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看着那件洗得发白、此刻却布满咖啡污渍和水痕的校服。
再看看她强忍着烫伤疼痛却还要为衣服破损而难过的样子，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机会！
一个既能完成任务又能最大限度挽回局面的机会！
这时一个服务生端着一小盆冰块和干净的冷水，拿着几条干净的毛巾急匆匆跑了回来。
“小姐，您快用冷水冲一下！冰块敷上！”服务生急切地说道。
叶枫立刻接过水盆和毛巾：“我来吧！”
他顾不上许多，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浸透冷水，小心翼翼地、尽量轻柔地覆盖在秦可欣被咖啡泼中的左臂袖口位置。
冰凉的毛巾隔着湿漉漉的布料接触到灼热的皮肤，秦可欣的身体又是一僵，但这次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静的看着叶枫。
叶枫不敢用力，只是让湿毛巾吸走一部分热量，然后示意服务生拿来冰块，隔着毛巾轻轻敷在烫伤处降温。
“感觉好点了吗？”叶枫低声问。
秦可欣沉默了几秒，才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很轻：“嗯。”
叶枫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处理另一件事。
他看向秦可欣身上那件彻底毁掉的校服，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歉意和郑重：
“秦可欣同学，刚才的事故完全是我的责任，把你的衣服弄成这样，还让你受了伤，我非常非常抱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胸口的污渍上，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件校服对你很重要。这样，衣服的清洗费、或者直接赔偿一件新的费用，以及你去看医生的医药费，全部由我来承担！”
他一边说着，一边果断地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封条捆好的信封。
崭新的纸张发出特有的脆响。
他看也没看，直接放在了秦可欣面前的桌子上。
“这里是一万块，你先拿着！”
叶枫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赔偿态度，
“我知道这点钱可能不够表达我的歉意，但请你务必收下！衣服毁了，你得买新的；烫伤了，你得去看医生买药。这钱不是别的，就是纯粹的事故赔偿！如果你不收下，我良心难安！”
秦可欣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愕然地落在了那个厚厚的信封上。
那粉红色的边角异常刺眼。
一万块？赔偿？
一个新校服几百块，烫伤药膏几十块……他赔一万？
随即，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这是什么意思？
故意撞翻咖啡，然后再用钱来砸她？
羞辱她？
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她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胸口剧烈起伏着。
那只没受伤的右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叶枫，嘴唇颤抖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叶枫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读懂了秦可欣眼中的愤怒和屈辱！
他立刻抢在她开口之前，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和急切：
“秦可欣，你听我说！”
他的眼神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我不是在可怜，更不是在羞辱你，也没有任何不纯的目的！我弄脏了你的衣服，烫伤了你的手臂，我就该赔，该负责到底！
这钱，只是赔偿！干干净净的赔偿！和我之前找你是什么原因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因为我刚才那个愚蠢的错误！”
他指着那盆脏水和碎裂的杯子，指着秦可欣狼藉的校服和被毛巾覆盖的手臂：
“这是事实！大家都看到了！是我理亏！我赔偿你，天经地义！你要是不收，就是不肯原谅我今天的过失！或者，你觉得我叶枫连赔偿你的资格都没有？”
他故意用上了激将法，但眼神里的恳切却是真的。
秦可欣眼中的怒火被叶枫这一连串急促、诚恳甚至带着点自贬的话语冲散了一些。
她看着叶枫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焦急和愧疚，再看看自己确实狼狈不堪的校服和正在冰敷的手臂，最后看向桌上那个厚厚的信封…
一万块…确实太多了…远远超出了实际损失…
但这钱的名义是“赔偿”，是“责任”，不是“施舍”，不是“别有用心”…
他似乎…只是在为刚刚发生的、所有人都目睹的意外事故承担后果？
心里的屈辱感被这种逻辑暂时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茫然和犹豫。
这笔钱，对她和她的家庭来说，可能是雪中送炭。
但收下这笔远超实际损失的钱，又让她感觉像是一种交易，一种变相的接受施舍…
叶枫紧张地观察着秦可欣的表情变化，看到她眼中的愤怒褪去，只剩下挣扎和犹豫时，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不能给她太多思考拒绝的时间！
“别犹豫了！”叶枫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但姿态却放得很低，
“我知道这钱给多了！但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是我对你惊吓和耽误时间的补偿好不好？你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手臂需要处理。
衣服也弄脏了没法穿回家，还得想办法换……而且晚自习马上要开始了！我们高三了，时间耽误不起！”
他搬出了最现实也最能触动秦可欣的理由——晚自习和学习！
叶枫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装着钱的信封，往秦可欣的手边又推近了几分，几乎碰到她放在桌面上那只紧紧攥着的右手。
“拿着吧！赶紧去买件新校服换上，然后去医务室或者诊所处理一下手臂！千万别耽误学习！”
他的语气充满了关切和催促，
“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当…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以后有能力了再还我？行不行？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好你的伤，别耽误晚自习！高三啊妹妹！”
“高三”、“晚自习”、“学习”这几个词，如同重锤敲在秦可欣紧绷的心弦上。
她可以忍受屈辱，可以忍受贫穷，但不能忍受耽误学习！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看着叶枫恳切的眼神，再看看自己湿透、污损、甚至可能烫伤的狼狈样子…
最后，目光落在了信封上。
挣扎的目光在信封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
整个咖啡馆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轻柔的背景音乐在流淌。
终于，她低下头，避开了叶枫的目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医药费…我会给你单据。”
这句话，是她最后的坚持和尊严——只接受合理的赔偿部分。
叶枫心中那块大石轰然落地！
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