗的手指微微发白。
终于，收音机里的音乐声停了，换成了省体育彩票中心熟悉的片头曲。
“各位听众朋友们下午好，这里是体育彩票中心开奖直播现场，我是主持人……” 公式化的声音响起。
陆建国顿时来了兴趣，不再继续看报。李秀兰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随口道：“又开奖了？建国，你昨天不是也买了吗？买的啥号来着？”
陆建国没说话，只是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盯着收音机喇叭。
“……下面公布本期体育彩票中奖号码。第一位：3……第二位：8……第三位：1……第四位：5……第五位：9……第六位：7……特别号码：2……”
随着主持人口中清晰地报出每一个数字，陆辰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每一个数字，都与他脑海中烙印的那串号码严丝合缝！
当最后一个“2”字落下，陆辰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成了！五百万！在这个万元户都稀罕的年代，五百万！这是改变命运的第一桶金！谁说彩票中心有内幕的！谁说重生者也中不了彩票的！谁说彩票能操控的！有本事你也重生买一个看看？
“……” 短暂的沉默后，是李秀兰拿着陆建国的彩票反复对比，略带失望的声音：“唉，没中。辰辰你也在对彩票，你买的啥号？对上一个没？”
陆建国也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想中大奖？哪有那么容易。踏踏实实等毕业找个工作才是正经。”
陆辰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狂喜，反而是一种带着淡淡的笑容，把彩票票根递过去给李秀兰。
李秀兰好奇地拿着彩票凑近：“我看看……3、8、1、5、9、7……特别号2？”她下意识地跟着念，越念眼睛瞪得越大，声音也开始发颤，“辰辰……这……这号码……刚才广播里念的……是不是……”
陆建国也意识到了什么，手里的报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桌前，一把抢过李秀兰手里的彩票，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上面的数字，又猛地抬头看向还在播放着其他信息的收音机，嘴唇哆嗦着：“全……全对上了？开奖号……全对上了？！”
轰——！
仿佛一颗惊雷在小小的客厅里炸开！
李秀兰腿一软，差点瘫倒，被陆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辰辰！是不是？！是不是全中？！头奖？！五百万？！！！”
陆建国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呼吸粗重，拿着彩票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反复核对着票根上的数字，嘴里无意识地念叨：“3…8…1…5…9…7…2……3…8…1…5…9…7…2……全中！全中啊！！！”他猛地抬头，看向陆辰，眼神里充满了狂喜、不敢置信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激动。
“嗯。”陆辰的声音异常平静，在这片狂喜的旋涡中心，显得格格不入的沉稳，“爸，妈，我们中了。头奖。五百万。”
“我的老天爷啊！”李秀兰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捂着脸，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不是悲伤，是巨大的冲击和狂喜带来的生理反应，“五百万……五百万啊……老陆！我们……我们……”她语无伦次，巨大的幸福感让她头晕目眩。
陆建国也老泪纵横，拿着那张轻飘飘的彩票，却感觉重逾千斤，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带着哭腔：“好！好！好儿子！祖宗保佑啊！我们老陆家要翻身了！”
客厅里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和激动的哭泣声淹没。
陆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震懵了，她忘记了刚才的痛苦和羞耻，呆呆地看着激动得语无伦次的父母，又看向站在狂喜漩涡中心、却异常沉静的哥哥。哥哥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激动，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和……一种让她莫名心安的笃定。仿佛这五百万，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就在这时，一阵粗暴的拍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流里流气的叫嚷：“陆建国！开门！虎哥让我们来问问，你家小子把山鸡他们几个怎么了？骨头都断了！这事没完！”
是赵虎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客厅里狂喜的气氛瞬间凝固！李秀兰和陆建国脸上的笑容僵住，瞬间被惊恐取代。陆曦更是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就往陆辰身后躲。
陆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又给了陆曦一个“别怕”的眼神，然后迈开沉稳的步子，走向门口。
门外，一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光头壮汉（肥尸），带着两个同样凶神恶煞的小弟，正不耐烦地踹着门板。
“吵什么？”陆辰一把拉开房门，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眼神平静地看着门外的三人，那目光深处，却带着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他刚刚碾压山鸡等人的威势和此刻五百万带来的底气，让他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肥尸被陆辰这平静中带着压迫的眼神看得一愣，准备好的狠话卡在喉咙里。这小子……怎么感觉跟以前那个学生仔不太一样了？但他仗着赵虎的势，还是梗着脖子骂道：“小崽子！山鸡他们是不是你打的？下手够黑的啊！虎哥让你……”
“是我打的。”陆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他们不长眼，敢动我妹妹。断手断脚，是轻的。”
他向前微微踏出半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陡然增强！肥尸和他身后的两个小弟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小半步！
陆辰的目光扫过三人，如同冰冷的刀锋：“回去告诉赵虎，我陆家的事，轮不到他管。想找麻烦，让他自己掂量掂量。”
说完，不等肥尸等人反应，“砰”的一声，陆辰直接关上了门！那沉重的关门声，如同砸在肥尸几人心上。
门外，肥尸几人面面相觑，被陆辰那瞬间爆发的气势和话里的狠劲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叫嚣。
门内，陆建国和李秀兰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刚才儿子那几句话，那气势……简直像换了个人！沉稳、强硬，带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威慑力！
陆辰转过身，面对父母惊疑不定的目光和陆曦眼中重新燃起的依赖，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安抚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着掌控一切的底气：
“爸，妈，别担心。几条杂鱼而已。现在，我们该好好想想，这五百万，该怎么用了。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