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镇的围墙在夕阳下投下锯齿状的阴影。墨言贴着墙根移动，每一步都精确踩在守卫视线的死角。芙蕾雅在前方三丈处引路，她的银发用兜帽严实遮住，断杖尖端缠绕着从衣摆撕下的布条——这是种古老的精灵潜行术，能让光线在身体周围产生轻微折射。
"下水道入口在铁匠铺后面。"芙蕾雅的声音通过风语术直接传入墨言耳中，带着细微的静电杂音，"但我们需要诱饵。"
墨言摸向符匣，仅剩的两张"幻形符"已经变成灰白色。他转而取出块樟木令牌，这是离乡时族长所赐的"墨家令"，表面刻着家族徽记。当令牌接触围墙时，木质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小的根须，悄无声息地钻入砖石缝隙。
"三十息。"墨言同样用风语术回应。这种传音方式消耗灵力惊人，但眼下别无选择。
芙蕾雅点头，突然加速冲向铁匠铺。几乎同时，围墙上的樟木根须剧烈生长，在砖石表面组成巨大的枯树图案——与墨言铅制徽章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守卫塔立刻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半数守卫冲向围墙查看异状。
墨言趁机溜到铁匠铺后。这里堆满生锈的武器架，最里侧有个被铁链锁住的窨井盖。锁链上挂着的警示牌写着："灰雾污染源——猎魔人公会封"。
"快！"芙蕾雅从阴影中闪出，她的断杖尖端亮起微光，在锁链上画出个残缺的符文。锁链应声而落，但杖尖的光芒又弱了几分。
窨井盖比想象中沉重得多。墨言刚掀起条缝隙，腐臭的湿气就扑面而来。这气味中混杂着某种熟悉的甜腻——与腐化法师吐出的荧光液体如出一辙。
"下面有东西。"墨言按住窨井盖。
芙蕾雅已经蹲在井沿，左肩的伤口又开始渗出紫黑色液体："比上面的守卫安全。"她突然抓住墨言的手腕，"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反光的东西。"
下水道的黑暗浓稠如墨。芙蕾雅折断杖尖的水晶，碎片悬浮在空中发出微弱的荧光。借着这点光亮，墨言看到水道墙壁上布满抓痕，有些深达寸许，不像是工具留下的。
"第一个岔路右转。"芙蕾雅的声音在封闭空间里带着回音，"地窖入口在..."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液体搅动的声响。墨言迅速结出"明目诀"，视野顿时清晰许多——十丈外的水面上漂浮着个巨大的茧状物，由腐烂的藤蔓和不明黏液组成，正随着水流缓缓旋转。
芙蕾雅示意绕行。两人贴着墙根移动时，墨言注意到水底沉着许多金属物件：怀表、匕首、甚至还有整套的骑士铠甲。这些物品表面都覆盖着层珍珠母色的菌膜，偶尔会突然抖动，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动。
"到了。"芙蕾雅停在个锈蚀的铁梯前。梯子通向顶端上的圆形闸门，门板上用血画着个倒置的五芒星——与黑暗祭祀会的标记极为相似，但多出个细小的精灵符文点缀在中心。
芙蕾雅用断杖轻点门板，精灵符文立刻亮起银光。闸门无声开启，露出条垂直的通道。墨言刚要攀爬，突然听到身后水声大作。回头望去，那个茧状物已经展开，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是具穿着守卫制服的尸体，但头颅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晶石，正发出微弱的红光。
"别回头！"芙蕾雅拽着他爬上铁梯，"那是哨兵，在看我们..."
闸门在头顶关闭的瞬间，某种尖锐的啸叫声穿透金属板震得人牙酸。墨言感到怀中的铅制徽章突然变得滚烫，掏出来发现枯树图案的根系已经爬满整个徽章背面，组成个全新的符文。
"它在记录我们的路线。"芙蕾雅瞥了眼徽章，"你的家族标记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墨言如实回答，"族长只说这是'镇魂印'的变体。"
通道顶端是个简陋的地窖。发霉的粮食袋堆在角落，中心的木桌上摊着张暮色镇地图，上面钉满各种颜色的图钉。芙蕾雅点亮油灯，暖黄的光晕下，墨言看到她左肩的伤口已经恶化，紫黑色毒素蔓延到了锁骨。
"需要净化。"墨言翻找行囊，"我还有最后一点龙血竭..."
芙蕾雅摇头，从腰间取下个银质扁壶："省着用你的药材。"她仰头灌下一口液体，伤口处的毒素立刻沸腾起来，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但代价是她的脸色瞬间惨白，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墨言趁机观察地图。红色图钉集中在西北角的老猎人小屋，蓝色图钉标记着各个灰雾爆发点，而唯一的黑色图钉正钉在教堂位置。最引人注目的是几条用炭笔画出的轨迹线，这些线条最终都指向镇外的河床——他们坠落前的位置。
"黑暗祭祀会在找什么？"墨言指着黑色图钉。
芙蕾雅擦拭着断杖，水晶碎片在桌面排列成星座图案："不是'什么'，是'谁'。"她突然抬头，翡翠色眼眸直视墨言，"他们在找能解读《镇魂古卷》的人——也就是墨家后裔。"
墨言后背窜过一阵凉意。族长临行前的警告突然在耳边回响："古卷认主，非我族类强解必遭反噬。"
"你们猎魔人公会..."墨言斟酌着词句，"为什么关注这个？"
芙蕾雅的水晶碎片突然组成个残缺的六芒星。她用手指划过缺失的部分："因为二十年前，有个东方老人带着半卷竹简来过暮色镇。"她推来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是幅粗糙的素描——画中人长须飘飘，腰间挂着块与墨言一模一样的玉佩。
"族长？"墨言触电般缩回手。素描角落标注着日期，正是他出生那年。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粮袋纷纷倒塌，油灯摔在地上熄灭了。黑暗中，墨言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芙蕾雅又吐血了。
"听着。"她抓住墨言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卡萨丁用投影搜索全镇，最多半小时就会找到这里。"断杖的水晶碎片突然飘起，在空中组成个立体地图，"地窖有条密道通向教堂地下室，但需要墨家血脉激活。"
水晶地图显示，密道尽头是个圆形石室，中心石台上供奉着块残缺的玉璧——形状正好与玄灵璧缺失的一角吻合。
"族长留下的？"墨言心跳加速。
芙蕾雅没有直接回答。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石室里有...猎魔人公会...这二十年收集的所有..."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嘴角渗出紫黑色的血丝，"关于林海...和古卷..."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近，某种沉重的脚步声从下水道方向传来。墨言扶起芙蕾雅，发现她的体温高得吓人。
"能走吗？"
芙蕾雅勉强点头，突然扯下颈间的银链塞给墨言："如果我没能...到达...把这个给..."她的话被又一阵咳嗽打断，"给公会首席...他会..."
墨言将银链缠在手腕上，链坠是片冰晶羽毛——与之前芙蕾雅给他的一模一样，只是表面多了几道裂痕。
密道入口藏在粮袋后的墙面上，需要同时按压三块特定砖石才能开启。当墨言按照芙蕾雅的指示操作时，砖石表面浮现出熟悉的雷纹——这确实是墨家的手笔。
"快走！"芙蕾雅突然推开他，"它们找到——"
整面墙突然爆裂。腐臭的灰雾涌入地窖，雾中站着三个穿着守卫制服的人影，但他们的头颅已经晶石化，胸腔内跳动着紫黑色的晶石核心。
最前面的怪物举起变形的手臂，指尖滴落着珍珠母色的黏液："东方人...交出来..."
芙蕾雅的断杖突然亮起刺目白光。她用精灵语嘶吼出某个词，整个地窖的空气瞬间冻结。墨言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角，就被爆炸的气浪推进密道。
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芙蕾雅被紫黑色的晶石触须贯穿肩膀，但她嘴角却挂着决绝的笑。她的嘴唇开合，传递着最后的信息：
"教堂地下室...找...埃尔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