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的气氛，因为“先天道体”这四个字，变得异常古怪。
苏梦雪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陈破军，眼神里混杂着震惊、探究、怀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炽热。
那是一种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的眼神。
陈破军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干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咳，苏姑娘，你这么看着我，我压力很大啊。我脸上长花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果然，在属性栏的下方，多出了一行全新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小字。
【体质进化：1/1000】
进度条！
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千分之一，但这无疑证明了，他刚才消耗的那滴精血，并非毫无意义的损失，而是开启了一条全新的、通往更强境界的道路！
“难道我的血，对她真的有奇效？还能顺便给自己升级？”陈破军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苏梦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恢复了些许清冷，“你刚才，消耗的是本命精血？”
“嗨，什么本命不本命的，不就是一滴血嘛，年轻人，气血旺，过两天就补回来了。”陈破军摆了摆手，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吐血的不是他一样。
他越是这样，苏梦雪的心就越是无法平静。
本命精血，对任何武者而言，都是元气之根本，损耗一滴，都可能导致境界跌落，需要天材地宝才能弥补。他竟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是为了救自己？还是因为他真的是……
苏梦雪不敢再想下去。这个秘密太大了，大到足以让整个天下都为之疯狂！
她看着陈破军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第一次，主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凝玉丹’，可以固本培元，补充气血。”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却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陈破军一愣，随即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哟，苏大保镖这是心疼我了？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扑鼻而来。他也不看，直接倒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跟吃糖豆似的。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迅速流遍四肢百骸，让他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
“好东西！”陈破军赞了一句，随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你的伤……”苏梦雪下意识地问道。
“伤？小场面，不碍事。”陈破军活动了一下没受伤的右臂，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圣旨已下，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去帝都之前，我得把咱们破军营这四百多号兄弟，武装到牙齿！”
“武装到牙齿？”苏梦雪不解。
“没错！”陈破军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跟我来，带你去看点好玩的。”
……
血石关，军械锻造坊。
这里是整个关隘最嘈杂、最火热的地方。
几十个火炉烧得通红，将整个石窟般的工坊映得一片赤亮。光着膀子、肌肉虬结的铁匠们，挥舞着沉重的铁锤，一次又一次地砸在烧红的铁胚上。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铁腥味和煤炭燃烧的呛人气息。
当陈破军带着苏梦雪走进来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陈……陈校尉？”
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如铁塔的壮汉，放下了手中的铁锤，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锻造坊的总把头，王大锤，一个祖传三代都是铁匠的九品武者。他的武道修为不算高，但一手锻铁的手艺，在整个北境都赫赫有名。
“王师傅，忙着呢？”陈破军笑着打了个招呼。
“陈校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王大锤擦了擦额头的汗，瓮声瓮气地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敬畏。
斩杀八品巅峰蛮将的威名，早已传遍了整个血石关。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校尉，在他们这些普通军匠眼中，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
“王师傅客气了。”陈破军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和弟兄们，帮我破军营，改造一批装备。”
“改造装备？”王大锤一愣，“校尉说笑了，总督大人不是刚给贵营送来了四百套全新的铠甲和兵器吗？那可都是咱们锻造坊出的最好的货色了！”
“好是好，但还不够好。”陈破军摇了摇头。
这话一出，周围的铁匠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侧目，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服气。
他们打造的兵器铠甲，不敢说天下第一，但在北境，绝对是顶尖水准。这个年轻的校尉，竟然说不够好？
王大锤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陈校尉，此话怎讲？莫非是嫌弃我们王家铁匠的手艺？”
“不不不，王师傅千万别误会。”陈破军笑着摆了摆手，“我绝没有看不起各位师傅手艺的意思。相反，正因为各位师傅手艺高超，我才有个不情之请，想让咱们破军营的装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说着，他走到一个武器架前，拿起一把刚刚锻造好的百炼钢刀。
“好刀！”陈破军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刀身，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
“刀身坚固，刃口锋利，分量也足，是战场上劈砍的好手。”他先是夸赞了一句，让铁匠们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随即，他话锋一转：“但是，它太‘死’了。”
“死？”王大锤眉头皱得更紧了。
“对，就是死。”陈破军的眼神变得专业而锐利，仿佛变了一个人，“王师傅，你们锻刀，讲究的是千锤百炼，去芜存菁，对吧？”
“那是自然！”王大锤傲然道。
“那你们淬火呢？”陈破军又问。
“烧到铁胚通体赤红，然后立刻浸入冷水，‘激’出它的钢火！”一个年轻铁匠抢着回答，这是最基础的常识。
“问题就出在这里。”陈破军摇了摇头，“这种淬火方式，我们称之为‘整体淬火’。好处是刀身整体硬度高，不易弯折。但坏处也同样明显，那就是太脆了！”
“在战场上，刀与刀的碰撞，力量极大。这种刀，或许能轻易砍断蛮子的骨头，但如果碰上对方同样精良的兵器，硬碰硬几次，就很容易出现豁口，甚至直接断裂！”
陈破军的话，让在场的所有铁匠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战场上，兵器损耗率极高，很多时候，刀不是砍钝的，而是直接崩断的！他们一直以为这是百炼钢的极限，却从未想过，是淬火的工艺出了问题。
“那……依陈校尉之见，该当如何？”王大锤的态度，已经从不服，变成了请教。
陈破军笑了。
他的脑海里，【初级锻造】的技能，正散发着微光，无数关于锻造的知识和数据流淌而过，与他前世所学的现代金属热处理工艺，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很简单，我们玩点花的，搞一个‘覆土烧刃，局部淬火’！”
“覆土烧刃？”
这又是一个全新的、他们闻所未闻的名词。
“没错。”陈破军拿起一把刀胚，对王大锤说道，“王师傅，劳烦你，按照我说的，调配一种特殊的泥土。”
“用灶心土、木炭粉、还有磨刀石的粉末，按照五比三比二的比例，混合均匀，加水调成粘稠的泥浆。”
王大锤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立刻吩咐人去准备。
很快，泥浆调好。
陈破军接过泥浆，用一把小刷子，极其细致地在刀胚上涂抹起来。
他只在刀背和刀身上，涂上了厚厚的泥浆，而最关键的刀刃部分，却只涂了薄薄的一层。
“这是……”王大锤看不懂了。
“这叫‘热处理保护涂层’。”陈破军头也不抬地解释道，“泥土厚的地方，升温和降温都慢；泥土薄的地方，升温和降温都快。这样一来，当我们进行淬火时……”
他将涂好泥浆的刀胚，重新放入火炉。
这一次，他亲自拉动风箱，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炉火中的刀胚，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就是现在！”
当刀刃部分呈现出一种瑰丽的樱红色时，陈破军猛地大喝一声，用火钳夹出刀胚，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闪电般刺入旁边的水桶中！
“嗤——！”
一阵浓烈的水蒸气，伴随着刺耳的声响，轰然炸开！
所有人都被这声势吓了一跳。
当陈破军将那把刀从水中取出，并刮掉表面的泥浆时。
在场的所有铁匠，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把刀的刀刃上，出现了一道宛如云海翻腾、又似波浪起伏的、美轮美奂的白色纹路！
这道纹路，将坚硬的刃口，和柔韧的刀身，完美地分割开来！
“这……这是‘刃纹’！传说中的刃纹！”王大锤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冲上前，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那道美丽的纹路，眼中充满了狂热和不可思议。
陈破军微微一笑，将刀递给他：“王师傅，试试？”
王大锤接过刀，又从武器架上取下另一把用老方法打造的钢刀。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持刀，猛地对砍！
“当！”
一声脆响！
火星四溅！
结果，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王大锤手中的新刀，完好无损，刃口上连个白印都没有！
而那把老刀，却应声而断！断口整齐，宛如被神兵利器所斩！
“神……神兵啊！”
“天呐！这怎么可能！？”
整个锻造坊，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铁匠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陈破军。这已经不是什么技巧了，这简直就是点石成金的仙法！
“陈校尉！不！陈大人！”王大锤“扑通”一声，竟然直接单膝跪了下来，激动得满脸通红，“请您收我为徒！不！请您指点我们！我王大锤，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王师傅快快请起！”陈破军连忙将他扶起，“我说了，我们是合作。我出技术，你们出人出力。我要在三天之内，将破军营所有的刀，都用这种方法，重新淬火！”
“三天？不用！”王大锤拍着胸脯，吼道：“弟兄们，都听到了吗！给老子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一天！就一天！保证给陈校尉把活干完！干不完，都他娘的别吃饭了！”
“好嘞！”铁匠们齐声怒吼，干劲十足！
解决了刀的问题，陈破军又将目光投向了箭矢。
他拿起一支普通的狼牙箭，摇了摇头：“这玩意儿，对付普通蛮兵还行，但要是遇上那些皮糙肉厚的蛮族精锐，甚至是披着重甲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那……校尉的意思是？”王大锤现在对陈破军是言听计从。
陈破军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疯狂”的光芒。
“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缓缓说道，“我们在箭头上，刻上一种特殊的‘符文’。当箭矢射中目标时，这种符文可以被激活，产生爆炸、燃烧、或者破甲的效果……”
“什么？！”
陈破军此言一出，整个锻造坊，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在箭头上刻符文？还能爆炸燃烧？
这……这不是天方夜谭吗？那是神仙才有的手段吧？
就连一直跟在旁边，同样被“覆土烧刃”技术震惊到的苏梦雪，也蹙起了眉头，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异想天开。
“陈破军，这不可能。”她轻声说道，“符文之力，玄之又玄，那是阵法大师和道门高人才能涉猎的领域，岂是刻在小小的箭头上就能实现的？”
“事在人为嘛。”陈破-军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个世界，有真气，有武者，有种种不科学的事情。那凭什么，就不能有‘符文炸弹’呢？”
他的这个想法，并非完全的空穴来风。
而是来自于他前世的知识——现代弹药的原理！
所谓的爆炸，不就是通过撞针引爆底火，再引燃发射药，产生瞬间的化学反应，释放巨大能量吗？
这个世界既然有“气”，有各种神奇的能量。那他完全可以尝试，用一种微型的、一次性的“阵法”或者“符文”，来替代撞针和底火！
用符文，来引动天地间游离的能量，在箭矢命中目标的瞬间，产生剧烈的能量释放！
这，就是他的“符文构想”！
看着众人那副“你疯了”的表情，陈破军也不解释。
他知道，这种超越时代的构想，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梦雪，却突然身体一震。
她死死地盯着陈破军，清冷的眸子里，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符文……箭矢……爆炸……
她猛地想起，自己看过的《天魔策》残篇的某一页杂记中，似乎有过一段极其模糊的记载。
说上古时代，魔门有一支神秘的部队，名为“天诛卫”。他们使用的箭矢，就铭刻着一种血色的魔纹。箭出，鬼神惊，落地，山河崩！
难道……这种看似天方夜谭的想法，真的……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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