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悠悠转醒，窗外晨光穿过薄纱，软软地铺在床榻上。空气里，桂花的甜香丝丝缕缕地飘着，远处有宫女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低低的交谈声。
我慢慢坐起，手指下意识地摩挲掌心，那儿空荡荡的，那枚玉佩好像真就没存在过。
“娘娘醒了么？”门外轻轻一声唤，接着帘子一掀，一个穿淡青宫装的小宫女端着水盆进来了。
我望向她，心猛地一缩——是阿宁。
她瞧见我醒了，笑眯眯地放下铜盆，拧了帕子递过来，脆生生地说：“奴婢阿宁，奉上头的命令伺候明贵人。昨儿夜里您晕过去了，可把大家都吓坏啦。”
我接过帕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水汽，一时间，话堵在嗓子眼儿，不知道咋说。
“娘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呀？要不传太医来瞧瞧？”她眉毛眼睛里全是关切。
我摇摇头，声音低低的：“没事儿，就是昨日选秀太累了。”
她点点头，一边给我整理衣襟，一边絮絮叨叨说起宫里的规矩：“东宫偏殿虽说不大，可布置得挺雅致，娘娘住着应该舒坦。今儿皇后娘娘设宴招待新入宫的几位主子，奴婢把礼服备好了，娘娘更衣梳妆吧。”
我由着她摆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这一世，到底还是成了苏明玥。
选秀的场景，皇上赐封的那一刻，还有密室里那个神秘的萧景琰……都跟梦似的，可又真真儿地发生了。
“娘娘今儿脸色有点发白，要不奴婢去御膳房要点红枣莲子羹来？”阿宁一边给我梳头发，一边担心地说。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还是那么好看，可眉眼间多了些不属于十八岁少女的沉稳。
“不用了。”我轻声说，“你陪我去凤仪殿。”
阿宁先是一愣，接着欢喜地应了声：“是。”
我们出了偏殿，沿着朱红宫墙慢慢走。秋阳斜斜照着，金砖闪着光，远处宫檐高高翘起，飞鸟掠过，地上落下一片片影子。
“娘娘看，那边就是御花园。”阿宁突然指着前方，“等会儿用完午膳，奴婢带您去逛逛。”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花木郁郁葱葱，亭台错落有致，真是个安静的好地方。
凤仪殿里已经人满满当当的了，新入宫的秀女们，有的仨一群俩一伙地聊着，有的独自靠着栏杆站着，都规规矩矩的。皇后端坐在主位，穿着霞帔，眉眼间透着端庄威严。
我刚迈进殿，好几道目光就扫过来。有一道特别扎人，我不动声色地抬眼，果然看到慧贵妃坐在侧席，嘴角挂着笑，眼里却冷飕飕的。
“明贵人来了。”皇后淡淡地开口，“坐吧。”
我福身行礼，按顺序坐下。
酒喝了几轮，大家慢慢放松了，开始小声交谈。阿宁在一旁添茶倒水，动作麻利又不显眼。
“听说娘娘昨日在选秀台上弹了一曲《凤求凰》？”邻座一个秀女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试探，“真是有才啊。”
我微微一笑：“就是随便弹弹，算不上有才。”
“可陛下听了，还特意赐了‘明’字呢。”另一个秀女接话，“可见娘娘很得圣宠。”
我心里一动，脸上却没啥表情：“陛下宽厚，对后宫都有恩泽，哪有独宠这一说？”
话还没落，殿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话有意思，倒像皇后娘娘说的。”
大家都回头，只见一个穿鹅黄宫装的女子慢悠悠走进来，鬓角的珠翠一晃一晃的，满脸笑意。
“本宫刚才路过，听说这儿热闹，就来看看。”她走到皇后面前福身一礼，“妹妹打扰了。”
皇后淡淡一笑：“公主请坐。”
我认出她是藩国公主——安澜。
她坐下后，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眼神里藏着一丝探究。
宴会散了，我和阿宁一起回宫。走过一条安静的回廊时，她突然拉住我的袖子，压低声音：“娘娘小心，刚才那位公主，好像对你挺感兴趣。”
我眉头一皱：“你咋知道？”
阿宁一脸认真：“奴婢在宫里待久了，能看出来。她刚才好几次看您的眼神，不像是普通的打量，倒像是……审视。”
我心里一紧，表面却镇定地点点头：“我晓得了。”
回到偏殿，阿宁陪我说了会儿话，就告退了。
夜色越来越浓，我独自坐在灯下，手里握着一支素笔，在纸上慢慢写下几个字：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纸上的墨迹还没干，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警觉地抬头，只见阿宁慌慌张张走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娘娘，不好了，有人在御花园发现一块绣帕，上面绣着您的名字。”
我“腾”地站起来：“在哪儿？”
“就在御花园西侧的假山旁边。”她压低声音，“现在好多人都在议论，说您和某个皇子有私情，不然咋会在那儿留信物？”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明显是有人陷害。
“是谁发现的？”我冷静地问。
阿宁犹豫了一下：“是一个叫翠喜的宫女，她是慧贵妃的人。”
我闭上眼，心里大概有数了。
“明日我去御花园看看。”我低声说。
阿宁点点头：“奴婢陪您去。”
夜风吹过窗棂，烛火晃晃悠悠，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在一起，就像命运的纠缠。
第二天清晨，阳光还没铺满宫墙，我换上素色罗裙，带着阿宁去御花园。
园里花香阵阵，鸟儿叽叽喳喳叫着，可此刻在我听来，格外刺耳。
我们绕开几处假山，终于到了那个传闻中的角落。
地上果真躺着一方绣帕，白色底子，青色花纹，一角绣着“明”字。
我蹲下身子，伸手捡起，指尖碰到露水，湿湿凉凉的。
“这不是我的。”我小声说。
阿宁也凑过来看看：“这针脚……确实不是娘娘平时用的。”
我把绣帕放进袖中，转身要走，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冷笑。
“明贵人这是要干啥？想偷偷藏起来么？”
我和阿宁同时回头，只见慧贵妃的贴身宫女翠喜站在花丛里，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我平静地看着她：“我就是来看看，这帕子到底是谁的。”
她轻蔑地笑了一声：“娘娘这话，倒像是贼喊捉贼了。”
我淡淡一笑：“要是真有这事，我犯得着这么做么？反倒是你，为啥这么关心这块帕子？”
她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我会反问。
我接着说：“你说发现了它，那你看见谁在这儿待过么？有证人不？”
她一下子卡住了，支支吾吾半晌才说：“这……这自然是有宫女亲眼看见的！”
我步步紧逼：“既然亲眼看见，为啥她不敢出来作证？”
她咬咬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她，语气不紧不慢：“你回去告诉慧贵妃，要有真凭实据，就直接呈给皇后。要是没影的事儿，就别让这些流言坏了皇家的脸面。”
说完，我拉着阿宁的手，转身离开。
身后沉默了一会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假山，心里明白，这只是个开头。
后宫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