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就这么一眼，冯余梅只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地。
她拿出老师的架子，而后严肃地说：“进来吧。”
姬长颂微微弯腰鞠了个躬，而后拎着手上的书包缓缓踏过讲台，腰背挺直，眼睛看向整个教室，完全不似平时那样，进了班级就含胸驼背，低头不看人。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庭彬正在玩手机的动作停下了。
姬长颂从冯余梅身边走过，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从门口到室内的这几秒，她将班上的学生都看了一遍，已经记住一张张脸了。
最后，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后排的三个人身上。
江庭彬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他眯起眼睛看向眼前的人，瞳孔无法控制地放大。
他怀疑是自己眼神出了问题，亦或是还没从宿醉中清醒过来，用手拍了拍脑袋。
孟明月穿了一双小皮鞋，走路的时候鞋跟在地板上发出嗒嗒声，伴随着她的步伐一下又一下。
缓慢有节奏。
姬长颂的视线就像一条浑身湿滑、泛着生冷气息的蛇，不轻不重地从他们三个人身上滑过。
米小曼原本是趴在桌上休息的，这会儿看到了孟明月，心里忽地咯噔一下，仿佛一块巨石掉落，把她弄得一下子坐正了身子。
啪嗒——
一根笔从桌上掉落，砸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响。
江庭彬不小心把笔弄掉了，他甚至没空理会，此刻正看着姬长颂的脸，眼中神情复杂。
胸膛上下起伏着，暴露了他不安又震惊的心情。
姬长颂弯腰将笔捡起来，而后走近到江庭彬跟前。
她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来，眼睛跟江庭彬直勾勾地对视着。
“江同学，你的笔掉了。”
明明是很漂亮的一张脸，可因为心中有鬼，此刻江庭彬看了只觉得心口发慌。
那张脸肤色白得有些不正常，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毫不露怯，反而像是某种危险的生物居高临下，站在陷阱上方看着自己的猎物。
姬长颂忽地靠近了几分，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江庭彬身躯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都不说谢谢的吗？江同学很没有礼貌啊。”
如果江庭彬细心一点，就会听出这声音也有很大差别，平日里的孟明月胆小，声音又轻又细，别说跟江庭彬对视，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可此刻的江庭彬脑子里全都只有一个疑问。
孟明月明明已经死了，腹部被他捅了几刀，就连脖子也被米小曼勒出了一道很深的血痕。
他百分百可以确定，那天孟明月的确被他们弄死了，死得透透的。
可为什么……她现在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江庭彬脸色唰地变白了，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因为紧张和混乱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见他一言不发，以及脸上不间断的表情和动作，姬长颂嘴边的笑容更深了。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动作并不刻意，却有种从容和端庄。
冯余梅用手推了推眼镜，十分不爽地看了眼孟明月。
“迟到的，下课来我办公室，老规矩，放学后把卫生间打扫出来再走。”
姬长颂单手撑着下巴，十分新奇地看了看桌上的卷子和一堆课本，整个人看起来完全没有因为迟到而感到羞愧的样子。
说出去的话就像空气，轻飘飘地，没得到任何回应，冯余梅气呼呼地转身，开始讲解试卷上的题目。
孟明月飘在上空，低头俯看自己的座位，还有班上那几个杀人恶鬼。
视生命如草芥，杀了人却还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上课，一言一行之中没有丝毫的悔过。
姬长颂一边看她的卷子一边说：“你看到他们的表情了吗？很有意思。”
孟明月目睹了全程，更是看清了每个人的神情，她一直死死盯着江庭彬，眼神里的怨恨快要溢出来了。
“他们自己就是恶鬼，居然也会怕死人吗？”
江庭彬坐在位子上，明显有些坐不住了，他低头拿着手机不停地在打字，孟明月过去，就站在他身侧，将上面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建了一个群，里面大概有十几个人。
胡斯静发消息问道：
【不是说已经死了吗？怎么回事】
另外一个不是本班级的人跳了出来回复：【谁啊？】
米小曼：【周五晚上弄的那个贱人】
【她啊，死了啊，这会儿估计已经被鲨鱼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江庭彬握着手机，连指节都在用力。
不可能……
他记得很清楚，孟明月已经被他们杀了，不可能还活着，没有人能在被捅了几刀，勒断咽喉后抛尸大海还能活着回来。
可是，现在这个死去的人又活生生的出现在教室里……
江庭彬咽了咽口水，不死心地抬头往孟明月的方向看去。
这人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他刚看过去，只见孟明月忽地回头跟他对视，又是那样诡异的笑容，被她盯着的时候，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胡斯静也没继续捯饬她的手了，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在群里问是怎么回事。
而且江庭彬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对劲。
一节课结束了，姬长颂活动了一下手指，她拿着孟明月的笔，用起来有些不太习惯，太硬了。
但总归能写。
孟明月的同桌是个斯斯文文的男生，戴着眼镜，一副本分学生的模样。
姬长颂坐下之后，他就往这边看了好几次，又不说话。
想起来冯余梅让她下课之后去办公室，姬长颂站起身走了出去。
冯余梅回到办公室之后，拿起手机坐在位子上玩了一会儿，办公室里的教师各自都在做手头的事情，也有一两个人在聊天。
姬长颂走进去之后，喊了一声冯老师。
冯余梅看了她一眼，而后视线又回到手机上，让姬长颂站了几分钟。
孟明月早已司空见惯，她跟姬长颂解释道：“她虽然是当老师的，但是总喜欢耍官威，制定了一箩筐的班级规章制度，有事没事就拿学生撒气。”
这会儿把人叫来又晾着不理会，故意搞人心态的。
姬长颂见她玩手机不搭理自己，抬脚就走，刚进门的一位老师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不小心掉了几本下来。
姬长颂帮忙捡了起来，那位老师本来也不好弯腰捡东西的，连忙笑着说：“谢谢这位同学啊。”
“不客气，老师。”
姬长颂说完径直回了教室。
冯余梅见人走了，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她身为班主任的权威受到挑战，自己还没训话呢就敢走，简直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