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脑袋嗡的一声响,姜离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差点昏厥。
她的家远在城外的山脚,家人更是只有年迈的爹娘和不到十岁的妹妹,他们不谙世事,宫中的事,怎么能迁怒到他们头上!
来不及多想,姜离再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口,掀开被子赤着脚朝萧北桓的宫殿跑去。
这些年,即便她已经位居中宫,爹娘从来也没有为此沾过半点光,怎么如今她身陷囹圄,便要牵连到她的爹娘呢!
宫殿的地砖顺着脚掌凉到心里,她一袭白色纱衣,无助的向前奔跑,如同冬日里枯萎的蝴蝶,无助往悬崖坠落。
她终于来到萧北桓的面前,彼时他正在草拟圣旨,那红色的诛九族三个大字,如同沾满毒药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胸口。
诛九族!诛九族!
为了公孙月,他竟然狠毒到如此地步!
姜离哭着跪到他的面前,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陛下!求陛下收回成命,贵妃的事和臣妾无关,更和臣妾的家人无关!”
“他们远离朝堂,又已年迈,陛下何故绝情至此!”
“您忘了,当日臣妾父母是如何对您的吗?他们给你亲手缝盔甲,费尽千辛万苦打的猎物,都留给你吃,为了治好你的伤,爹爹更是不顾性命危险,去蛇洞为你采药。”
“求您放了他们吧,他们是臣妾最重要的人啊!”
萧北桓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泼墨一般黝黑的双眸,藏着她看不懂的深沉和寒意。
“太医说,月儿的毒出自宫外的杏花谷,你比朕清楚,杏花谷住的是谁!”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皇后的家人又能如何?”
“朕肯留他们全尸,已经是格外开恩。”
“至于皇后说过的回忆,朕早就不记得了,和朕又有何干系!”
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淡薄无情,完全不似当年那个温柔看着她,告诉她此生他会永远护着她和她的家人的人。
姜离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不过片刻便将自己的额头都磕破渗出血来。
“求陛下开恩,饶臣妾家人一条性命!”
可她的苦苦哀求,丝毫没有让萧北桓心软,他置若罔闻的拿起一旁的御章,重重盖了上去。
圣旨一下,消息顷刻便会传入天牢。
姜离心如死灰,她绝望的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般往天牢狂奔而去。
地上的碎石将她脚上磨得满是鲜血,可她早就已经感觉不到痛苦。
她只想要自己再快一些,至少能看到爹娘和妹妹最后一面。
她急匆匆赶到天牢时,狱卒正抬着三具尸体打算出宫处理。
冷风掀起盖着尸体的白布,赫然露出她最熟悉的几张脸!
三人的尸体遍布伤痕,死前不知受了多少折磨,而如今三人的头颅更是被悉数斩下,身首异处!
“爹!娘!馨儿!”
那一瞬,她目眦俱裂,心痛欲绝。
胸口忽然涌上一阵腥甜,她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便彻底昏死过去。
她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和萧北桓回到杏花谷刚认识的时候。
山谷里漫山遍野的杏花香,她和他牵手走在树下,他认真而又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许下诺言。
“阿离,我虽为天子,可我向你承诺,你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你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矢志不渝。”
浑浑噩噩里,她似乎听到耳边传来萧北桓的声音。
“糊涂东西,阿离对花生过敏,这粥里怎么能放花生!你们平日就这么照顾朕的阿离?”
耳边熙熙攘攘的,她再听不清楚接下来的话,只知道有人搂住自己,温柔的将碗中的粥吹凉,递到自己嘴边。
来人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和萧北桓一模一样!
她震惊的睁开眼,身边却没有萧北桓的身影。
姜离不知刚刚发生的事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有些紧张的拉住一旁的婢女。
“方才陛下来过了?”
婢女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姜离苦涩的笑出声来,原来刚刚在梦里听到的声音,真的是他。
既然来了,为何又要不告而别。
是因为担心公孙月会吃醋生气,还是因为亲手诛杀她的亲人,而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吗?
爹,娘,妹妹……
想到他们,她的心便如割血剜肉一般的痛。
她用力的攥住自己胸前的衣裳,疼痛感却丝毫不减半分。
萧北桓,你如此对我,哪怕你如今是失忆,可若等你恢复记忆,你该陪着面对我,我又该如何面对你啊!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倾泻而下,忽然她疼得躬起身子,余光不小心落到桌边的那碗粥上。
忽然想到什么,她只觉头顶一阵惊雷。
不对?萧北桓不是失忆了吗?不是忘掉了和她有关的一切那?他如何会知道自己对花生过敏?
难道,他什么都想起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姜离立刻仓皇的下了床。
她一路往萧北桓的书房跑去,来到书房时,门外并没有侍卫,她站在门口,恍惚听到里面传来萧北桓的声音。
“记住,朕假装失忆的事情,绝不可让皇后知道!”
“如今朝堂内忧外患,朕需要公孙家的兵权替朕稳定朝纲。公孙月爱慕朕多年,公孙家又只有她一个女儿,想要拉拢她的唯一方式,唯有情爱。”
“朕同皇后许诺过,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直接纳公孙月入宫,她性子那般刚烈,定会弃朕而去。”
“朕绝不能失去她,唯有失忆这个法子,才能将朕对她的伤害推脱过去。”
话音落下,书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姜离红着眼站在门口,和屋内的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