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如同粘稠的墨汁，带着刺鼻的、混合着硫磺、化学品焦糊和血腥的恶臭，从矿洞深处汹涌喷出，瞬间吞噬了入口处的光亮。夜视仪的幽绿视野被彻底遮蔽，只剩下一片翻滚的、令人窒息的混沌。
“咳咳…操！”赵虎的怒吼和剧烈的咳嗽声在耳机里炸开，被浓烟切割得断断续续，“毒烟！戴面具！快！”“通道塌了！妈的！后面路堵死了！”剃刀冷硬的声音也带上了压抑的愤怒。“灰雁！防毒面具！”铁锤低吼着，机枪的咆哮变成了沉闷的点射，压制着烟幕中可能出现的威胁。林羽的心沉到了谷底。洞口处，铁锤和扳手的身影在浓烟中若隐若现，正迅速戴上防毒面具。赵虎和剃刀的声音来自烟幕更深处，显然被爆炸和坍塌隔在了里面。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金色反光和这精准的引爆……那个“金链子”，绝对还在里面！而且，他像一条毒蛇，在阴影里窥伺着！“‘利爪’！报告位置！能否后撤？”萧云龙冰冷的声音穿透电流杂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咳咳…撤不了！塌方堵死了后面！我们被堵在…咳咳…一条侧巷里！烟太大！”赵虎的声音充满了焦躁和憋闷。“‘剃刀’？”“我在‘利爪’左翼。安全。但视野为零。需要指引！”剃刀的声音依旧冷硬，却透着一丝被困的寒意。“‘老猫’！‘山魈’！外围情况！”萧云龙的声音转向外围警戒。“干净！没发现增援！爆炸没引来外面的狗！”老猫的声音带着一丝庆幸，但随即转为凝重，“里面那孙子够狠！自爆家门也要咬我们一口！”“‘灰雁’，尝试建立洞内短距通讯！‘扳手’，评估入口结构！‘鹰眼’，盯死洞口！压制任何露头的目标！”萧云龙的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利爪’、‘剃刀’，原地固守，等待指引！节省氧气！”“收到！”林羽的声音干涩，他迅速调整夜视仪模式，勉强穿透些许稀薄的烟幕边缘。枪口死死锁定着那个如同怪兽巨口般喷吐毒烟的矿洞入口。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幽绿，只有洞口边缘扭曲的热源轮廓。手臂和后背的伤口在紧张和浓烟刺激下，传来阵阵火辣辣的刺痛。刚才那个消失在通道口的金链子身影，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时间在毒烟弥漫的窒息感和无形的压力中艰难爬行。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耳机里传来灰雁急促的调试声和扳手用工具敲击洞壁岩石的沉闷回响。突然！“滋啦…‘利爪’…收到…请讲…” 一阵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电流干扰的声音在耳机公共频道响起！灰雁成功了！虽然信号极差，但洞内外的通讯勉强建立！“头儿！烟…烟散了一点！”赵虎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透过干扰传来，“我们…我们在一条废弃的矿石输送带旁边！前面…咳咳…好像有岔路！有动静！妈的，好像有人在跑！”岔路？有人在跑？林羽的心脏猛地一跳！是那个金链子！他要逃！“位置！方向！”萧云龙的声音如同炸雷！“左…左边那条！窄巷！他往深处跑了！”赵虎吼道。“‘剃刀’！追！”萧云龙命令到！“收到！”剃刀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脚步声瞬间在耳机里响起，迅速远去！机会！必须封死他！“‘鹰眼’！”萧云龙的声音瞬间转向林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矿洞顶部！找到那个废弃的通风口！给我开个‘天窗’！把他逼出来或者钉死在里面！”开天窗？！用狙击枪打穿矿洞顶部？！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峦轰然压下！林羽的呼吸瞬间停滞！这需要极其精确的弹道计算和穿透力！而且，目标在移动！在黑暗复杂的矿洞深处！没有时间犹豫！“收到！”林羽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猛地将夜视仪切换到热成像模式！视野瞬间变成一片由不同温度勾勒出的模糊轮廓！他死死盯着矿场入口上方那片被黑暗和烟雾笼罩的巨大山体轮廓！大脑如同高速计算机般疯狂运转！回忆着矿场结构图的细节，估算着赵虎报告的位置深度和方向！通风口…薄弱点…在哪里？幽绿夹杂着橙红的热成像视野疯狂扫过崎岖的山壁！岩石结构…矿脉走向…废弃的通风竖井标记…有了！在入口上方约七十米处，一片岩石的颜色在热成像下呈现出细微的、不规则的暗影！那里有裂缝！或者是一个废弃后被碎石半封堵的旧通风口！十字线如同闪电般锁定那个位置！距离超过四百米！角度刁钻！目标区域在热成像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色块！没有时间精确测距！没有时间计算复杂弹道！只能靠感觉！靠无数次训练刻入骨髓的枪感！林羽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杂念、压力、甚至呼吸都彻底屏除！世界缩小到只剩下那个模糊的暗影区域、晃动的十字线和指尖下冰冷的扳机！肩膀死死抵住枪托，脸颊深埋进贴腮板！风？忽略！心跳？锁死！扳机上的压力，稳定到如同磐石！击发！“砰—砰—砰！”88狙特有的、带着穿透力的咆哮再次撕裂山谷的寂静！子弹破空而去！一秒！两秒！“轰隆——！！！”一声沉闷的、远比之前爆炸要小得多、却如同重锤砸在朽木上的巨响，猛地从矿洞深处传来！伴随着岩石碎裂滚落的哗啦声！“打中了！打中了！”赵虎激动的声音在干扰严重的通讯里响起，“头顶掉石头了！那孙子被逼出来了！在B区！往…往水仓方向跑了！”“干得好！‘鹰眼’！”萧云龙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冰冷的赞许，“‘利爪’！‘剃刀’！目标被逼向B区水仓！包抄他！‘扳手’！入口清理如何？突击组需要支援！”“障碍清除！可以进入！”扳手的声音传来。“‘铁锤’！跟我进！支援‘利爪’！”萧云龙的声音带着熔岩般的炽热和杀意！
林羽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虚脱感和肩膀传来的剧烈酸痛瞬间席卷全身。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火辣辣的灼痛和浓烟残留的刺鼻气味。成功了！他做到了！那近乎赌博般的一枪！然而，就在这心神松懈的刹那！“咻——！”一声极其尖锐、带着死亡颤音的破空厉啸，毫无预兆地从矿场下方一片被爆炸废墟遮蔽的死角里骤然响起！太快了！太近了！林羽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冷的、源于生物本能的死亡预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规避动作！“噗嗤！”一股巨大的、带着灼热感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他的左大腿外侧！如同被一柄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林羽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猛地一歪，从架枪的岩石上翻滚下来！88狙脱手，重重砸在旁边的碎石上！剧痛！如同火山在腿部爆发！瞬间吞噬了所有的感官！温热的、粘稠的液体顺着大腿迅速蔓延开来，浸透了厚厚的伪装裤！他低头看去，夜视仪幽绿的视野中，左大腿外侧靠近膝盖上方，一个狰狞的贯穿伤口正汩汩地向外涌出暗色的液体！鲜血！冷枪！有埋伏！而且是精准的狙击！“狙击手！‘鹰眼’中弹！”林羽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喉麦嘶吼！声音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位置？！”萧云龙狂暴的吼声在耳机里炸开！“下方…废墟…一点钟…”林羽咬着牙，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剧痛让他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他挣扎着想爬回掩体，但左腿如同被彻底废掉，完全使不上力，每一次挪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在身下的碎石上拖出刺目的痕迹。
“老猫！山魈！找出他！干掉他！”萧云龙的命令如同九幽寒风！“灰雁！急救包！上去救‘鹰眼’！”萧云龙的声音转向医疗兵，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快！”“收到！坚持住，‘鹰眼’！”灰雁冷静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和装备碰撞声，正快速向林羽所在的陡峭山壁攀爬而来！林羽死死咬住牙关，牙龈渗出血丝。他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意志的堤坝。视野因为失血和疼痛而阵阵发黑。他摸索着，捡起掉落在旁边的88狙，用颤抖的手检查了一下——枪身似乎没有受损。他将枪艰难地架在还能动弹的右腿上，枪口颤抖着指向下方那片射出冷枪的废墟区域。幽绿的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动，汗水、泪水（痛出来的）和血水模糊了目镜。下方那片废墟死寂一片。那个开冷枪的狙击手如同毒蛇般再次隐匿。矿洞深处，激烈的交火声和赵虎的怒吼再次传来，显然追捕“金链子”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找到你了…杂碎…”一个如同来自地狱的、冰冷到极致的声音，极其轻微地透过耳机传来。是老猫！紧接着！“砰！”一声清脆而短促的枪响，从矿场下方某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响起！是手枪的声音！随即，耳机里传来老猫冰冷的声音：“清除。一个落单的观察手，带了支破SVD（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处理干净了。”林羽紧绷的神经再次一松，巨大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靠在岩石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腿部的剧痛。鲜血还在不断渗出。“坚持住！‘鹰眼’！”灰雁的声音已经很近了，带着喘息。林羽低下头，看着自己左腿上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狰狞伤口，感受着生命随着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流逝的冰冷。矿洞深处战友的厮杀声，灰雁攀爬的脚步声，还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他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回荡。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他的血，已经先一步染红了这片冰冷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