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琴就是再不满自己替别人养了十六年女儿这件事,也断不会拿一包碎石子来敷衍祁妙,这包袱是谁动的手脚,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
老嬷嬷还想否认,却听那往常骄纵的小姐催促道:“别狡辩了,赶紧带路吧。对了,帮我带一句话给宋知瑶。”
“什、什么话?”
“我不会和她争什么,让她以后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不然我也不会客气。”
少女的声音掷地有声,见祁妙没有追究包袱的的事,那老嬷嬷不敢再为难她,只规规矩矩的在前面带路。
夏日的夜晚,即使是有风,吹到脸上也是带着热气的。更何况这才入夜不久,多走几步身上就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好在她们走的是一条近路,很快就到了偏门。
老嬷嬷推开门,门外果真停了一辆马车,样式朴素,瞧着也不宽敞。
“就送姑娘到这里了,请姑娘上马车吧。”
祁妙冷笑了一声,这会儿心虚了倒是老实了,知道叫姑娘和说“请”字了。
那车夫倒是热心的端来矮凳,祁妙轻松的踩着凳子进了马车,看也没看那老嬷嬷一眼,随马车径直离开了。
马车刚启程,老嬷嬷就砰地一声甩上了门,嘴里啐了一口:“呸!还真以为自己现下还是小姐了?不过就是个低贱农民的种罢了!”
她把那装了碎石子的包袱拆开,哗啦啦地往花丛里一倒,拎着空荡荡的包袱匆匆地离开了。
一炷香后,宋知瑶的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
老嬷嬷毕恭毕敬地进来,“小姐,已经将那贱蹄子送走了,只是……”
宋知瑶的脸上已全然不复之前的柔弱神色,“只是什么?”
“她让我给您带一句话,说她不会和您争什么,望您以后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
“呵,享受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换成是你,你甘愿去乡下过一辈子面朝黄土的卑贱生活么?”宋知瑶冷冷地道。
“自然是不愿意的。”老嬷嬷毫不犹豫地道。她说完后,拿起一旁的团扇,轻轻替宋知瑶扇了起来。
不远处的冰盆里满满当当装满了冰块,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融化着,屋内冰冰凉凉的,丝毫热气都没有。
老嬷嬷此举,意在表忠心。
果然宋知瑶下一秒就笑道:“嬷嬷今日辛苦了,这日后还要劳烦您帮派人盯着宋妙……不,现在应该叫祁妙了。”
“小姐放心,老奴定当为小姐尽心尽力。”
*
一辆外表极其朴素,甚至称得上是破旧的马车正沿着石板路嘎吱嘎吱地往城门方向移动着。
因车夫拿了宋家的玉牌,城门的守卫并未为难,很是顺利的放马车出城去了。
白日太阳炙烤着大地,夜里又恰巧无风,偶尔有一丝微风吹来,也像是带着层层热浪,扑在脸上像是蒸笼外的热气一般。
祁妙从来没坐过马车这种交通工具,这辆马车又小又窄,车内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她合理怀疑那个老嬷嬷去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弄一辆陈年的老马车过来刁难她。
她坐在马车内,左摇右晃,听着四周不断传来的嘎吱嘎吱的声响,差点以为这车要散架了。
路也不平坦,走起来更是颠簸的让人难受。
本来就是才醒不久,连药都没有喝上一碗,被这般为难,祁妙更是下定了决心与宋家人再不往来。
马车空间狭小,又闷又热,祁妙只好掀开帘子,一是为了透气,二是为了看看这个她即将开始生活的新世界。
再是不愿,她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只能在这里过好自己的生活。
今夜月亮圆的像只玉盘,明亮的挂在天空之中,月光洒在地面上,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这足以让祁妙大致看清楚四周的景象。
只一条还算宽阔的土路,路面上有无数车轱辘压过的痕迹,四周并无任何遮挡,能看见平坦的土地上延伸出去的大片大片的农田。
月光下,水稻头上都带了一抹金黄色,只是还未弯腰。
祁妙一下子就判断现下应是六七月份,不过具体是哪一天,她却不知道了。
夜里安静,官道上只这么一辆马车,一路顺畅地行驶着。
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祁妙靠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忽然间感受到马车转弯时带来的惯性,她猛地清醒过来,看见车窗外已经换了一条小路。
原主的家在桃花村,她只知地名,却不知具体在何处。
她好奇地趴在窗前,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断后退,不久后,马车果真停了下来。
“小姐,到桃花村了。”
祁妙应了一声,就掀开了帘子,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月色之下,数十间茅草屋以极不整齐的方式,歪歪扭扭地坐落在田间。每家每户都隔了一段距离,但还是能看出,这些茅草屋都属于同一座村庄。
面前是一条并不宽敞的路,不足以让马车通过,那车夫见祁妙下来,便说道:“前面马车过不了,只能走一段路了。”
“劳烦带路。”祁妙跟着那车夫往前走,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您怎的知道祁家在何处?”
车夫这人单纯善良,并未因为祁妙现在的身份而看轻她,几乎是有问必答。
“前些日子,夫人派我等接回小姐,自然是来过这里的。”
沿着小路走了没多久,一路上的人家都未点灯,只偶尔经过一两户人家时,惊动了门口拴着的狗,一时间狗叫声连绵不绝。
祁妙倒不是很怕狗,更何况那狗都被拴的紧紧的,也只能吓唬路过的人几声。
走了没一会儿,车夫就停了下来,以一种带着怜悯的语气说道:“小姐,就是这家。”
听着那语气,祁妙就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她连忙往前看,只见一间破旧的,顶上有一小半茅草都被风刮掉了的屋子,正惨兮兮地立在这天地间,旁边是一地的废墟。
没有围墙,没有篱笆,没有院子,只有孤零零的一间茅草屋,还有旁边搭起的小棚子,里面似乎是灶台,依稀能看见放了几只破碗。
车夫把人送到了就离开了,只剩祁妙一人,站在这茅草屋外,嘴角一阵抽搐。